《[综英美]小花瓶》作者:糖酪浇樱桃 文案: 恩,大概是金毛和萨摩耶简单的恋爱故事。 ◇一个文案: 队长家边上新搬来个女邻居, 金发大胸小酒窝,魔鬼身材俏脸蛋。 队长蛮想跟她谈谈恋爱,但事情的走向有什么不对—— 认识的第一天,她养的花就把他吞了; 认识的第一个礼拜,她和他交换了身体…… 复仇者们惊恐:夭寿啦,cap哭啦! ◇哭包女主的可行性测试◇ ◇高甜无虐,不甜你打我◇ ◇看九旬老人如何炸裂你的少女心◇ Tips: ◇童话故事。本文又名《神奇植物在哪里》 《甜心和甜心的简单相加》《我闪亮的邻居先生》 ◇男主平行宇宙的美国甜心,内含罗切黑(腹黑盾)/ooc属于我。 ◇女主貌美如花还怂,泪包娇气傻白甜。 赫奇帕奇植物专精,斯卡曼德家后代。 ◇没有时间线,和原著世界不大相干。 ◇篇幅不长,没啥剧情。争取每章都是哈哈哈和甜甜甜的狗粮。 内容标签: HP 英美剧 甜文 超级英雄 搜索关键字:主角:阿比盖尔·斯卡曼德(Abby) ┃ 配角:美国甜心 ┃ 其它:超级英雄,傻白甜,综英美 第1章 奶牛花   艾比现在觉得自己很忐忑。   十分忐忑!   就在三分钟前,她挥舞着她的小木棍,给了需要被搬入新家的重纸箱一个漂浮咒。   但还没等她享受到魔法给生活带来的便利,她就在楼梯的拐角处撞上了个男人。   她反射性地嘟囔“sorry”,但旋即就想到重点不是这个。她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撤除了漂浮咒,木棍一收,满箱子的重物就“哐当”砸了下来——   艾比死死闭上了眼睛。   三秒后乱抖的睫毛平复,她又微微掀动起一边眼皮——   重纸箱并没有砸到任何人的脚背,相反,它被她刚刚撞到的男人掂在手心。   他只用了一只手,捧住纸箱的动作举重若轻。   简直像是无杖魔法!   艾比觉得自己应该羞愧——因为她第一眼注意到的居然是男人发力贲张的肌肉——   所幸这个念头并没有持续太久,她的脑袋像被大钟撞了一下子,紧张感盘旋不去。   梅林保佑,他刚才有没有看到漂浮起来的纸箱和小木棍?   艾比在心里大叫“不好啦”,惊慌地掖了掖袍口。   “拿稳了。”   但看起来麻瓜男人并没有注意到什么,当他把纸箱两只手递过来的时候,艾比的“sorry”又脱口而出了。   顺着男人线条紧实的手臂肌肉,艾比的眼神偷偷往上溜,如愿以偿看到了男人的脸。   怎么说,总之和声音一样完美呢!   像极了荷马时期的古典雕塑。   发现她在看他,那男人笑了,他笑起来的模样也标准到无可挑剔,跟那些好莱坞镜头前的宠儿比也不遑多让。   艾比脸红红地把箱子抱得更紧了一点。   她觉得有点儿不舒服,这姿势说起来尴尬,纸箱挤着她胸了——   为了尽快摆脱困窘,她深吸一口气企图往楼上跑。   但显然她高估了自己的本领,就那几条细胳膊细腿的,连抱住箱子都困难,更别提一口气上五楼了。   逞强的后果是她脚底打滑,整个人像被怪兽叼住脖子,朝后一仰——   “啊!”   她短促地尖叫,失去平衡的身体被男人接住了。   现在的姿势更微妙,两个人立马可以参加舞会。艾比把自己从男人坚实的怀抱里弹出来,这下不仅是整张脸,连脖子都变成粉红色的了。   “sor——”   “不,别。”   当艾比的第三声“sorry”即将冲出口的时候,男人制止了她。他用两根手指搭了下额头,有点无奈。   艾比不知所措地看他,他冲艾比伸出手。   “请给我一个帮助你的机会,女士。”   ……   “欢迎你搬来这里,邻居。”   史蒂夫释放着热情。就在刚才,他帮这个女孩儿搬箱子的时候,他有了个意外发现:   女孩儿就住在他的隔壁。   “谢谢你,先生!”   她有可爱的英国口音,说起话来绵绵的,仿佛嘴里含了一块糖。   史蒂夫忍不住和她多说两句:“叫我史蒂夫吧,你从英国来? ”   女孩甜美地应声“是的”,她把脑袋一点,白色的围巾往上耸,遮住了鼻尖。她又皱皱鼻子把围巾赶下去,活像掉入雪地陷阱而急于挣脱的萨摩耶。   “我是……阿比盖尔·斯卡曼德。”她的眼睛飞快地往上一睃,小声补充,“——你可以叫我艾比。”   照理说让一个英国人自己介绍自己是不太妥当的,但艾比觉得自己也该入乡随俗。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让陌生人称呼自己的名字呢!   “我记得了,艾比。”   帮助过她的男人又笑了,艾比只觉得好闪好亮,她心口蓦地发热。   “你愿意进来喝杯茶吗?”   她拽了拽围巾上的毛绒球,十分紧张地发出邀请。   ……   史蒂夫坐在艾比新家的沙发上。   事情的发展有点不可思议——但如果时光再倒流一次,美国队长还是会选择同意。   有谁会拒绝那样一双眼睛呢?   相比起英伦淑女,新邻居的长相更偏向美国甜妞,金发碧眼纯度正宗,街头混混们见她保准满脑子都是下流念头。   当然正直的美国队长才不会有龌龊想法,否则他也不会把三分之一的屁股贴在沙发上,有点拘谨地听着厨房的乒乒乓乓。   只是一杯茶,需要这么大的动静吗……?   他强迫自己的四倍感官用在别道,比如客厅。艾比是新搬来的住户,地方还没收拾好,显得屋里凌乱;但奇妙的是到处摆满了植物,迎风招摇,一摆一动仿佛有呼吸。   史蒂夫怀疑自己可能工作太忙——否则怎么会隐约觉得,房里的植物活跃得过分?   窗户打开了半扇,为了通风。冬风猛灌进来,冻得正对窗台的植物打了个哆嗦。   枝干哗啦一抖,叶片掉落一群。   史蒂夫:“……”   他站起来。两条长腿一迈,把窗关严实了。   瑟缩的叶片舒展,室内慢慢恢复温暖。   正巧艾比从厨房里出来,史蒂夫回头,又不免被她手里端着的托盘惊了一惊。   他原本还以为只是进来喝杯水,用时超不过五分钟;谁知道英国人的招待茶精致到这种地步!   托盘里铺了一层蕾丝垫,摆上一把茶壶,两个小茶杯,杯身上绘满奇形怪状的花卉图样,茶汤色泽澄亮。   “现在正好是下午茶时间呢。”   艾比把托盘往小几上一放,往四周一看,才后知后觉地红了脸。   “真不好意思,让你看到这种乱糟糟的场面……”她的话卡在半截,突然眼睛瞪得溜圆,“请先喝!我好像还有点事儿需要处理——”   说着她对史蒂夫内疚地笑,把茶杯往他那儿推推,自己则匆匆忙忙地往卧室去了。   史蒂夫端起那杯下午茶,不由竖起耳朵。   卧室里动静不小,隐约能听到“停下……”、“安静点……”之类的。   兴许是她养的宠物无法很好地适应新环境。   但显然艾比的劝诫并没起到理想效果,卧室里的动静越来越大,大得像地震。   连房子都隐约晃动起来了!   老天,难道她在房间里养了一头史前恐龙?   当天花板的粉尘簌簌地落进茶杯时,史蒂夫自觉自己实在无法袖手旁观。   他把茶杯往托盘一放,用纸巾细心地覆住了它们。   身体却站起来,脚步往卧室门一步一步逼近了。   “艾比?你还好吗?”   门后转来更糟糕的动静,听起来像艾比吃力地把一头牛按到地上似的。她强装镇定地回应:   “我还好——”   她的脚步咚咚咚地,从这头绕到那头,史蒂夫听了都替她忙乱。   他左想右想并不能安心,手不由搭上了门把手。   “需要我的帮忙的话,我可以……”   “不不,不不不——”她原本嫩声嫩气的腔调都有些变形,含着一汪惊恐,“我很好,没事儿,你不用进来——”   史蒂夫感觉门板轻震。她把整个身体往房门上一靠,不留丁点缝隙。   然而房间里甭管是牛还是恐龙的生物并没有被制服,史蒂夫能听到它还在狭小的天地里乱窜,响动忽上忽下的,艾比的声音也跟着一上一下。   她起先小声呵斥着“停止!别再动了!”,但后来看地动山摇,整个人几乎要被吓哭,声音里泄露了哽咽。   “别,别——”   正义的美国队长再也听不下去了。   他长呼口气,控制力道侧身一撞,艾比尖叫一声,门被他轻松撞开。   门内的场景饶是他见惯了风浪,也不禁目瞪口呆了一霎。   确实是一头牛,一头奶牛——   不,不是什么宠物,分明是棵植物!   偌大的方花盆早困不住它,它实在过分硕大了,根系直扎土壤,奶牛头形状的花苞张牙舞爪。   艾比跌坐在地板,响亮地抽泣一声。   出于本能反应,史蒂夫迎头而上,他把艾比揽住,带着她灵活地向旁边一滚——   在他将将放开女孩儿的那刻,奶牛花好像就等着这时机似的,它的头颅猛地一低,嘴巴大张,口腔比刚才更扩开十倍不止!   它变化的速度太快,美国队长的脑袋都空白了一瞬。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奶牛稀稀疏疏的牙齿在他面前放大,再放大,露出红彤彤的口腔。   视线陡然黑暗。   他被这朵狂野的奶牛花吞了下去。   艾比膝盖一软,傻在那里。   片刻后她暴哭,眼泪噼里啪啦像撒豆。她惊天动地地嚎啕,一面拼命捶那朵巨花的头:   “呜啊啊啊——吐出来!吐出来!”   奶牛花甩甩脑袋,打了个饱嗝。   作者有话要说:   取自sim4(模拟人生4)的牛头摇摇树,取消了蛋糕设定,只是借了部分特性。   史蒂夫·罗杰斯,艾比的新朋友,在第一天做客死于牛头摇摇树之口,享年九十五岁。   有大宝贝儿想看就提前放出来了,期末忙飞论文一堆,可能不能保持日更……   这篇文大概是萨摩耶和金毛的故事吧,没啥剧情,篇幅也不怎么长,一切为搞对象服务。希望大家食用愉快。 第2章 洗澡澡   崭新的浴室腾出热气。   艾比坐在床边瑟瑟发抖,耳朵垂着,好像做了什么天大的坏事。   牛头摇摇树试图用它黏糊糊的大头蹭她,艾比生气地把它推到一边。   三秒后又把那颗头扳过来:“你刚才,你刚才差点吃了我的邻居!”   这不是又吐出来了么,哎哟。   艾比不知道这颗耍滑的牛头摇摇树在想什么念头,否则她能从床垫蹦到房顶。   她垂头丧气,差点又哭出来:“他肯定不想理我了。”   真奇怪,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失去新朋友的难受,却几无多少泄露魔法秘密的恐慌。   但事情还是得解决。她攥紧了魔杖,犹豫着是否要给史蒂夫一个“一忘皆空”。   如果得手,结果定是皆大欢喜。史蒂夫不会记得这场惊心动魄的经历,她也能继续和他和平相处下去。   但问题是:她的“一忘皆空”,十次里有九次是不成功的呀!   她在霍格沃茨上学那会,一直勤劳又正直,是个标准的赫奇帕奇;但就算是在这个不怎么关心学业的学院里,成绩也依然垫底。   她很努力地学了,不仅上课想着,连梦里也在可劲儿钻研——但实在脑子不灵,在记忆咒语这方面尤其乱七八糟。   正当她冥思苦想之时,浴室门打开。热气追赶着人影,扑面而来一股清爽的男性气息。   如森林,如海洋。   艾比赶紧把变小了的牛头往床底下塞,不让史蒂夫再受二次惊吓。   他换上了新衣服和新裤子——那还是艾比刚刚变出来的。当时她把头埋进衣柜,急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施展出了个成功的变形咒。   要是麦格教授当时在场,一定会欣慰地为她加分。   她结结巴巴地谎称这是“爸爸的衣服”,拙劣得让人无力吐槽,史蒂夫居然也没有多问。   他被牛头摇摇树全须全尾地吐出来后,浑身沾满黏液,艾比愧疚得要命,于是满怀诚意地邀请他使用她的新浴室。   “用吧用吧,求你用吧!”   她湿漉漉的眼神像非洲难民,拼命向他传递示好信息。   要是平时的美国队长,哪会在乎回家的那几步路,但他实在被那颗牛头搞得有点心神恍惚。   所幸洗完澡后,他整个人神智回归,又是耳聪目明的一条好汉。   “你不能再养那棵植物了,艾比。”   他严肃地说,同时往床铺靠近两步。   艾比使劲把脖子往后仰,差点把自己整个儿翻过去。她现在哪答得出话,满眼都是他热腾腾的胸大肌。   变出来的男士长T还应再大一号,穿在史蒂夫身上仍嫌太紧,在肩膀上绷出结实线条;然而腰部又收得正好,但最惹眼的不是宽肩窄腰,是他胸口洇出的一圈湿润——   饱满欲滴的、叫人疯狂的胸部肌肉轮廓,让他看起来力量十足,活像远古跋涉来的天神。   艾比只觉得脸上热度惊人!   “不不不不——”   她一紧张就变复读机的老毛病又犯了,惹得史蒂夫困惑地拧眉。   他稍稍甩头,金色发梢溅出几蓬水珠。整个人浸透了湿热水汽,比钻石还闪闪发光。   艾比在床铺上连滚带爬,急退三米。   她的血液里咕噜咕噜冒泡,蒸汽直冲头顶。   “——不不不,不要离我这么近啦。”   谢天谢地,她终于说完了整句。   史蒂夫不明所以。但考虑到自己正对着女孩床铺,位置的确尴尬,所以他往后退了退。   艾比得以勉强抵御过这波活色生香的肉体冲击,长吐出一口气。   “艾比,我刚刚说的话,你听到了吗?那可能是外星产物,我建议你最好别养。”   史蒂夫眉头打成个死结。嘴上说“建议”,但语气里透出不容置疑的强势。   艾比连连摆手,她又恢复了细声细语的样子:“那不是外星的呀。”   她很艰难地挤出辩解:“那是……我们家那边的特产。”   圣母玛利亚,有哪家的特产动不动吃人的!   史蒂夫半个标点符号都不信。然而艾比的脑袋已经耷拉下来,连带着耳朵。   “刚才它有点水土不服,所以才会变得狂躁。”艾比用小腿蹭蹭被她塞进床底下的牛头,“它平时不这样的。”   听起来像是为她心爱的宠物开脱呢 ,史蒂夫叹了口气:   “它很危险。”   “对不起……”艾比泪汪汪的,“我会看住它的,它下次绝对不再开这种玩笑。”   艾比每天给牛头摇摇树喂温顺剂,它不会真的吃人。只是事态紧急,她真不想承认,她那时候被吓得六神无主了。   她狠狠心:“要不然、要不然我可以把它的牙齿拔光——”   牛头摇摇树顿时疯狂地晃脑袋,把床板顶得快要塌陷。   有没有搞错哇,它本来就没几颗牙!再拔完了,它还怎么吃小饼干!   艾比被牛头顶得像风暴中的小船,一颠一颠。史蒂夫伸过来一只胳膊,帮她稳住了。   他往床底下睨一眼,牛头立马装死,不动也不吭声。   妈耶,这个金发帅哥的眼神怎么这么犀利的!   真他娘的让花害怕。   史蒂夫无奈地看着一人一植物装乖:“也不需要这样。”   艾比:“那你不要告诉别人,好吗?”   史蒂夫不说话,像在思索。   艾比有点怯生生地仰着头,追问:“好吗?”   史蒂夫这会儿不仅眉头打结,舌头也打结。他发现艾比有个不得了的本事,看着她没人能说出拒绝的话。   她的样貌并不寡淡,相反过分昳丽了,但举止又跟轻浮隔了十万八千里。因为那双大眼睛媚气横生,又偏偏线条要往下垂,无辜的神态简直信手拈来。   她是无意识的,但和外表反差极大的这种胆怯,又让史蒂夫莫名心尖发痒,像被逗猫棒搔了一搔。   史蒂夫最终同意牛头摇摇树“留家观察”,并严肃要求艾比“情况不对,立刻打电话”,两个人又因此交换了联系方式。   在这过程中,史蒂夫察觉到一个他们之间的共同点:他们都不太会用智能手机。   九旬老人按键笨拙,艾比也好不到哪儿去。她只伸出两根手指,在屏幕上小心翼翼地点,跟小企鹅拍动翅膀似的,啪嗒啪嗒。   完成了交换“仪式”,艾比长吁口气,笑了起来。   史蒂夫又有了个新发现:她居然还有单边酒窝。   那点左脸颊的小小圆坑,如同掉入森林的一个烟头,烫得人精神恍惚。   作者有话要说:   emmm……赶论文去啦。 第3章 小甜饼   艾比晚上做梦了。   躺在松松软软的新床上,她梦到了烤火鸡。用银叉切开,鸡胸肉真是饱满呀,还一晃一晃,热气腾腾——   吃完火鸡,天上又飞着鲜奶冻。她踮脚去够,够了半天没够着。   奶冻藏在云朵里,那叫一个Q|Q弹弹,也跟火鸡似的晃晃悠悠——   她好不容易把鲜奶冻摘到手,“啊呜”一口咬下去。   梅林的袜子,奶冻居然是硬的!   咯掉她一排牙,只能像老太太似的瘪着嘴巴。更可恶的是,牛头摇摇树还冲她炫耀自己稀稀拉拉的牙齿,还“嘎嘎嘎”笑,简直比鸭子还难听。   艾比委屈,委屈得在梦里哭了。   醒来之后还记得这种鼻腔堵塞的感受,但又有另一种纯然的羞耻摄住了她的灵魂,让她嘤咛一声,在被子里来回打滚。   圣诞大餐……奶冻和火鸡……   并不软绵、甚至还称得上梆梆硬的口感——   不合时宜的关于美味的联想,它们在梦里插上金色飞贼的翅膀到处飞翔,但都抱着一个大大的箭头,箭头的终端全部指向史蒂夫。   而她的新邻居晃着他惹眼的胸肌,冲她露出好莱坞式的经典笑脸。   想到那个笑脸,艾比又禁不住在床上打了个滚。   ……   艾比的早晨是繁忙的早晨。   今天天气晴好。虽然在冬季,太阳也只是冰箱里的太阳,但聊胜于无。   她得洗漱、晒被单、整理行李,还得给每个房间铺上地毯。   收拾屋子进行的很艰难,艾比虽然是个赫奇帕奇,但勤劳和笨拙在她身上并行不悖。她顶多用用飞来咒,至于“清理一新”,自从她在休息室差点把壁炉里的火清理到同学的头发上后,就敬而远之。   然而打理完屋子,下午也没能闲着,她忙着在阳台搭一个小温室。这需要架子,因为一到寒冬腊月,槲寄生的枝条就会乱窜,四处炫耀它们桔红色的小果子;牛头摇摇树占了整个温室的三分之一,它的头实在太大,并且还在生长。倘若不预留一点空间,恐怕会卡得慌。   温室虽小,却布置得满满当当。除了牛头摇摇树和槲寄生还活跃着,其他植物都有点打瞌睡的迹象。   艾比先帮独活草除了除虫。它是株高大而性格温和的植物,为了表示感谢,它释放出一股醒脑的清香;紧接着艾比又给所有植物施了龙粪肥。   饶是这些工作烂熟于心,进行得有条不紊,但等到活计全部做完,已然是傍晚。   城区的灯光频繁地亮起,艾比探了探头,感觉窗外冷风席卷,追逐着如织的梦幻光流。   她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作为一个标准的魔法废柴,即使能用保暖咒傍身,断续的魔力也不足以支撑她在天寒地冻中吃完一餐。   她草草咀嚼完了鸡蛋三明治,开始琢磨着烘焙一些饭后小饼干。   她的烘焙手艺来自母亲,那位灵巧的妇女亲近麻瓜,并从许多友好的人那儿获得了许多制作饭后甜点的经验。   艾比一口气烤了好几种口味,果仁巧克力、蜂蜜葡萄干……还有燕麦花生酱。   新鲜出炉的小饼干香得馋人,她忍不住多吃了几个,剩下的分成两半,一部分投喂给了嗷嗷乱扭的牛头摇摇树,还有一部分——   她用一个小小的印花袋包装起来。想了想,又蹬蹬蹬跑去房间,从抽屉里取了一根樱桃红的缎带。   蝴蝶结把袋口一扎,就是份很像样的礼物了。   “咚咚咚。”   她捧着这袋小甜饼敲了敲史蒂夫家的门。   门后很快有人应声,史蒂夫把门打开,艾比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这,包裹在皮夹克里的!   若隐若现的、扑面而来的胸大肌!   她扶着门框倒退一步,感觉头发丝噼里啪啦冒起静电。   史蒂夫咬着餐叉,微张的嘴唇缝隙里露出了他雪白又整齐的牙齿。   像随时能拍牙膏广告。   他把餐叉摘下来,攥在手里;另一只胳膊反射性地支撑住艾比,以抵抗她突如其来的腿软。   “……艾比?”   艾比的脸红成了石榴。她把那袋小饼干缓慢举起,举起……举到鼻尖以上,企图用它遮挡住她脸颊涨满血色的部分。   她结结巴巴、气若游丝:   “你想、你想尝一点小甜饼吗?”   说完眼睛乱转,不敢直视;因为视线平齐的地方就是他的胸膛。她敏锐地感觉到那个饱满部位的震动,是史蒂夫在笑。   手上突然一空,史蒂夫已经把那袋小饼干拢入掌中。   他很认真地端详了会儿包装,感谢也说得郑重:   “谢谢你,艾比。我喜欢这个。”   除了正义的反义词,天底下几乎没有能让美国队长讨厌的东西。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心情不错。   在你工作了一天回到家,暖蓬蓬的光源下站着你的邻居,她给你带来的小饼干散发着新鲜香气。这种香味让史蒂夫感觉放松。   艾比失去了她的遮挡物,彻底把涨红了的脸暴露在外。她没办法地抬头,脸蛋瓷白透粉,像积雪正用小火炉加热。   “那我先……先走了!”   史蒂夫一手撑住门框:“等等,你有没有吃过晚饭?”   艾比点头。伴随着点头的动作,她的肚子发出“咕”的一声响。   非常及时,也非常响亮。   ……艾比的手指脚趾在一霎时全部蜷缩起来,她现在只想拿头撞墙!   “恕我冒昧,能问问你吃了什么吗?”   “一个鸡蛋三明治。”她没头没脑地回复,顺便补充,“还要加上小饼干。”   史蒂夫的眉心拧出一点小小的皱褶。然而这并不是他动怒的前兆,因为那双大海般的眼睛里还沉淀着平和流动的色泽,暖暖潺潺。   他的手掌往她肩膀轻轻一拍。   “Jeez——快进来,你还能赶上一顿正经晚餐。”   作者有话要说:   英国人对饮食不讲究是出了名的。不过没关系,史蒂乎会做饭呀。   今天依然,美队胸下死,做鬼也风流!   ps新文发三章,大吉大利。明天会有更新,但后天有没有我不知道qaq   下章围裙play 第4章 摸头杀   “我可以为你做点什么吗?”   艾比坐立不安,往厨房方向探出一个焦灼的脑袋。   “不用,”史蒂夫回答,“你只需要坐着。”   艾比十分听话,她坐在桌前,把膝盖并拢,腿也不乱伸。   就这么默默地过了两分钟,她嗅着从厨房飘来的香气,用两只胳膊肘支在桌布上,撑起了脸。   看一眼吧,就再看一眼——   她又像雨后春笋似的,倔强又心虚地冒出头。   有史蒂夫点缀的厨房绝对是任何女人芳心以求的天堂。即使他端出的是锅黑暗料理,仅凭他一个人也能当得起“秀色可餐”了。   艾比首先看到的是他的腰。那部位较他的宽肩来说过分窄了,却足够赏心悦目,被一根围裙的带子系着,在后方还打了个松松的蝴蝶结;再往下是腿,又直又长的腿,肌肉紧实却不夸张,比例绝佳。   他站着,微微倾身,在拌一盘沙拉。由于姿势的关系,牛仔裤包裹的翘臀更加凸显,那双惹人惊艳的腿把他撑得像棵威姆士松,挺拔好看。   艾比扑地涨红了脸。她长长地吁出一口气,把侧脸贴向桌布。   她在灯光下融化成一滩软绵的冰淇淋。   视野蓦然变小,桌布的蓝格纹在她眼前晃动。   蓝格纹……蓝格纹……   蓝牛仔裤……腰呀腰,腿呀腿……   史蒂夫……   停——!!!   艾比痛苦地拿头撞餐桌。   史蒂夫一从厨房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副光景。他的脚步顿了顿,有点哭笑不得:   “怎么了?”   艾比的脊椎弹簧瞬间启动,帮她从桌布上弹起上身,她规矩地并拢两臂,贴紧腿根:   “没什么!”   “……你让我联想起士兵,绝对服从长官指令。”史蒂夫不轻不重地笑话她,顺手把盘子递过去,“尝尝看。先说好,我可没什么手艺。”   艾比顾不上脸红了,她虔诚地接过餐盘。那个印着星条旗标志的盘子规格虽小,却内容丰富:   蔬菜沙拉,煎牛排,甚至还有一小半奶油通心粉。   她先对盘子里的食物说声“sorry”,又抬头跟美国队长说谢谢。   “我们可以吃了吗?”   史蒂夫忙着把小碟蘸酱送到她手边:“当然。”   艾比得到准许,开始享用她的豪华晚餐。   多新奇,她还从来没在邻居家里吃过晚餐呢!   然而很快,她的评价就不仅仅满足于“新奇”层面了,味蕾上的鲜咸刺激让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好、好好吃——”   她终于再一次感受到了食物的力量!胃里顿时热乎乎、暖洋洋的!   艾比又想哭了。   她想起了遥远的霍格沃茨,在上学那会她的三餐甚至比史蒂夫的款待更丰富;但毕业之后,她跟她四处奔忙的父母一样,成天和植物动物打交道,至于吃食也就一切从简了。   艾比的眼眶里噙着泪花,她默不作声地把它们擦去,吃起来越发卖力,像要把盘子都给啃掉。   美国队长本来抿着一抹近乎慈祥的笑容看她,但观察到她发红的眼角后,惊了一惊:   “艾比,不必勉强自己——”   艾比把餐盘里最后几根通心粉搜刮干净,用实力证明她一点也不勉强!   “当然不勉强。谢谢招待,真的非常美味!”   她吃得太快,现在肚子有点鼓起来。这才后知后觉地露出窘迫的表情。   有什么比把食物吃光光更让厨师欢欣的举动呢?   史蒂夫松弛了表情。他用叉子卷起通心粉送入口中,同时笑着瞥了艾比一眼。   更何况,吃食物的人赞美起来还这么认真。   艾比说话一直是这个腔调:语速不快,温吞吞地,咬字又用力,有时候一顿一顿,因为过于清楚而显出认真。   很奇妙,一般来说英国人都挺处变不惊,美国人又相对大咧,她不能归在任何一边,反而诚恳到有点羞怯。   她现在又用棉花糖般的语调开口了,还很犹豫: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史蒂夫?”   史蒂夫示意她随意。   艾比苦恼地蹙着眉:“你是不是……每天在吃蛋白|粉呀?”   听说健身的人经常吃那东西增肌!   史蒂夫感觉那口小牛排半上不下,滑不进胃里。他险些呛到。   艾比以为他不好意思回答,她纠结半天,还是小小声提醒:   “听说蛋白|粉吃多了对、对肾有负担——”   史蒂夫又是叉子一歪,差点把通心粉捅进鼻子里。   这个傻姑娘!   他又好气又好笑:“艾比,我必须得澄清:我从来不吃那玩意。”   艾比“啊”了一声,讷讷地。   “你不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史蒂夫叹息,“但还是谢谢你的提醒。”   艾比眨巴眨巴眼睛。   谢她什么?关于肾的……?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个什么不得了的话题,顿时舌头打结。   两个人坐在光源下,蓝格纹餐桌前,都脸红红地。   又互相对望一阵,陷入沉默。   史蒂夫清咳一声,到底不忍心让她尴尬。   “事实上,这些肌肉来自基因突变。”他看似调侃,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不是什么玩笑话,“我也曾经营养不良,身材瘦小——”   他伸出一只手,虚虚放在她头顶。   “兴许还没你高呢。”   艾比在脑海里想象着一个小猴子似的史蒂夫,禁不住地,脸颊上那点小酒窝就跑出来了。   她又笑了。灯光下的小酒窝是一个橙红色的小圆坑,是带着火星的烟头标记……   搅得人有点心神不宁。   史蒂夫也不知怎么回事,浮空的手慢慢降落,在她毛茸茸的发顶摸了摸。   她的金发蓬松松的,两个小圆耳朵很红,没反应过来就先露出了舒服的表情。这种表情无限弱化了她五官的美艳——   总之非常小朋友,也非常萨摩耶。   艾比迟钝两秒,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她傻在那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蓝格纹、蓝牛仔裤又开始在视野里频繁地跳跃,它们相遇、摩擦、碰撞,蓝颜料融化在一块儿,在史蒂夫的瞳孔里定了型。   他那双眼睛真是蓝得不像话呀,里头可能藏着一条通往天国的小径;   他的手掌也又大、又温热,像一颗太阳坠落在她头发上。于是那个被他触碰的部位“哧”地冒起了烟。   好在他很快收手,仿佛刚才只是幻觉。   “那个……我来洗碗吧!”   艾比在心里猛地甩甩头。为了排解突然升腾起的、那点莫名其妙的小遗憾,她没等史蒂夫同意,就“噌”地蹿进厨房了。   史蒂夫刚想说“丢进洗碗机就好”,又转念“哪有让客人洗碗的道理”,他起身跟了过去,刚刚抬起又放下的手自然地垂在一侧。   五指却不受控制地慢慢蜷了起来,交叉摩挲。   企图再次掌握那点来自女孩的温度。   作者有话要说:   摸头杀摸头杀!   史蒂乎:我有个金刚肾呢,你乐意和我尝试一下吗。   其实cap挺会撩妹的,你们忘记MCU里的他怎么撩莎伦的嘛(快闭嘴)   PS明天不用等我啦,可能凌晨更。 第5章 蝴蝶结   史蒂夫很快发现:艾比不擅长洗碗,甚至在这方面显得有点笨手笨脚的。   他心惊胆战,生怕她摔破盘子,屡次要抢;但拗不过她。好在这活不难上手,艾比也慢慢熟练了。   史蒂夫倚在水池边,看她拿海绵“咯吱咯吱”地搓来搓去,有点新奇似的,还很来劲。   他有点出神:视线投向她柔白细腻的一双小手,想她像个不谙事的大家小姐。   艾比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她趁放水的一会儿时间把后腰的蝴蝶结紧了紧。   她抿着嘴唇,声音软软的:“我保证我会打起精神,不会把你的盘子摔碎的。你不要太担心呀。”   “盘子可有的是。”史蒂夫用指腹松了松眉头,“我倒担心你割到手。”   艾比一个哆嗦,差点真把盘子摔成八瓣。   史蒂夫迅速伸手接住:“当心。”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压着一点严肃。仿佛刚才那句“担心”不是他说的似的。   明明是副正经得不得了的样子,艾比却晕晕乎乎,好像发烧。   她不好意思地冲他笑,把盘子里的水沥干。看透明水液打着旋从槽口下去,凝聚出的小小漩涡很快被冲散,她突然懊恼似的捶了下脑袋:   “真糟糕,我该带点鲜花或巧克力过来的。”   她了解英国麻瓜的礼仪:去别人家里吃饭总要带点小礼物以示礼貌。   史蒂夫不动声色地安抚:“嘿,你忘了你的小甜饼了——兴许待会儿我们能一边看电视,一边享用你带来的饭后甜点。”   他一句话,就把两人的饭后活动安排好了。   艾比没发现什么不对,她甚至还有点神往:“听起来真棒。”   史蒂夫的家给她带来的感觉类似于赫奇帕奇的公共休息室,大家围在壁炉旁,相互讨论着草药学的有关知识。   碗洗好了,都被史蒂夫接过去,整齐的一摞放进碗柜里;艾比扭着两只手臂解围裙,但遇到了点小麻烦。   她发现刚才在紧蝴蝶结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把蝴蝶结扎成了死结。   她皱着小脸,动作有点艰难。   然而情况没持续多久,因为背上有一道明显的热度贴上来,又和她保持了很恰当的分寸;她听到衣服布料和围裙在摩擦,发出簌簌的一响。   史蒂夫长得高大,他往她背后一站,能把她整个人都罩住。那种似森林、似海洋的气息又把女孩四面包围。   他微微垂头,灵活的手指摸上那个犯了错误的蝴蝶结。   艾比的心脏砰砰砰跳,手臂僵硬地搭在水池台上,几乎无所适从。   史蒂夫帮她把结解开了。   艾比火速脱下围裙,塞进他怀里。她逃窜的速度太快,史蒂夫只在她擦身的一刹那捕捉到一句“谢谢”。   声音小如蚊蚋。   ——真瘦。   史蒂夫把围裙挂好,他摇了摇头。脑海里闪现那截细腰,和要滴出水来的眼睛。   ……   “看,接着可以按下一步……”   在两个人共享小甜饼的饭后时间,史蒂夫在教艾比注册INS账号。   稀奇,这年头还有年轻女孩不用任何网络平台进行社交的,史蒂夫险些以为她住了二十年阁楼顶。   “那这里可以填什么呢?”   艾比好奇地指着空格。   史蒂夫秉着严谨的精神回答她:“……稍等,我来看一眼步骤。”   说着他从裤兜里翻出了一个小本子。   艾比也不好奇,握着手机乖乖地等。   “随便什么都行。”   史蒂夫认真复习,最后得出结论。   艾比很捧场地点头,对着手机屏伸出两根手指,戳得不亦乐乎。   她注册好了新账号,还换了个头像,是一只看起来在微笑的小狗,头上顶着苹果,看上去很开心的模样。   史蒂夫又手把手地教她怎么关注别人。   老实说这项工作并不磨人,相反史蒂夫还乐在其中。从来只有伙伴们叫他“老古董”的时候,没想到也有美国队长扬眉吐气的一天。   “是这个吗?”   艾比端详着用户界面。头像是美国国旗上的星星,名字也和图案出奇协调:星条旗先生。   艾比笑了:“史蒂夫,你真的很爱国呀!”   美国队长摸了摸鼻梁,耳后的一小块皮肤有点发红。   他想她是对的,天底下哪有比美国队长更爱他的国家的人呢?   他可以为它生、为它死;他像他无坚不摧的盾牌那样,保护着整个美利坚。   艾比一键“follow”了他。她用手指笨拙地往下翻,看到满眼花花绿绿。   大部分是史蒂夫信手拍的照片,凌晨时分的华盛顿纪念碑和国会山,傍晚被暮色遮掩的布鲁克林桥,还有史密森尼博物馆——   三分之二是景,极少数的场合会出现人。兴许是大厦里的聚餐,史蒂夫拍了一群人举过头顶的叉子;还有沙发上,胡茬男人的四分之一侧脸。   他好像在笑,有一个微微上翘的嘴角。   这些照片压根谈不上技巧,但里面有种很“生活”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地,非常生动。让人感觉简单、光明。   史蒂夫真是个很好的人呐!   艾比在心里真诚赞叹,不留神嘴上也说了出来。   史蒂夫扬起眉毛。他笑着叹气:“谢了,艾比。虽然听起来有点心酸。”   艾比满头问号:为什么会心酸?   史蒂夫看她就像看幼年期的萨摩耶抖耳朵。慈爱的表情更肖似祖父。   真奇怪!   艾比也闹不明白,明明史蒂夫是长得这么阳光又帅气的人,为什么又偶尔会露出和外表反差极大的表情呢?   她甩甩脑袋,企图把这点让人发笑的想法抛开。   史蒂夫看她一直兴致勃勃地翻着照片,不自觉又带上长辈的口吻规劝:   “别总盯着手机,来点饼干。味道好极了。”   他不忘夸奖,顺便把装着小饼干的点心盘往她那儿推推。   ……   艾比蹭完晚餐,没待多久就回家了。   第一件事是先检查植物们的情况:大部分都进入冬眠,昏昏欲睡。只有牛头摇摇树精神十足,看到她进温室还挥舞着大脑袋,企图给她一个惊吓。   这个记吃不记打的坏家伙!   艾比瞪它。一管温顺剂打下去,牛头彻底焉了,艾比就摸着它不得动弹的奶牛头,给它仔仔细细刷牙。   今天晚上吃了太多小饼干,对牛头摇摇树的牙齿不好。虽然只有稀稀疏疏的几颗,但也需要好好保护。   刷牙期间牛头摇摇树不停发出含糊的“呜呜”声,差点把曼德拉草吵醒。艾比冲它竖起一根手指:   “嘘——”   如果把曼德拉草也唤醒了,那这两个小家伙可有的闹了。   艾比帮它刷完牙,又用特制的小毛巾给它擦脑袋,顺便揩去它因为姿势不便流出的口水。   等到把所有温室里的植物情况重新检查一遍,艾比道一声“晚安”,关上了温室的小灯。   她先洗了个澡,趁晾头发的间隙,往床上一滚,坐那刷起了INS动态。   网络真是新世纪最罪恶的发明,它能让一位传统巫师瞬间堕落,还乐不思蜀。   事实上并没有任何好玩之处,因为她统共就关注了史蒂夫一个。孤零零的账号还停留在凌晨的华盛顿纪念碑,下面是毫不相干的一条游戏推广。   艾比把那张照片看了又看,没发现自己又笑出了小酒窝。   怎么说呢,就是很高兴。   没有道理的高兴,像看到自己种的槲寄生第一次发芽似的,类似于那种高兴。   虽然成就不来源于自身,但那种暖乎乎的惬意抚顺了她身体的每一条脉络。   她的手指往下一拉,页面被刷新。置顶的照片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句话。   史蒂夫发表了新动态!   就只一句话,让她翻来覆去地品味了半晌。半晌后,她偷偷把泛着湿气的脑袋一头扎进被子里;血液一股脑供上头颅,喷出的高热几乎能把头发都烤熟了。   看被面洇出一小团湿迹,她又惊觉姿势不对,赶紧把头抬起来,又舍不得放下手机,在床上纠结半天。   如果头发干了,她真想在床上打个滚呢!   艾比喜滋滋地,捧着手机好像已经爱不释手了似的。以前她对它没有概念,只把它当作联络工具,但又没有顶上用场的地方。   然而现在她的手机里躺着一个新应用,躺着一位新联络人。她仿佛觉得因为这个原因,自己已经和它建立了十分深厚的感情了。   她一高兴,又把湿头发忘记了。往被窝里拱拱,借着微弱的亮光又读了读那句简短的话。   【星条旗先生】:   美妙的一顿晚餐。   后面还附加一个微笑的表情。   美、妙、的!晚餐!   艾比隔着屏幕摸了摸那个微笑的表情,眼睛前面好像还晃动着史蒂夫既温柔、又迷人的笑脸。   还是说不清楚为什么高兴,但这一刻比刚才更高兴了!   她把脸藏在小枕头后面,傻乐了半天。突然也很想发条动态。   脑海里回忆着史蒂夫教她的步骤,她心脏突突直跳,颤抖地按下发送键。   【闪亮植物学】:   (蝴蝶结)(爱心)(爱心)(爱心)。   作者有话要说:   艾比为什么发蝴蝶结大家应该看得懂的叭!   #九旬老人教您如何撩妹#   PS今天吧唧哥哥露了四分之一侧脸四舍五入就是整张哦!(理直气壮)      今天有时间写就发啦,明天外出做方言实践……凉了凉了,明天没得更。   该死的期末。      PS更新时间太不固定了,对你们不太方便,我还是定早上九点。   白天更新晚上(凌晨)捉虫,凌晨的更新请忽略我吧。如果早上九点没更大概是我作业太忙了……不过一般情况我会请假,不会无故断更的。 第6章 发光伞   嘿,伙计。你见过凌晨时分的华盛顿特区吗?   美国队长见过,当然还不止一次。   如同所有热爱健身的小伙子那般,他一直保持着晨跑的优良习惯。除非任务紧急,否则他能从杰弗逊纪念馆一路跑到国会图书馆,路线可以不断反复,不论春夏秋冬。   和他一同经历十几英里的是“猎鹰”山姆,虽然他往往被甩在后面。   今天的山姆依然上气不接下气,等到他终于扶着腿追上美国队长,却发现他站在树下,和一个女孩儿在说话。   那个女孩穿得过分单薄了,瘦伶伶的小腿和胳膊,大提琴弧线般的腰臀比。起码在冬天的大街上,你可不能轻易看到这种景色。   山姆不禁在心里吹口哨:大胸细腰脸又正,完全是他钟意的类型。   然而美国队长的下一步动作彻底打消了他的想入非非:他脱下夹克,罩在了蹲着的女孩儿身上。   哦——   山姆自我安慰:得了哥们,难道你不知道美国队长最关怀青年人?何况气候严寒,九旬教育家更不可能让年轻女孩在他眼皮子底下挨冻。   兴许史蒂夫只是怕她得老寒腿。   安慰的工作进行不下去了,山姆看到美国队长学着女孩的姿势蹲下身,两个屁股并排对着他,他们像一对正在研究蚂蚁搬家的幼儿园小同学。   “艾比,小心感冒。”   史蒂夫的语气有点严厉。   艾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才好。其实她给自己施了好几个保暖咒,现在浑身发热,像贴了两排暖宝宝。   她的手指搭在外套上,试图把它剥下来还给他:   “但这样你会着凉的……”   她还有魔法支撑,但史蒂夫只是个普通人。   史蒂夫把外套往她身上按了按。他施在她肩膀处的力道让她更加难以脱身,另一只手把敞开的夹克围拢,艾比被他裹得像只鹌鹑。   鹌鹑缩手缩脚的,还抱着膝盖。露出金灿灿的小脑袋。   “你不冷吗?”   艾比问他。史蒂夫的指尖和她的脖子有短暂的一秒接触,她也由此发现他的手居然是温热的。   “这就是锻炼带给人的好处。”史蒂夫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现在浑身冒汗。”   艾比将信将疑。看他蹲在她身边,非但气息平稳,额头上也滴汗不出,压根不像刚跑完步的样子。   这话要山姆听到得翻多少白眼。   “你在看什么?”   史蒂夫无心跟她纠缠这个话题,他轻巧地把它揭过。   艾比的注意力顿时被带偏。她想起自己在树下未竟的工作,赶紧又低头看。手不自觉扯了扯史蒂夫的袖子:   “啊,你看!”   史蒂夫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树下有一丛挤挤挨挨的伞菌,顶着清晨的露珠,散发着银色闪闪的磷光。   随着菌柄的一阵抖动,光点愈发明显,像拇指大的小仙子张开翅膀。   艾比高兴极了,她嘀嘀咕咕:   “跳动伞菌是群敏感的小家伙,大多时候还很害羞,我也只是来碰碰运气……”   她一面把那些抖落的银粉收集进小瓶子里,一面孩子似的宣布:   “这个点发光的跳动伞菌可不常见呢,这一趟来得真值!”   史蒂夫盯着她的侧脸。艾比鲜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但即使是激动,她说起话来还是软乎乎的。   一团软和的话包裹着软和的雾气吐出,神情也发着光。   人在自己喜欢的领域里总免不了侃侃而谈,每个男孩女孩儿都会比平时更好看。   史蒂夫跑过无数大道,经历无数古木,却从来没关注过树下长着什么,他脚底踩着的是什么世界;   然而,艾比尊重并热爱着这个小小世界。   他微微转动眼珠,目光追随艾比的动作。声音很轻,含着一点兴趣:   “那么,它为什么叫跳动伞菌?”   艾比握着瓶子的手抖了抖。   “因为,因为你看它发光的时候会跳——”   她又开始结巴,努力说服。但在看到跳动伞菌的时候,脸“噗”地发起了烫。   它们还在发光,但纹丝不动,像熟睡的婴孩。   “……”   艾比用余光偷偷瞄史蒂夫。   她该怎么跟他说:跳动伞菌作为一种魔法植物,在午夜时分会结伴跳舞,比起飞的蒲公英还要疯狂呢!   史蒂夫发出爽朗的一声笑。   她真是……半点也不会说谎。   看她的收集工作进行得差不多,史蒂夫轻拍她的脊背,柔和叮嘱:   “你该好好看看这天气。做完了就早点回家吧。”   艾比乖乖应好。但当她站起来的瞬间,膝盖往下的部分全部因为长期的蹲姿而发麻;整个人一下控制不住,往旁边倒。   史蒂夫伸手一拦,她就撞进他怀里,鼻子磕到他坚硬的胸肌,忍不住地一阵酸。   尽心尽责当块好背景板的山姆挑起了眉毛。   艾比眼眶里蓄着一点生理性泪水,喃喃道:“……好痛。”   史蒂夫看她揉揉泛出粉红色的鼻头,不由无奈:“我的错。”   顿了顿他又咳嗽一声:“我改建议了,你得多出来活动活动——当然,前提是穿厚点。”   艾比是个过分娇弱的姑娘,他看她就像看一件琉璃制品:稍微站不稳就会摔,风一吹又要倒。   艾比慢吞吞地把眼角擦擦,替自己辩解:“我骨头软。”   她不喜欢魁地奇,更不喜欢晨间锻炼。   ……   没完没了,美国队长和这金发小妞有没完没了的话。   山姆抱着手臂。他已经完全从气喘吁吁的状态恢复过来了,此刻正放空眼神,看着艾比和史蒂夫因为一件夹克推推拉拉。   最终还是美国队长赢得了胜利:金发姑娘穿上了那件夹克,跟史蒂夫道别,然后一点点跑近。   山姆只听到她软绵绵的一句“……我会还给你的”,擦身的刹那她还冲他笑了,带点腼腆,还有颗昙花一现的小酒窝。   哇哦。   山姆舔了舔牙齿。这妞儿铁定不知道自己有多迷人。   他慢慢走过去,美国队长还立在那里,像一尊石像。   视线跟了那女孩一路,直到看见她蹦蹦跳跳地跑起来,变成渺渺的一个小点。   他收回了目光。转头就对上山姆的眼神。   史蒂夫:“……”   山姆的笑里有种暧昧的东西,他搭上美国队长的肩膀。   “嘿cap,别跟我说你是在关照晚辈。”   史蒂夫任他打量,不动如山:   “这就是在关照晚辈。”   山姆吹了声口哨:“这么说我有机会要她的电话号码了?她叫什么,艾比?”   史蒂夫把他搭在肩膀上的手抖落下去。   “你可以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   跳动伞菌:HP里提到过的植物,它的特性没详细讲,我就自己发挥了。   山姆托我向大家提问:他到底试还是不试?      [高亮]照例凌晨捉虫预警。   【日常发小红花时间】:   玉宣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12-16 13:17:47   应向腐山行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12-16 16:25:42   七香车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7-12-19 13:48:44   读者“七香车”,灌溉营养液 1 2017-12-19 13:48:45   读者“一叶菩提”,灌溉营养液 2 2017-12-18 19:42:08   读者“有一只豆喵”,灌溉营养液 12 2017-12-18 16:29:02   读者“gd-ling”,灌溉营养液 9 2017-12-17 22:46:03   读者“有一只豆喵”,灌溉营养液 5 2017-12-17 11:39:13   读者“玉宣”,灌溉营养液 1 2017-12-17 10:01:52   读者“一叶菩提”,灌溉营养液 2 2017-12-17 08:57:36   读者“软萌软萌哒”,灌溉营养液 1 2017-12-16 23:50:40   读者“有一只豆喵”,灌溉营养液 48 2017-12-16 21:40:43   读者“花璃”,灌溉营养液 10 2017-12-16 20:44:21   读者“玉宣”,灌溉营养液 1 2017-12-16 19:46:02   读者“一叶菩提”,灌溉营养液 2 2017-12-16 19:26:06   读者“吾闺”,灌溉营养液 10 2017-12-16 15:01:20   读者“睡羊”,灌溉营养液 10 2017-12-16 15:01:12   读者“玉宣”,灌溉营养液 1 2017-12-16 13:17:47   读者“水蓝幽月”,灌溉营养液 10 2017-12-16 13:15:01   读者“白羊木头”,灌溉营养液 4 2017-12-16 12:53:30   读者“一叶菩提”,灌溉营养液 2 2017-12-16 12:12:31   读者“白羊木头”,灌溉营养液 2 2017-12-15 11:54:34   读者“Myer”,灌溉营养液 1 2017-12-01 23:49:47   读者“玉宣”,灌溉营养液 1 2017-12-01 22:20:54   【挤出甜心的胸肌比一个哈特。】 第7章 药与信   史蒂夫收到艾比的短信的时候,是上午十点。但等到他回到家,已经是灯火通明的夜晚时分。   『什么时候方便把衣服送给你呢?:D』   短信的内容是这么说的。后面还加了一个咧嘴笑的表情。   史蒂夫回复“下班回家后来拿”,然后出了一天任务。   现在,他走上楼梯,边嗅着自己衣领和袖口上的硝烟味。   ——对于正常人的感官来说应该不是很明显。   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小心地掸了掸衣服下摆和袖管。越走到门口,他的脚步越慢,甚至还有种借着哪里的反光镜梳梳头发的冲动。   如果巴基在这,铁定得笑话他“布鲁克林大怂包”。   怂什么呢?美国队长想,一边把滑下来的一绺额发整齐地捋到脑后去。   艾比只是个脆弱的女孩子,大腿还比不上他胳膊粗,有的时候有点小古怪。但她没有丁点攻击性,比路边的一棵小草、一朵小花都要温柔。   美国队长已经很久没接触到这样的姑娘了。兴许正是因为这个,他才会跟青春期小伙一样,站在姑娘门口,被臆想里的那点小酒窝电得心头发麻。   他怀着莫名惴惴的情绪,敲了敲艾比家的门。   “笃笃。”   没人应。   “笃笃笃——”   依然没有人应,门里静悄悄的。   不在家吗?史蒂夫一下子举棋不定。他犹豫着是先回家,还是给艾比发个短信比较好。   正当他徘徊的时候,门里突然传来乒乒乓乓的动静,由远即近。听上去像有个人从房间里面直滚到门口似的,史蒂夫都替她叫疼。   “艾比?”   “等等等等,来了——”   伴随她惊慌失措的声音,门被打开;一个乱糟糟的金色脑袋“倏”地探出来。   史蒂夫的眉头顿时撮出火星。   她看起来可有点糟糕:虽然还是漂亮女孩的样貌,可精神气和早上不能比。头发蓬得像只小狮子,两只耳朵被一对粉红色的绒毛耳塞罩住了,史蒂夫眼尖地发现左耳朵那团绒毛里藏着个小小的破洞。   她勉力想要站直了,但还是歪七扭八,像颗脱水小白菜;身上散发一股浓到呛人的草药味道。   艾比一看到他,就想起了外套。   她反射性说声“对不起,稍等!”,又一溜烟跑去沙发,把夹克拿来递给他。   史蒂夫一接过衣服就感觉不同。   它好像被洗过了,史蒂夫依稀记得原本袖口上一点微不可见的燕麦渍,现在也消失了。但并不潮湿,反而散发着热乎乎、暖洋洋的香味。   天气这么冷,她是怎么做到把它又洗又晒干的?   就他所知,在他来这儿做客的时间还没看见烘干机。   史蒂夫不动声色地接过外套。   “谢了,艾比。”他把衣服往手臂上一搭,表达关心,“你还好吗?——我认为你现在需要睡眠。”   她的精神头实在差。   “我还好……”艾比说着又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地,“工作还没做完,就差一点点。”   “你在做药吗——你是个药剂师?”   艾比的哈欠硬生生被她吞了回去,微红的眼角沁出一点泪水。   她本想搪塞过去,但一对上史蒂夫的蓝眼珠,她整个大脑都不会转了:那条通往天国的小径又出现了,她在小路尽头眺望到星辰和云海。   她有点含糊地解释:“算、算是的,我们家的药都是祖传配方。”   但其实刚才她在给曼德拉草换盆,并用修剪下来的交叉根配制一副魔药。   一副她念了很久、想了很久的魔药。   史蒂夫侧头看了看天色。夕阳早就烧尽了,星月披挂上阵,深寒的夜幕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座城市。   早就过了晚餐时间。   “你吃饭了吗?”   他冷不丁问。   艾比顿时从茫然的状态中解救出自己,她战战兢兢地撒谎:“吃、吃了……”   史蒂夫静静地看着她。灯光下他的影子是一条瘦长的黑色轮廓;他的脸仿佛也融化在光源里,看不清表情。   艾比突然有点害怕。   但当她怯怯地抬头再看的时候,史蒂夫那股难言的气息突然消失了。   他又温和地追问:“你吃了什么?”   艾比缩缩脑袋,她现在颅内空空,什么也想不出。   她梦游般喃喃:“……鸡蛋三明治。”   史蒂夫差点没被她气笑。   ……   史蒂夫又把艾比捡回了家。   第二次蹭饭,艾比并不显得轻车熟路。甚至因为精神恍惚,她差点撞上史蒂夫家的门框——   但终究没有。她的额头碰上了温热的一团掌心肉。   史蒂夫身手敏捷,他在艾比要撞上门框的那一刻,把自己的手精确地往硬处一垫,避免了她受伤的可能。   艾比这回彻底醒了,捂住脑袋。她先跟门说“sorry”,又抬头跟史蒂夫说“谢谢”。   史蒂夫数不清自己在她那收到多少句“对不起”和“谢谢”,他无奈地低头告诫:   “走路小心。”   他真想把她用根小链子拴着,走哪牵哪。   但这话说出来太不妥当,史蒂夫喉结滚了滚,还是把它咽了下去。   他们又面对着面,解决了一顿晚餐。艾比内疚极了,认为自己打扰了邻居先生的夜间休息。   史蒂夫笑得温柔:“也许下次你可以带你的烘焙作品来,我们交换。”   他笑起来露出一点白牙,闪亮非常。   艾比晕晕乎乎地点头。又被骗走了一个“下次”。   她其实还挺想给她的新朋友带点魔法零食,比如巧克力蛙。她有一盒周年限量版,里面的巧克力蛙还有各种颜色,除了最普遍的棕色,还有粉色、黄色、蓝色……   艾比很想拿出来跟伙伴分享,但又怕过分活泼的巧克力蛙把人吓着,心头不免遗憾。   两个人吃完饭又分开,艾比回到家,重新开始做自己未完成的工作。   曼德拉草已经换好了盆,现在安静地睡着,舒展了一团拧巴的小脸。艾比从它密集的根里远望出去,夜色一点点漏进窗户。   她有些出神。一种并不陌生的伤感淹没了她,让泪珠在眼眶膨胀。   她吸吸鼻子,到底没哭,视线往下移;灯光照亮了坩埚旁的信,字迹圆润分明。   『……米布米宝汁已经寄达,你还需要日光兰、跳动伞菌粉和曼德拉草的交叉根……当然,干荨麻也是必要的……』   『以及:我的朋友,你真的想好要做那副药剂了吗?它成功的可能性极低,作用时效也不过须臾而已。』   艾比把信推得远了点,试图给工作中的坩埚营造更大的空间。然后闷头用研钵研磨曼德拉草根。   信的字迹归于黑暗,只有一小团落款被点亮:   “纳威·隆巴顿。”   作者有话要说:   巴基(和莉齐)张着嘴巴:布——鲁——克——林——大怂包!   cap每日一撩。其实他不呆,他真的挺腹黑的……   顺便纳威大家都认识,他是小花瓶的好朋友。   这副魔药有个故事,希望到时候的你们不会太惊讶…… 第8章 小礼物   马上、马上就要完成了。   艾比聚精会神地盯着咕嘟冒泡的坩埚,眼睛都不眨。   “二十秒,二十秒……”   到了。   艾比抖动手腕,虚空挥了下魔杖。   日光草和曼德拉草的根研磨出的粉末已经加入,这回该加跳动伞菌粉了。   她把它们小心地放进坩埚。   然后是……   “逆时针,逆时针……”艾比紧张地念念叨叨,她看着不断冒气儿的坩埚,咽了咽唾沫。   手一伸出去就抖得像摸了电门。艾比又倏地把手一收。   她用力搓了搓手指,搓得指腹发红,才勉强克制住颤抖的冲动。   这次一定、一定不能出错!   艾比的魔药知识远没有草药学精通(事实上她也只擅长草药课),这点上她和她的好朋友纳威堪称难兄难弟。她昨天还因为把“逆时针搅拌”记成了“顺时针”,结果坩埚爆炸了。   如果斯内普教授在这,他的脸估计已经黑得不能看了。   而艾比也会被他蠕动的嘴唇里溅出的毒液喷成八瓣。   这话先不提。总之,今天的艾比已经不是昨天的艾比!她自信奕奕、焕然一新!   深呼吸,逆时针搅拌三圈。   她一错不错地盯着,惊喜地发现坩埚里的气象起了变化:它原本是一锅迷之颜色的混沌,还在懒洋洋地冒泡儿;但现在,坩埚发出清亮的嘶嘶声,伴随着这阵子响动,魔药的色泽慢慢过渡成透明。   最后沉淀下来的一小汪,泛出淡淡的紫。   对了,就是紫色!   “七分美梦”的颜色。   艾比想做的药剂,名字就叫“七分美梦”,成型后的颜色和名字一样梦幻。但艾比的这锅还嫌淡,不是那种浓郁的丁香紫,反倒有点像春山里的云雾。   艾比不由看向了手边的一枝椒薄荷。   她想起哈利·波特曾跟她说过的话:“颜色过淡代表浓度不高。椒薄荷作为一种添加剂,没有任何副作用,不会引起成分上的糅杂,却能让你的魔药状态瞬间达到饱和。”   “加一枝椒薄荷,万事大吉。”她记得他这么跟她说,“我是从一本前人的笔记里看来的。”   艾比也在书里看到过,虽然关于它对浓度的作用含糊其辞,但椒薄荷确实是一种安全的魔药成分。   她有点犹豫。   这锅魔药对她至关重要,淡一点浓一点都是不完美的。   她犹豫了足有三分钟,最后还是心一横,加了半枝进锅。   几乎是加进去的霎时,坩埚里的魔药就翻滚出奇妙非常的反应:原本淡极了的药汤突然像被拌进了一勺盐,一下子浓郁有味起来。   空气中也漫出一股花开的芳香。   艾比深嗅一口,默默攥紧了拳头在空中比划两下。   Yes!   她闪着亮晶晶的眼,把锅里熬煮出的小滩魔药撞进密封瓶里。   正当她转动小瓶、欣赏里面沉淀的纯紫色泽的时候,门铃响了。   “来啦!”   艾比把小瓶子收进抽屉,几乎是蹦跳着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不出意料是史蒂夫。   最近经常看到他呢——   艾比在心里有点雀跃地想。   她把雀跃归结于“七分美梦”的成功,兴许还有点因为新邻居赏心悦目的成分。   他确实是英俊的,非常经典又非常古典的帅。诚然是个麻瓜男人,但面孔仿佛被施过美容魔法,闪着迪士尼王子般的光。   她一看到就像服了欢欣剂,快乐噗噜噜冒出来。   史蒂夫未语先笑:“你怎么了,这样高兴?”   艾比摇头晃脑,难得莽撞:“就是很高兴呀!”   史蒂夫看着那颗深陷进去的小酒窝,也笑。   两个人莫名其妙地,站在门口傻乐半天。没头没脑的幸福感觉在空气里膨胀。   最先回神的是史蒂夫,他好歹没忘了正事。他一直背在身后的两只胳膊前伸,把个精致的礼品袋递给她。   礼品袋上还系有蝴蝶结,那是用樱桃红的缎带扎的,和艾比那天用来扎小甜品的带子颜色一样。漂亮得叫人舍不得拆开。   “给你,来自邻居的乔迁礼物。”   艾比傻乎乎地低头看看礼品袋,又傻乎乎看他。   史蒂夫原本双手插兜,发现她的眼神,一只手自然抬起……摸了摸鼻子。   老天。他在心里暗暗祈祷:希望这姑娘没看到他耳尖红了。   他承认他没什么花花肠子,浪漫细胞也稀缺。布鲁克林的孱弱小伙相比起詹姆斯和托尼之类的多情种来说,鲜少优势。但今时不同往日,他成长得更成熟、更自信,起码不乏人问津。   所以他藏起老酒窖里酿出来的纯情,迈出一步、主动表现。   艾比愣了半天,才仿佛受惊似的,赶紧双手接过袋子。   “这是一副耳罩。”史蒂夫解释道,“上次我看到你的那副破了个小小的洞。”   艾比的心脏霎时发了潮。   她依稀记得那时候。兴许只是一瞬间呢,居然也被人注意到。   这是多么细致的心,和多么敏锐的观察力!   可她该怎么解释,那副耳罩是特制材料,为了防止曼德拉草发出的噪音的,虽然破了个小洞但不妨碍使用;至于别的普通耳罩,对于那些小家伙足以致命的尖叫根本派不上用场。   她又怎么能把事实告诉史蒂夫呢?   她还在抬头凝望他。看他的耳廓慢慢红透,那点血色慢慢洇进脖子,这会儿他更像个被刷错了漆的古典雕塑。   艾比决定守护这个秘密一辈子。   是的,一辈子!   史蒂夫的脸红是种传染病毒,艾比觉得自己的脸也被蒸熟了。   她红着脸道谢:   “谢谢你,史蒂夫……”顺便卡成复读机,“我是说,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哦……”   史蒂夫在心里拔足飞奔,才终于从十万八千里外捡回了自己的冷静。他认真且从容地开口:   “我并不需要回报,艾比。这是我乐意为朋友做的事情,本不该要求等价交换。”   艾比听到胸腔烟花爆炸,“砰砰砰”地,比滑铁卢大炮还响。   她抿了下嘴唇,固执地小声道:   “可是我要感谢你。”   “要”字被她咬得特别重。越说到后面越低、越黏,像化不掉的蜜糖。   她不敢再抬头看他了。身子朝着那对饱满的胸大肌前进,鼓起全部勇气——   史蒂夫只感觉胸口一热,又一凉。   她抱了他一下。手臂灵活得像两条游鱼,在他察觉到的刹那又羞怯地逃开了。   艾比完全不敢抬头,她垂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左脚蹭了蹭右脚。   史蒂夫盯着那个淡金的小小发旋,突然觉得口干。   他半天才找回自己失落的声带:“……那我先走了。”   艾比讷讷地应“好”,总算把千斤重的脑袋拔起,明明脸很红了还要对他笑,不甚自然地。   她不知道她有双迷死人的眼睛,一笑波光粼粼,再穷凶极恶的坏蛋见了也要心软。   “也请你期待一下我的礼物吧。”艾比真诚地说,“不是回报,是我喜欢为朋友做的。”   史蒂夫那颗老心哟,差点融化成一滩水。   她用这样的口音、这样的表情说这样的话——   实在是可爱极了。   他的手指慢慢蜷起,在呼吸中平复波澜万丈的心情。顺便冲那个一无所知的姑娘露出喜悦而不失稳重的微笑。   ……   艾比送走了史蒂夫,头一件事就是把耳罩和她的围巾一块儿挂好了。   那也是副粉红色的耳罩,但和她惯用的那副略有不同:对称的部位绣了小兔子和胡萝卜的图案,看上去有趣得多。   艾比很珍惜地摸了摸上面的绒毛。   送给史蒂夫的回礼固然重要,但现在她还有别的事要做。   她打开抽屉,重新取出盛满紫色魔药的小瓶。   喜悦退潮,取而代之的是紧张感,它们来势汹汹。艾比的血管微微沸腾,迫不及待拔掉了瓶塞。   马上。她一直盼望的奇迹马上就要实现了。   艾比咽了口口水,把试剂瓶凑到嘴边。   那股花般的芳香又散开了,在空气里化成一条伸出瓶口的丝带,引诱着蠢蠢欲动的嘴唇。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不由浮现最想见的那个人的脸。   那张脸生动地笑着,连同发丝和颊边的小雀斑,统统包裹进光晕。   而光晕越来越弱,马上要消失了。   艾比心里大急。她一仰脖,把那瓶紫色药剂全喝了下去。   她毫无防备,顿时痛苦地咋了咋舌头,眉毛鼻子皱成一团。   味道真的……一言难尽!简直是鼻涕虫掺巨怪唾液,兴许还得加上耗子胆汁。   总之完全不像个美梦——   这是她大脑里残余的最后一点想法。   一秒,两秒。她如同被抽了脚筋,瞬间软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   椒薄荷也是我在瞎扯,ball ball混血王子饶了我。   划重点:上章提到的耳罩小破洞。   attention!下章高能预警。 第9章 灾难日   今天对史蒂夫来说是灾难日。   这位二战时期就赫赫有名的超级英雄、美利坚人民的光辉模范,打败仗时能振作,吃枪子时不投降——   却在今天,在此刻,三观塌陷。   他站在镜子前面审视自己,沉沉不语。   透光的镜面照出一张女孩儿的脸,大眼睛,浓睫毛,金发蓬松娇媚。   笑一笑左脸颊有个小酒窝。   他再打量全身:细胳膊细腿,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肌肉,一看就缺乏锻炼——   唯独胸口沉甸甸,两团肉软还弹,美国队长尤其不适应,只瞥了两眼匆忙转开目光。   这的的确确是艾比的脸蛋,和艾比的身体。   脚步再转回卧室。他刚刚就是从地板上醒来的;他看到了他送给艾比的粉红耳罩,和围巾依偎在一块。桌上摆着个坩埚,边上凌乱地摆着草药材料,模样都古古怪怪的。   史蒂夫正陷入沉思,外头转来响动。听上去像有人在“哐哐”砸门。   他走过去开门。   紧接着就是呼吸一滞:从旁观的视角看自己的脸,别提有多怪异了。更可怕的是那张熟悉的脸上出现的表情。   有点委屈,还有点惊慌。   史蒂夫觉得那表情也眼熟,倒有点像艾比。   下一秒果然有软绵绵的英伦腔从史蒂夫的声带里发出来了!艾比顶着他的脸,六神无主地求助:   “史蒂夫?”   老天,从他喉咙里发出的这种腔调真叫人难受,活像鸭子被捏住了嘴——   史蒂夫点了点头,紧接着就看见“自己”吸吸鼻子,眼圈红了。   史蒂夫:“……”   他扶住了门框,试图抵抗这波突如其来的精神攻击。   他艰难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迸:   “艾比,不要做这样的表情……”   硬汉只觉得自己现在非常、非常虚弱。   他示意艾比进屋。艾比在地板上踏着小碎步团团乱转,史蒂夫跟在后面忍不住拧拧眉心:实在是辣眼睛。   “怎么办、怎么办……”艾比无头苍蝇般边转边喃喃,“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她突然领悟了什么,一个急刹车,转过来对着史蒂夫。   跟他讲话还要微微低头,她既内疚又心虚:“是我的问题……我得赶紧写封信问问我的朋友。”   说完又用左脚尖蹭蹭右脚尖。   史蒂夫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喉咙一阵堵塞。   他看着她慌慌张张冲进房间写信,心下狐疑,没问出口。   究竟哪来的问题,能造成他们灵魂互换的地步,还能让她这样含含糊糊、闪烁其词?   史蒂夫属于少女的脸蛋上浮现深思,他把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听到门轻轻关上。艾比在房间里捣鼓的动静不小,甚至还吹了个唿哨,隐约能听到飞行动物拍打翅膀的声音。   十分钟后,卧房的门打开了。怯怯地钻出个脑袋。   史蒂夫看到自己的身体做这样的动作只觉得窒息,但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他索性单刀直入:   “艾比,你有什么事瞒我?”   他极力想摆出严肃的姿态。但声音轻飘飘、软绵绵的,自己听了都泄力。   金发青年肌肉健实的一大高个,偏偏缩着脑袋细声细气地:   “没,没没没有啊。”   ……还居然卡带。   史蒂夫深吸一口气:“这是我们共同需要解决的问题。”他顿了顿,声音一低,“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艾比张皇失措地像头找不着家的金毛犬,她尖声:   “我们当然是朋友!”   史蒂夫:“……”   他都不知道自己能发出这么高的音。   艾比蔫巴巴地垂着头,看他。   “我保证我能解决的,很快!”蓝眼睛里不再饱藏着深邃和包容力,反而湿漉漉的,荡着蜜糖似的波光,“这件事我当然也会跟你解释清楚,只是、只是它有点复杂——”   该怎么向麻瓜打开一道魔法的大门?   她从来没接触过史蒂夫这样的麻瓜,也从没妄想过和不同世界的人成为朋友。但好朋友是该真诚以待的,她明白这点,所以倍感纠结。   万一、万一史蒂夫就此厌恶她、疏远她……   艾比胆小惯了,光是想象心里就又闷又苦,担不起一丝一毫的坏可能。   史蒂夫用复杂的眸光凝视她。   片刻后叹气:“我等着你告诉我的那天。”   艾比信誓旦旦地保证:“那天决不会太久的!”   话音刚落,温室里传来喧嚷。   史蒂夫听到一阵熟悉的响动,紧接着又看见一个牛头被长长的枝蔓拱着,耀武扬威地探出,冲他们露出稀稀疏疏的牙齿。   艾比、史蒂夫:“……”   史蒂夫甩甩长头发,感觉头皮发痛。艾比干巴巴地冲他挤出笑。   然后一步两步地,往温室蹭;门一关就是一个混淆咒。   谢天谢地,成功了!   她争分夺秒把温室里的神奇植物安顿好:索性曼德拉草这种危险品现在还在冬歇,沉沉陷入睡眠,否则要是活跃状态,后果不堪设想。   她把牛头往花盆里塞,给每个植物施了充足的龙粪肥,又打了点瞌睡剂。以保它们安安静静,不会发生什么意外情况。   走出温室时,她还给混淆咒加固了一层。   史蒂夫看她绞着手指,模样心虚得要命,心头的无奈快要漫出来了。   她的确学不来撒谎,就算换了个身体也依旧如此。他不想用朋友的身份逼迫她,何况他也有瞒着她的事情。   比如他是个超级英雄,一想到任务他就头大。   好在最近世界太平,但他基本每天都会去复仇者大厦报到,同事那边又成了问题。   史蒂夫眉头打结,艾比看着“自己”沉重的眼角眉梢,只觉得心惊肉跳。   原来她也能有这么严肃的表情!   她起先还陪史蒂夫在那干站,但后来脸越来越红,忍不住双腿绞紧。   史蒂夫抬头就是一惊:“你怎么了?”   艾比痛苦得太阳穴暴青筋。她嗫嚅着,几乎要哭:   “我、我想上洗手间——”   史蒂夫感觉脑袋被敲了记闷棍,“梆”的一响。他呼吸困难。   隔了好半天才憋出声:“……那就去吧。”   艾比惊恐地看他,那双有点狭长的蓝眼睛泪汪汪的。   史蒂夫心里慌得如同万马狂奔,表面还要强撑出镇静。   “去吧,憋久了对身体不好。”   “……”   艾比眼眶眼角烧红,同手同脚地去了。   她临走时的表情视死如归,进了卫生间更显悲壮。史蒂夫还在外面软绵绵地呼吁她“不要怕”!   可是她真的好怕!   艾比哆哆嗦嗦的,皮带一甩,解开了裤裆。她咬着嘴角,已经控制不住崩溃的泪花。   三秒后。   “出、出不来——”   声音几乎是从心里嘶喊出来的,含着哭腔。   史蒂夫沉默。   片刻后嗓音发抖,极力冷静:   “……掏出它。对准。”   说完扶住脸,什么念头都没有了。   艾比脑袋里白茫茫一片,像电视机陡然切断了信号源。手探下去,只听到“哗啦啦”一阵水声,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放出来的。   外面的史蒂夫默默松了口气。   但显然灾难日不会轻易放过他,隔了两秒,他听到艾比的哭喊,这会儿是真的崩溃了。   她断断续续,难堪地呜咽:“我、我塞不进去——”   史蒂夫的嗓子眼顿时堵了团棉花。   他头一回想要狂奔出门,单挑暴怒的浩克,然后去他妈的一了百了。   但是他不能倒下,艾比还需要他。   他做了两个深呼吸,努力把声线放稳:   “别担心,你只需要把它按原样塞回去,就好。”   门里传来抽纸巾的声音——艾比又擦了擦。史蒂夫以为这下总算好了,但下一秒艾比的声音击破了他的幻想。   她哭了,而且嚎啕大哭!   “我……呜,我忘记它往哪个方向塞的了,”她打了个哭嗝,“左、左边还是右边——”   史蒂夫:“……”   浩克在哪里,他要见他。就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真的笑死我了…… 第10章 一张床   史蒂夫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把艾比安抚好的。   醒神的时候她已经不哭了,坚实的肩膀还一抽一抽的。只是形容狼狈,毫无形象可言。   史蒂夫抽纸巾帮“自己”揩掉眼泪和鼻涕泡泡,艾比瓮声瓮气地说“对不起”,接过纸巾细细地擦。   史蒂夫注意到“自己”的耳廓连同脸颊全部浮起了粉红色。   “……”   收心吧,不要再脸红了。   他发现自从艾比的灵魂进驻了他的躯壳,他脸皮都变薄了。   艾比把眼泪擦干,又是铜皮铁骨的一条好汉。   她有点忧郁,坐在沙发上不说话。看着也是非常正经、非常古典的一枚美男子了。   史蒂夫跟她并排坐上沙发。他侧着头、仰着脸:“你在想什么?”   艾比怔怔地答:“我在想洗澡呢。”   史蒂夫恨不得吞下自己的舌头。   这可真是个大问题,起码他将心比心,也不能像刚才那样镇定自若。   他又飞奔八百英里找回自己的声带:   “你冬天……有每天洗澡的习惯吗?”   艾比茫然着脸,点点头。魔法有时候并不如想象中那么便利,对身体用清洁咒并不如手动洗澡来得干净和爽快。   何况她的魔咒又学得这样糟糕。   史蒂夫和她艰难地对视一眼。   ——他也有相同的习惯。   客厅里死一样的安静,两个人相顾无言。   艾比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沉默了很久突然用拳头捶了一下手心。她异想天开似的提出建议:   “既然我们的灵魂已经交换了,肉体不是自己的——那你帮我洗、我帮你洗如何呢?”   史蒂夫倒吸一口凉气。   他非常震惊,同时感觉脑壳涨痛,好像被人塞了一百个雪球。   “不……不,艾比。你只需要想象一下。你会知道这点子糟透了。”   美国队长很少说“糟透了”,兴许因为在他眼里任何事都有回旋的余地。   但在洗澡这件事上不行,一千个、一万个不行。   艾比听话地展开联想。半分钟后,属于史蒂夫本人的脸庞爬上一丝古怪的红。   红得滴血,声音也小。   “我我我,刚才没过脑子……”   她蠕动了下嘴唇,还是在他闪动的目光中把“sorry”吞了下去。   人的潜力真的无穷,起码史蒂夫目前已经对“自己”动不动的脸红适应良好。   他松了松眉心:“今天还是先别洗澡了吧,等明天。”   艾比听到“明天”,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的样子:“对了!”她又犹豫地小小声,“其实、其实我们交换灵魂的这个问题,我怀疑是我的药剂造成的……我可能搞错了成分。”   “药剂?”   艾比硬着头皮,干巴巴道:“是呀。我是个药剂师,你知道……我们家有很多……那个,祖传配方。”   史蒂夫似笑非笑地。   奶牛花是她们家的特产,灵魂互换也源自她们家的秘方,这显然已经完全超出了正常人的范畴。   艾比飞快地继续:“关于这种搞错配方的不明药剂,我在霍——我在我们家乡的图书馆看到过,它们大致被分为两种。”   “一种是无解的,只能干熬,药效一般非常漫长;另一种诅咒类药剂,它们有解除步骤,只不过要中招者保持密切联系。”   她说完了,两个人大眼对小眼。   史蒂夫抓住重点:“所以你怀疑这是诅咒类,如果我们待在一起,药效会消失得快些?”   艾比猛地点点头。   史蒂夫转头望望天色。他们互换的时候太阳就落山了好久,现在一番折腾过去,已经逼近睡觉时间。有的屋子里灯都熄了,窗子黑洞洞的。   史蒂夫:“……”   他的脑袋嗡嗡响。   难不成还得一块儿睡?   他看向艾比。艾比现在是个青年面目,她不好意思地挠着金色的脑袋,微微垂头,很体贴的样子:   “我把床让给你,我打地铺吧。”   史蒂夫:“……”   艾比脸色突然又一变,连忙摆手:   “不对不对!是我睡床你打地铺!我会好好保管你的身体的!”   “还是第一种方法吧。”史蒂夫无奈地叹气,“地上冷还硬,我怕把你冻坏了。”   他的身体怎么摔打都不碍事,艾比的身体往地上躺一晚,准得生病。   两个人商量好了,开始洗漱。   艾比是先进去的那个,在史蒂夫的指点下很快就洗好了。她已经经历了“卫生间一役”的灵魂锤炼,现在心如止水,见什么都是小儿科。   到史蒂夫这儿就有了点小麻烦:女孩子总不比男孩粗糙,史蒂夫看着镜子里那张新鲜水嫩的脸蛋,都怕自己下手太重搓破了皮肤。他在那畏手畏脚,艾比看了半天看不下去了。   她嗫嚅着说“我来吧”,然后拿热腾腾的毛巾给“自己”擦脸。   史蒂夫看着人高马大的“自己”垂着头,表情专注;擦完脸又打开瓶瓶罐罐,细心地把皮肤保养好了。他现在觉得这脸光滑得像剥壳鸡蛋。   他的心头涌起一股怪异的感受:如果他们没有互换身体,这场面确实是足可以入梦的,美好温馨得让人肝颤。   可惜现实太残酷!   这种怪异感在看到打地铺的艾比时升到了顶峰。   她很规矩地把身体藏进一床被子里,发现他来了,好像这才突然开始害羞,“哧溜”一下把自己的头也埋进被褥。   可惜她忘记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小可爱了,那被子对金发青年来说着实有点短,她这一拱,头是进去了,但腿露出尴尬的一截。   艾比在心里大叫“梅林啊梅林啊”,又“哧溜”一声把脚缩了回去,彻底团成个虾米。   史蒂夫被她闹得没脾气。   他轻盈地爬上床,关了灯。室内一下子涌进如水般的黑暗,月光像窗棂生长出的银色鳞片。   史蒂夫翻了个身。   他现在失去了四倍感官,感知不到女孩儿的呼吸。艾比这会儿倒是能机灵地觉察到他,她还大睁着眼睛,史蒂夫发现自己居然还能从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眼睛里找到一丝单纯的意味。   他的血肉躯壳里,装着艾比天真无邪的灵魂。   这个念头在黑暗里发酵,莫名让他浑身燥热,不得其法。   他忍不住想要看她,甚至忧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因为虽然是男人的身体,内里包裹的到底还是女孩子。   艾比早就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了,她的声音磁性又沙哑:“怎么啦?”   说完她被自己吓了一跳,通身酥酥麻麻。   真好听,她被自己电到了!   她有心想再听听那声音,所以不断启动喉咙:“史蒂夫,你怎么了?难受吗?要不要喝水……”   隔了好几秒,床上传来嘎吱一响,是史蒂夫翻身坐了起来。   他声音柔软:“你上来睡吧。”   艾比顿时没声儿了,像个被关掉电源的芭蕾娃娃。   她一动不动,贴紧被子。眼珠直勾勾地黏住天花板,结结巴巴:   “这这这,不好吧……”   史蒂夫叹了口气,他觉得自己今天叹气的次数比前九十几年加起来还多。   他温声:“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就算想做什么,那也没条件啊。   艾比一听好像是这个理,她倒不是不相信史蒂夫,在她眼里他一直是个温柔正直得不得了的人。   她只是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但既然史蒂夫都这么说了,还主动拿起床上的一个小抱枕把床隔成两半,艾比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   她抱着自己的被子,蹑手蹑脚地往床上爬,一边爬一边保证:   “史蒂夫你放心,我也不会对你动手动脚的!”   史蒂夫本想说什么,但一看到她目前肌肉贲张的强健身板,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两个人隔着一个抱枕,睡在了一张床上。   艾比继续仰头瞪天花板,心想:好尴尬呀。   在这个黑暗的、狭小的空间里,所有感官都被无限放大。家具们都睡着了,在夜幕里不尽职地褪了色;耳畔有细细碎碎的冬虫在鸣,她能轻易从这团小小混乱里辨出史蒂夫的呼吸声,被单独纳入一个声道,并不平稳悠长。   他也没有睡着。   她的脑子里思绪纷纷,缠成一团毛线。她觉得史蒂夫身体素质可太棒了,耳聪目明得她有点不太适应。   比如现在,她能感觉到史蒂夫正在凝视着她。   隔着一个丑不拉几的抱枕,凝视她。   艾比努力克制,但失败了;她羞赧得要命。一会儿想:我该不该回看他呢?一会儿又想:他为什么看我?这不就是他的身体吗?   脑袋里乱糟糟的,她突然从这团理不清的乱麻里寻出了一点勇莽。   有、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眼珠一转,两个人就四目相对了。   ……艾比眼神立马往旁边飘了飘。   呜呜呜,不行!她还是紧张!   她在心里默念“这是我的身体”“这就是我自己”数十遍,终于把持续飘忽的目光又和史蒂夫对上。   这是两双颜色相同、甚至纯度也相似的蓝眼睛。   它们对上的时候,灵魂从男人女人的躯壳里挣脱出来,彼此轻轻一碰。   即使是女孩的身体、女孩的样貌,史蒂夫的眼神依然平静,从瞳孔里折射出月光的清淡。浪潮在远处声色迤逦地滚动,艾比看到了德彪西乐章里的大海。   心脏,漏跳一拍。   作者有话要说:   家乡(呸霍格沃茨)图书馆里的书是我瞎说,也没有提到过这种不知名药剂的解法。就不要问我逻辑了叭,无论怎样,为搞对象服务。   来,跟我念:一切为了搞对象!搞对象!搞对象!   真是纯情的恋爱哟,我的少女心都漫出来了…… 第11章 怎么睡   艾比只觉得,床实在是太小了。   她现在这么人高马大的一个,头稍微往上一伸就要撞到床板;脚再往下一探,几乎能从床尾挂下去。   更别提狭窄的床铺上还躺了两个人,抱枕一隔更显逼仄。   她都不敢动动手、抬抬脚的。   但是面对着史蒂夫的姿势实在、实在让人不太好意思……他眼睛一瞧过来,艾比就跟受惊的兔子似的往上窜窜,差点没把床板顶穿。   史蒂夫:“……”   他不再看她了,艾比在心里长舒一口气。她心力交瘁地翻了个身,没一放松又没太注意翻身的幅度。   随后就听到了“砰”的一声响。   好像是什么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   她头皮一炸,赶紧把身又转回去。结果就看到史蒂夫揪着被子,从床边爬上来。   她感同身受似的,发出一声“啊”的痛呼。   史蒂夫抿抿嘴唇,真诚地说了句“抱歉”。   床实在是小,负荷不了一个成年男人加上女人的重量。艾比稍微一动,就把他挤出去了。   他都没反应过来,这副女孩儿身体委实迟钝。   艾比很紧张地问他:“你有没有事?”   史蒂夫无奈地笑了声:“艾比,这是你的身体。”又仔细动了动胳膊和腿,“没事,没有淤青和擦伤。”   金发青年憋红了脸,细声细气地道:“……但是现在是你在感受呀,对不起。”   她在意着他的灵魂,与肉体无关。   史蒂夫愣了愣。他勾勾嘴唇,笑出了小酒窝。   他仰面躺在枕头上,规规矩矩地一手搭着另一手,望着天花板:   “英国人都像你这样,频繁地说对不起吗?”   艾比答“是的”,想了想又犹豫了:“虽然大家说的都很频繁,但我说的好像比别人都要多呢。”   原来她自己也知道。   史蒂夫又笑了。透过一块小小的月光,他去捕捉她的眼睛;那目光过滤掉了杂质,让他觉得美好。   艾比听到了他的笑声。明明是从她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的,却让她觉得有点新奇。   她从来不曾发过这么短促、又带点调侃意味的笑,像是小提琴弓在弦上摩擦了一霎。   艾比蜷缩着捂住心口,恨不得挠一挠,好解掉从心底里滋生出的麻痒。   史蒂夫在她旁边安静地呼吸,移动的月光降下宁柔的亮斑。艾比祈祷着他多说几句话,因为不说话的时候,氛围会变得古怪。   ……有点黏糊糊的。   她“呸呸呸”,暗自唾弃自己的荒唐想法。也不知道是不是急于把这种想法遮掩起来,她又翻了个身。   这会儿掉地的可不是史蒂夫了,艾比“啊”了一声,史蒂夫不假思索伸手去拉,还没碰到她手就停住了。   艾比没掉在地板上。属于美国队长的身体何其敏捷,在她重心不稳的刹那启动了自保机制,两手撑地,保持平衡。   就见金发青年做了个完美的下腰。   史蒂夫:“……”   他盯着“自己”因为拗折过去而露出的一小截腰部皮肤,默默地把衣服下摆往下拉了拉。   这是何等镇定自如的风采!   何等的大将风范!   然而艾比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自己的手吸引住了。她结束下腰动作,利落地撑回去,翻来覆去看手。   “酷……”   她喃喃。   史蒂夫见缝插针:“如果你能坚持每天锻炼——”   艾比哼哼唧唧,把自己团成一团塞进被褥。   不听不听美队念经。   他笑着叹气,手隔着被子把她拍了拍。那位置正好是脑袋,太阳又从他手掌降落,烧穿了被子,也烧红了脸颊。   艾比起先还在被窝里死扛,后来实在憋不牢了,赶紧钻出来“呼呼”地喘气。   她偷偷用余光瞄史蒂夫:他似乎怕她伸不开手脚,又往旁边挪了点。那位置危险极了,贴着床板边缘;仿佛动一动就要掉下去。   艾比觉得不行。   她心脏嗵嗵跳,热血上头。突然就旋过身去,勇敢地朝史蒂夫伸出两只胳膊。   隔着抱枕,她把他抱住了,一个强势到难以拒绝的姿势。女孩儿的身体小,男人的个儿高,轻轻松松就把人按进怀里。   身形契合,嵌套完美。仿佛天生一对。   史蒂夫此刻作小鸟依人状,浑身僵硬。   艾比比他更僵硬,手臂稍微扭扭都是“嘎吱”“嘎吱”的响,比棺材板还吓人。   她结结巴巴地宣布:“就、就这么睡!”   看史蒂夫不答话,她又小声补充:“……这样就不会掉下去啦。”   不然你掉我掉地,能掉一晚上。   史蒂夫:“……”   老实说他也幻想过拥抱艾比,但决不是现在的情境,和现在的姿势。他隐蔽地低头看了看胸口多出的两团,又抬眼望望眼前饱满的胸肌,心情复杂。   得亏还有个抱枕隔着。   艾比嘟囔着“我就当你默认了哦”,又说“我要睡觉了”,然后生硬地把人往怀里一锢。   可以说十分的霸道总裁了!   但其实心里并不好受。虽然是特殊情到不能再特殊的状况,但她确实是从来没和人这么亲密地接触过。她现在骨头发软,心跳加快了百倍。   晕陶陶的,神经还紧绷着,像被摄魂怪亲了好几下。   两个人靠得说不近也不近,说不远也不远。没到呼吸相闻的地步,因为中间还存在抱枕;但稍微动动,肢体都会碰到。被子彻底绞乱了,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簌簌响。   艾比一紧张就想把自己团起来,她下意识把膝盖曲了曲,结果就碰到了属于女孩儿的腿侧皮肤。光洁、细腻,像煮熟了的温泉蛋。   也不知道怎么的,被那么无意识地一蹭,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噼里啪啦”地,从尾椎骨到天灵盖一阵过电,她敏锐地感觉到裤裆间的细微变化。   那个在卫生间把她吓哭的庞然巨物,略显精神地弹了弹,正如同春天的野兽般慢慢苏醒。   她“嗷”的一声嚎了出来,像被拽了尾巴的猫似的跳脚,惊慌到极点:   “怎、怎么回事!”   史蒂夫:“……”   属于女孩的腿顿时绷直战栗,他慢慢把自己蜷起来,崩溃地捂住了发烫的脸。   行行好!谁都行,麻烦给他一枪!   作者有话要说:   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呀。   下章继续发糖(我有不撒糖的时候吗)   大噶圣诞快乐哦,请接收这份甜甜(有毒)的狗粮!   (我去肝作业了……) 第12章 扎小辫   这一觉睡得美国队长很心累。   和艾比睡到一张床上的事实太过刺激,让他一时忘记了某些危险的信号。但实际上就算他当时记起,也不会太当回事。   然而显然,他高估了自己的身体反应。   他以前从不这样,美国队长又没有过不完的青春期;也可能是因为大脑神经不受他把控,艾比的灵魂往那副躯壳里一钻进去,一切都乱套了。   睡意来袭之前的事他不想再回忆,这事儿翻篇了。艾比被他糊弄得一愣一愣,真以为男人的身体特别敏感、特别脆弱。   史蒂夫对艾比当时那个怜惜的表情印象深刻。   接下来的事情就断片了,仿佛喝了假酒。他被艾比威武雄壮的胳膊揽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日光从窗帘透入,照在属于女孩儿的眼皮上。   史蒂夫被那点暖意给烫醒了。   醒来一眼就看见面前热腾腾的胸大肌。   史蒂夫:“……”   艾比还把手臂搭在他身上,像抱一个毛绒熊玩具。因为侧着身子的缘故,胸前受到挤压,显得轮廓更加饱满。   她还睡着,但呼吸有了点变化。史蒂夫忙地闭上眼,感觉到艾比嘟嘟囔囔,翻了个身。   这回倒没掉下去,只不过一条腿垂到了地上。   地板可能有点凉,她“嘶”了一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啊,还是没变回来——   这是艾比脑袋里的第一个想法。   她打了个颤,睡意无影无踪。沮丧和心急一下像潮水般把她淹没了。   她昨天给纳威寄了信,还没这么快收到回音。但晚一天变回去,就对遭受诅咒的双方的生活多一点妨害。   她本来坐在床板上,头发翘起一撮在那严肃地想心事,结果神情一顿,越变越古怪。   史蒂夫掀起一边眼皮看她。   他看到艾比涨红了脸,困惑又苦恼地抻了抻裤裆。   “……”   我的圣母玛利亚啊。   史蒂夫脑袋嗡嗡响,赶紧把眼睛闭上了。   心头一万匹彩虹小马狂奔。   艾比不懂男性构造,也不太清楚这种大清早的血气方刚。但幸亏她也没有那么多好奇心——好奇到当场解开裤头看看。她只是乖乖坐着,等着反应消下去。   过了一会果然老实了,艾比不明所以、又深深释然地松了口气。   她看看还在睡的史蒂夫,心想:   做男孩子可真难。   艾比小心翼翼地,打算下床洗漱。为了不吵醒他,她先探出一只脚去摸索拖鞋,又把身体腾起。   整个过程没发出一点声音,堪比国家体操队队员。   这时候史蒂夫“适时”地醒来了,他睁开眼睛坐起来,艾比现在的听力何其敏锐,一听到动静赶紧回头看他。   她把两只脚都蹬进拖鞋里,踩着拖鞋在床尾绕了个大圈,跑到史蒂夫那侧床头,“呼”地蹲下了。   “你醒啦。”   史蒂夫应了声,莫名觉得她蹲着的姿势有点像头大型犬。   现在这头大型犬又跟做错了事似的看着他,蓝眼睛湿漉漉。如果是狗耳,恐怕早就耷下来贴住脑袋了。   她惴惴地说:“对不起,还是没有换回来。”   史蒂夫笑了笑:“今天早上的第一个。”   艾比有点莫名,就看到史蒂夫张了张嘴,冲她做了个“sorry”的口型。她“啊”了一声,耳根发烫。   这是在调侃她的习惯吗?   不管怎么说,他没生气就好。   艾比屁股后头的尾巴一晃一晃:“最迟明天早上,我就能收到朋友的信啦。我们马上就会有解决办法的。”   史蒂夫从鼻腔里溢出一声“嗯”,女孩子的音色本来是软绵甜腻的,但被他生生“嗯”出了一股早醒的慵懒味。   艾比一阵恍惚。好像看见了个雕塑般英俊的金发男子,在晨间的第一缕光线下苏醒,声音都饱蘸了阳光的香气。   她细不可闻地夸奖:“……真好听。”   史蒂夫扬扬眉毛:“谢谢,多亏了你的声带。”   艾比嘀嘀咕咕的:“可是我从来没有发出过这样的声音。”   “是吗?”   史蒂夫任凭脑内思绪飞驰。他甚至有点心不在焉地想:除了艾比自己,天底下恐怕没人比他更了解这副身体了。   她是颗熟透了的水蜜桃,该纤瘦的地方纤瘦,该饱满的部位比旁人更优越。嗓音甜得像桃汁,最适合撒娇。   停——   史蒂夫及时拉住了脑内那根缰绳。再想下去可不太妙。   由衷感谢现在他是女孩身体。   ……   两个人结束早晨的交谈,各自洗漱。然而洗完脸后,也照例是艾比自己打理“自己”,她甚至还把头发扎了起来,编成一个漂亮的螺纹辫。   编辫子期间史蒂夫乖乖在凳上坐着,用余光对镜子端详。   他感叹着女孩儿在这方面的心灵手巧,一边又觉得这场景有够诡异的,还冒着不合时宜的粉红泡泡。   马上就要收尾了。艾比伸手去够桌上的两条发绳,她突发奇想地问:   “你觉得哪条好看?”   这是一道送命题。   ——史蒂夫的脑袋里莫名浮现这个念头了。   他慎重地瞟了眼艾比的掌心。两条发绳安静地躺着,一蓝一红。   “蓝色。”   直觉告诉他这个。   艾比有点高兴地拨弄了下发绳,把它系到辫子的末端:“你跟我想的一样呢,我觉得它比较配你今天的造型。而且大衣也是同色系的。”   答对了。   史蒂夫放松了不自觉皱起的眉毛。他听到了勇士大闯关的“叮”声。   艾比把“自己”打扮得像朵玫瑰花;至于她现在所占的这具身体,她也丝毫没有怠慢。虽然还是老式夹克和牛仔裤,但被她细心抚平,没有一点皱褶。   她还不太熟练地抓了抓头发,满意地打量几眼镜子。   今天的史蒂夫也依然闪闪发光呢!   然而史蒂夫本人现在正坐在沙发上,欲言又止。   “艾比……”他艰难地从喉咙中挤出,“我不得不提,我得去工作场所报道了。”   艾比一下子就忐忑了。她仿佛一只被打回原形的妖精,在客厅晕头转向。   她转了一圈又一圈,转得史蒂夫眼都花了;又突然急刹车,窜到他面前。   她直挺着身,严肃得像马上要披上国旗。   “我知道了,如果只是报道的话,我有信心完成任务!”   史蒂夫塌着嘴角,露出苦笑。   总觉得这趟“旅途”危机重重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男人早晨的烦恼。我发现我的大宝贝们都擅长四舍五入,那么今天的四舍五入也是一辆拖拉机呢……   PS下章会有妮妮和复联的大家(高能      讲一个事情:我真的很不想带给大家任何不愉快的情绪,但我的确是心态崩了……这两天都在图书馆疯狂肝万字论文,结果昨天服务器突然登出,电脑重启,我的八千字没了……八千啊……差点命丧图书馆。   我实在没办法了……请求断更两天,容我补完作业。(大哭 第13章 复仇者   最终商量的结果是:艾比去上班,史蒂夫看家。   史蒂夫本想着和她一起去,但艾比执意让他留在家里。   “你得在家待着,万一我的朋友寄信过来,但没一个人在家就不好了。”   艾比严肃地提醒他,她绷着脸的模样还挺像回事的:“如果你听到外面有猫头鹰挠玻璃的声音,请放它进来。”   她想了想又添一句:“……千万要记得哦。”   软绵绵地,刚才那股劲儿全给泄完了。   史蒂夫诧异:“你还养猫头鹰?你们通过猫头鹰往来书信?”   艾比一下变得支支吾吾:“不是我养的,是……是附近被人家丢掉的一只,经常会来敲窗户讨食物呢。”   至于后一个问题——她闭目塞听,选择性忽略了。   史蒂夫也没勉强她,但左思右想还是放心不下。   艾比看他又把眉毛皱起来了,赶紧安慰:“我就去一会会儿就回来。你也说了,走个过场不是吗?只要和同事们打声招呼就可以了。”   说着她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按平了“自己”眉心的那点皱褶。   看史蒂夫神态莫名地看着自己,艾比很难得没有卡壳地表达观点:   “如果经常皱眉的话,人就会变得不漂亮呀!”   她理直气壮,罕见的活泼。   “……为了保持你的漂亮,我会努力的。”   史蒂夫在一秒的愣神后,突然失笑。脸颊边绽开一个小酒窝。   艾比又伸出根手指去摸那酒窝。   这感觉真有点新奇哩……   “认真。听我说。”   史蒂夫把她乱戳的手指攥住,像家长对待第一天上学的孩子那样,嘱咐了她一大堆事项。   在确定自己把所有同事的样貌特征和大致性格都讲全了,而艾比也都记清楚了之后,他放开了攥着她的手。   “万一有情况,立刻拨我电话。”   思来想去,他还是难以放心。   “知道啦。”   艾比把手背到身后,用另一根手指搓了搓刚才被握住的那根。它好像有点发烫了。   磨磨蹭蹭了半天,艾比终于出发。她去往的是复仇者大厦,史蒂夫的工作场所。   大厦很气派、很豪华,层数多得数也数不清,从外面看完全是高耸入云的样子。   进大门前艾比还对着汽车后视镜整了整造型。她把身板挺直了,属于美国队长的身高让她威武雄壮、傲视群雄。   一路畅通无阻。直到进电梯前,艾比还信心十足。但一看到电梯里的美女时,她的小腿肚有点发抖了。   红发微卷、魔鬼身材,如丝的媚眼能说话。   “早上好啊,cap。”   她露出了标志性微笑,嘴角和眉梢同一边上挑。有点沙哑的嗓如深夜电流,让艾比心头一下子酥酥麻麻的。   “早上好,娜塔莎。”   她沉稳地回应。现在她知道他们都不是普通人了,照史蒂夫略显模糊的言辞看,他们应该是为国家服务的先锋战士,身份成谜的那种。   战士里有个女人不算新鲜,但娜塔莎尤其突出。她面庞性感又身材火辣,艾比心中充满了羡慕和敬畏。   红发美人撩了撩头发,漫不经心地问:   “你今天迟到了两分钟。出什么事了吗?”   娜塔莎只是随口一问,天知道艾比心里已经慌成一团了!   史蒂夫和她并没有串好这个口供!   艾比张皇之际,借着玻璃反光看到了自己的脸。于是脑袋里灯泡“叮”地一亮。   “哦,我给自己做了个造型。”   娜塔莎:“……”   她首先露出了“我看见一块化石在开玩笑”的表情。接着视线在他身上来回打量。   美国队长其实有张俊朗面孔,他那副完美身材更能惹女人尖叫着迷。但为人实在刻板,娜塔莎和鹰眼在私下闲聊时都恨铁不成钢地称其“暴殄天物”。   然而今天他确实和平常有点不同:衣服还是老样,当代美国青年的爷爷辈喜欢的夹克,但找不出一丝褶皱,熨帖程度堪比钢铁侠的西装。   最显著的变化在头发,上帝知道他总把它们往后面梳,现在教父都不流行这个了;今天倒稍有更动,更多的碎发被搭在额前,看上去比平时年轻百倍。   “……风格不错,cap。”   娜塔莎夸奖。   “谢了。”   艾比矜持地点头,实则在心里哇哇尖叫。有什么比魅力美人的夸奖更让人激动的吗?她肯定了她的品味!   电梯门开了,娜塔莎看见美国队长同手同脚地走了出去。   “……”   这是超级英雄圈最近流行的新游戏?   因为身体素质过分灵敏,所以保持“低灵敏状态”更难?   娜塔莎跟在他身后走出电梯,甚至还隐蔽地试了试。   太难了。同手同脚真的太难了。   艾比从激动的状态中挣脱出来,自然也不同手同脚了。娜塔莎快步赶上他,试探:   “嘿史蒂夫,上次统计部的那姑娘你有兴趣吗?兴许她正等着你邀请她喝杯咖啡。”   艾比的脚步顿住了。   她没注意自己原本疯狂上翘的嘴角此刻已经耷拉下来。   她有点难受,大脑缺氧。好像闹不明白面前发生什么状况了;回过神来又觉得啼笑皆非:喝不喝咖啡又和她有什么相干呢?   想是这样想,但喉咙被鱼刺鲠住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艾比急着把那根刺吐出去,她凭着直觉推脱:   “再说吧。”   娜塔莎看着他义正辞严的表情,耸了耸肩。   不意外,每次给队长介绍约会对象他总是这个反应——   然而下一秒,娜塔莎就看到史蒂夫的脸“噌”地红起来了!   娜塔莎:“……”   艾比在心里羞愧地“呜”了声。   她觉得自己很坏、非常坏。史蒂夫又不是件个人所有物,她这样没经过史蒂夫的准许私心占着,岂不是和小偷强盗没什么两样!   但眼下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她已经感觉到脸上疯窜的热度,为了不再使娜塔莎起疑心,她匆忙地说了声“回头见”,就扭着屁股小碎步跑远了。   跑过去的时候还撞上了个博士模样的温和男人,艾比尽忠职守地喊了句“嗨,博士!”就冲进拐角消失不见。   班纳博士摸了摸脑袋。   他问娜塔莎:“发生什么事啦?”   “一言难尽。”   娜塔莎只来得及露出个神秘的微笑,把高跟鞋蹬得像风火轮。   她已经等不及要和她的好搭档分享今日份的八卦了。   ……   “美国队长”一溜小跑,跑到了安全的地方。左右张望没人,她松了口气。   气还没完全呼出去,耳边突兀地响起一道声音:“……你怎么了?”   艾比差点跟被吓坏的猫似的跳起来,幸好没有。她牢牢贴住了墙壁,战战兢兢转头。   来人西装笔挺、皮鞋锃亮;鼻梁上还架着墨镜。看到艾比转过来,他把墨镜往下推了推,露出一部分焦糖色的眼睛。   艾比在接触到他目光的刹那,突然福灵心至。   “早上好,托尼。”   如果说刚才她还在犹豫,现在已经确信不疑了。   托尼·斯塔克,史蒂夫的工作伙伴中“个头娇小,眼睛最大、睫毛最密的那个”。   “你也是。”托尼的目光仍然审视着他,“你在这儿干什么,要进去?”   “什么?”   艾比愣了愣。   托尼伸出一根手指,朝上指。   头顶就是招牌,画着烟斗标志。   男洗手间。   艾比眼前一黑,胃部绞痛。   “不不不不用了!”她连声拒绝,在意识到自己又在卡带后,赶紧放缓声线,“我是说,不用了。”   说完鼻头发痒,突然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托尼:“……”   沉默而古怪的气氛在他们周围漾开。打喷嚏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艾比的惯性。   她在打喷嚏的时候反射性地伸出两只手把下巴围拢,发出纤细的一声“阿嚏”。   这个喷嚏打得,可以说十分的玲珑可爱了。   “恶。”托尼顿时扭曲了眉毛,“你瞒着大伙练了多久的普拉提?”   艾比打了个磕巴。托尼还在不依不饶:“还是说你干脆去泰国变了个性?”   不不不不不不——!   艾比觉得自己完了。   她干巴巴地道一声“回头见”,拔腿就想溜,突然胳膊被人一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摁倒在墙上。   显然托尼也没预料到自己能这么轻松地按住美国队长,他略感惊讶地挑了挑眉毛。   “好了,我们闲话少说。”   托尼把人高马大的金发男人圈进墙壁,一只手“啪”地撑在他耳朵边。   姿势对了,身高不对。托尼的身量对于史蒂夫来说显得有点矮了,他本人似乎也对这种差距很不满意,于是踮了踮脚。   “……”   怎、怎么突然怎么想笑呢!   托尼神情一整,凑近她耳畔。艾比感觉到他的呼吸钻入耳道,挟起一股凛冽的恶意。   “不管你是能随意变形,还是会耍什么其他花招,我劝你老实点儿,小姐。”   小、小姐?   笑意无影无踪,艾比惊恐地瞪圆了眼睛。   托尼稍稍和她拉远了距离,一面“啧啧”,一面毫不客气地用手指钳住她下巴,左看右看。   “还挺逼真,还原度超高啊。”   两个人保持着姿势不动,艾比贴住墙壁,完全傻了。   正当托尼打算撤回手指之际,却看到有透明水珠从脸颊滑到他的掌心。   一滴,又是一滴。   然后噼里啪啦!   钢铁侠极难得目瞪口呆。他面前呈现了一副他毕生难忘的画面:   人民的好英雄、祖国的好儿子美国队长,铮铮铁骨的二战先锋,正委屈地咬着嘴巴,“呜呜呜”哭。   发现他看她,“呜呜呜”变成了“哇哇哇”。   实在是、实在是太吓人了哇——!   作者有话要说:   锵锵,你们的失踪人口回归!开启阳光灿烂哈哈哈的一天!我已经尽快回来了,虽然论文还剩一点……      今天的艾比被妮妮吓哭啦。   艾比:我给大家表演一个三秒掉马。   对不起,我不是盾铁党,我只是突然放飞了自我:)   下章又是高能预警。 第14章 嘲笑你   美国队长被钢铁侠吓哭了!   还有比这更吓人的吗?   这个消息首先由从洗手间奔出的猎鹰山姆传递,紧接着响彻了整个复仇者大厦。   超级英雄们悚然一惊。   据第一目击者山姆口述,现场画面着实让人一言难尽。   这位英雄可能是太紧张、太激动了,说话快得像唱rap:   “我当时提完裤子、洗完手,走出洗手间——我想妈的地狱,我见识到了什么名场面!活的世界第九大奇迹!”   他手舞足蹈:“cap被铁人压在墙壁上,距离很近、非常近——近得你忍不住去摁他们的脑袋。”   班纳朴实地问他:“那你摁了?”   “nooooo当然没有!”山姆把眼睛瞪大了,“关键不是他们该不该接吻,关键是钢铁侠按住了美国队长,还让美国队长哭了!”   娜塔莎和巴顿对视一眼。   “pity。”她摊了摊手,表达遗憾。   鹰眼锲而不舍地追问:“我们现在去还能看到吗?”   山姆还没来得及回答,背后突然传来一道略感不悦的声线:“看什么?”   大家纷纷给嘴巴缝上拉链;同时却毫不掩蔽地探头探脑。   钢铁侠的背后果然站着美国队长,人高马大的青年眼圈还红着,看上去像淋了雨的大型犬。那模样真是惹人怜爱极了。   娜塔莎不由挂上慈母般的微笑:   “怎么了你,史蒂夫?”   钢铁侠从鼻腔里溢出一声冷哼,他把屁股重重往椅子一放。实际上他刚才也被吓得不轻,现在正准备平复平复情绪。   “说说你自己吧,小姐。”   小姐?   娜塔莎缓缓挑起眉毛笑了。其余复仇者们面面相觑,头顶漂浮起问号。   艾比结结巴巴地交代了原委。说到末尾悲从中来,忍不住又要哭,被钢铁侠一个眼神瞪回去了。   他翻了个白眼:“别拿那张脸,你有点让我适应不良。”   与他冷冰冰的态度相反的是山姆的热情。他一反刚才的惊恐,对艾比嘘寒问暖。   他察觉到这个姑娘可能吓坏了,故意做夸张的表情逗她。艾比本来还有泪意,被他这么一折腾总忍不住看,一看就笑起来。   钢铁侠百无聊赖地旋转着椅子,扁着嘴巴,发出“噗噗噗”的嘲笑声。   巴顿冷眼旁观,顺便和娜塔莎交头接耳:“他以前也这么逗你。你知道,猎鹰的小伎俩。”   娜塔莎翻他个白眼:“他以前也这么对所有姑娘。”   鹰眼不假思索地小声反驳:“当然不是。”他的手暗暗比了个葫芦形状,“他的小花招只吝啬给他最中意的那款。”   至于究竟是那款,看娜塔莎和艾比的身材就知道了。   娜塔莎似笑非笑地挑起眉毛:“不过,看起来我们风流倜傥的斯塔克先生倒有点反常。”   这个浪荡子一向嘴上花花,今天倒是转了性。对女孩儿态度极差。   巴顿耸了耸肩膀:“也许是因为她还没把脸变回来。”   娜塔莎甜蜜地补充:“更也许是因为他被美国队长的眼泪吓破了胆。”   说完这两个好搭档又相互理解地笑个不停。   娜塔莎和鹰眼聊得火热,这头山姆跟艾比也气氛正好。正当山姆准备试探试探这个金发美人的电话号码时,钢铁侠终于无法忍耐地跳起了脚:   “难、道,难道你们真相信了她的一通胡言乱语?灵魂互换?哈!就算斯塔克企业就此倒闭,我也不会信她一个标点符号!”   他从椅子上腾地站起来,皮鞋在地板发出钝响。他个子不算高,但气势却足;艾比笼罩在他的阴影下,瑟瑟发抖得如同仓鼠。   看人高马大的美国队长又要哭了,山姆于是救场:“可是你看,这就是cap的身体,毫无疑问。”   说着他揪了揪艾比的脸颊。   接着是娜塔莎、鹰眼……他们轮番揉美国队长那英俊的脸蛋,如同揉一个面团;娜塔莎甚至还挠了挠她的下巴。   最后几个人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连最老实的班纳博士看上去也有点蠢蠢欲动,但最后也只是给了艾比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艾比:“……”   那双碧海般的蓝眼睛湿漉漉、皱巴巴的,像两枚平底锅里的荷包蛋。艾比委屈地捂住了被他们蹂|躏过的面颊,那儿现在有点发红了。   娜塔莎和巴顿玩够了,异口同声地帮腔:“这就是美国队长。”   托尼的白眼几乎能翻出眼球。他懒得再看这群嘻嘻哈哈的幼稚鬼,焦糖色的瞳孔再度锁定了艾比。   “如果你所言属实,证明给我看。”   艾比扭了扭夹克下摆。   她连一秒的思考时间都没有,就弱声弱气地举起了手:   “我可以打个电话吗?”   ……   当艾比的电话打来时,史蒂夫正坐在马桶上。   他按下通话键。电话铃声中断,取而代之的是艾比惊慌又可怜的声线:   “史蒂夫,我们暴露了……”   史蒂夫捏按着眉心,叹出一口气。他发现他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紧接着艾比就跟找到家长的孩子一样“噼里啪啦”交代起原委,她越说越快,全然不像当初那个复读机;最后她似乎是告状告得忘形了,哽咽的哭腔又冒出来,嚎得撕心裂肺:   “他……(吸鼻子),实在是太恐怖、太吓人了呀——”   钢铁侠被她形容得如同恶鬼。   而她本人抽抽噎噎,哭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史蒂夫攥紧了手机,试图安抚她的情绪:   “听着艾比,先别哭,我保证我会马上赶过去——”   “你一定要来呜呜呜——”   史蒂夫隐隐听到电话那头有熟悉的笑声,像娜塔莎和鹰眼的;紧接着传来托尼含糊的咒骂,艾比只来得及喊出一句,通话就被掐断了。   史蒂夫:“……”   听起来艾比小公主被复仇者成员绑架了。   而史蒂夫骑士要披荆斩棘救出她。   史蒂夫骑士本来可以战斗一整天都不累,甚至一人挑三条恶龙都不在怕的。但他目前有点儿能量不足。   就好比本来满格的蓄电池,现在掉了大半,只剩一格了。   而能量不足的原因,也正是现在他坐在马桶上久久起不来身的原因。   他难得愁眉苦脸,感受着下身源源不断涌出的汩汩泉流。   小腿酸,肚子痛。   这种痛不同于美国队长游走在枪林弹雨间,感受拳脚相搏的那种痛;而是一阵一阵的、若有若无的,像孕妇难产,疼痛连接着细微的经络,在肚腹里搅了个地覆天翻。   剧烈的时候,几乎让人以为能带出一团模糊的血肉!   ——是的,美国队长他,来月经了。   他难得惶恐。心里盘桓着各种念头:难道堂堂的复仇者先锋,连以女儿身上厕所这种事都做过了,如今却要折在一个小小的例假上吗?   深呼吸,只是例假而已。   果然女孩子一来例假就会胡思乱想!   美国队长重新振作了精神。他鼓起勇气,伸出手去,摸向了搁在一旁的卫生棉条。   ……   (接下来的事情应美国队长的强烈要求暴力打码)   ……   史蒂夫一路飞驰赶到复仇者大厦,直奔小会议室。门一打开,一米八八的艾比就跟终于等到家长来接的孩子似的,扑到他怀里。   不仅柔弱、现在还虚弱的美国队长被她砸了个踉跄。   他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了。   艾比正“小鸟依人”地把脑袋往他怀里塞,一抬头又被他唬了一跳。   “史蒂夫,你怎么啦?”   她紧张坏了,恨不得上手把他摸个遍。但大庭广众地,到底还是羞耻心作祟。   史蒂夫刻意回避伙伴们不怀好意的目光,冲艾比招招手。   艾比茫然地低头、侧过耳朵。   史蒂夫凑近她耳畔。随着他一字一句接近气音的陈述,艾比的脸“腾”地一路红到脖子根!她的脸色也从刚才的委屈、胆怯变成了羞愧、羞恼、羞惭!   ——最后定格在同情上。   复仇者们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人的互动,吃瓜吃得欢快。   艾比的心情十分沉重。她拍了拍史蒂夫的肩膀,微弱的嗓音里含着担忧:   “你你你你……还好吗?”   她又卡带了。   史蒂夫从善如流地伸手摸她的金毛脑袋,笑得慈祥:“我还好,没多大感觉。”   骗人的,他正咬着牙关呢!美国队长现在变身成为小美人鱼,每走一步就像有敌人往他腹部捅刀。   他还不能笑得太用力,否则会引发血崩。   这个几乎没什么弧度的微笑,在艾比眼中是强颜欢笑无疑了。   艾比难过地想,这是份怎样的坚强!又是何等伟大的友谊呢?   她鼻子一酸,难过地又要哭了。   史蒂夫看到她吸鼻子就感觉不妙,赶紧叫“stop——”,声音过于响亮,艾比被他吼得愣了愣。   史蒂夫又开始反思自己在经期情绪的变化无常!他唯恐伤害了她脆弱的小心脏,连忙柔声细语地安慰。在跟艾比说话的这段时间,他全然没理会议室里坐着的那群人。   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们在看好戏。   等到史蒂夫终于领着一个劲儿想往他身后缩的艾比,来到伙伴们跟前的时候,他受到的目光注视前所未有的热烈。   他从没觉得山姆挑逗女孩的口哨声有这么刺耳过!   托尼清了清嗓子:“cap,你知道——有的时候,克制很难。”   “一点也不难。”   细腰大胸的金发美人表情严肃地驳斥了他的观点,但转而他摊开两手,朝着众人:   “现在,笑吧。”   下一秒,来自复仇者成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无情嘲笑几乎掀翻了整个屋顶!   作者有话要说:   全员ooc……但有的时候这种ooc也挺有意思,是吧?   PS你们要的史蒂乎来姨妈,满足你们。   现在,笑吧! 第15章 挡光杀   史蒂夫被他的好伙伴整整嘲笑了十分钟。   金发美人冷着张脸,但她天生长得又娇又甜,严肃起来只会让人倍感新奇。他们把史蒂夫从上打量到下,间或交头接耳,像在博物馆看到一件天价藏品。   艾比瑟瑟抖抖,羞愧地涨红了脸。这毕竟是她的身体,虽然打量的人并无恶意,但这种堂堂的注视还是让她很不自在。   史蒂夫用余光一扫,把紧张到蜷腰弓背的金发青年从身后提溜出来,往自己前面一放。青年的人影如同一块高大的背景板,把她遮得严严实实。   至于山姆鼓着掌说出的“够种的就别躲在女孩儿身后”的无脑挑衅,美国队长选择无视。   没人窥探大胸细腰的金发尤物史蒂夫了,因为那些目光全被史蒂夫的肉体挡住。艾比本来长舒了口气,但很快又浑身不对劲起来——   娜塔莎的视线在他们两个之间来回扫射,含着兴味;艾比完全暴露在她的目光中心之下,被逼得越缩越小,恨不得缩成墙角的一个小点。   这位红发美女的眼睛像能把人全部扒光,艾比白皙的面皮不受控地发烧。   落在大伙眼里可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就看见美国队长狼狈地躲闪黑寡妇的视线;黑寡妇笑了,队长脸红了。   鹰眼开始嘟囔“你们谁带了相机”,旁边的山姆像模像样地翻找。   这样也不行,那样也不行。史蒂夫抬头看看青年红透的脖子根,他伸手拍拍她背脊。艾比跟被上了发条的玩偶一样被他转过来,两个人正面相对。   史蒂夫低声道:“看着我。”   艾比听得一愣。反射性去看他,史蒂夫眼神平静,脸更是艾比自己熟悉的;她不再紧张,脸上的热度慢慢褪了下去,又还给大家一个正常状态的美国队长。   复仇者们呱唧呱唧,在心中鼓掌。对队长独特的“驯养”方式叹为观止。   这时候很久没吭声的钢铁侠突然不甘寂寞,他把椅子踩得原地旋转一圈,然后十分霸道总裁地翘起一腿:   “伙计们,我们能不能干点正事?”   “哦,当然啦。”娜塔莎假装甜蜜地捧场,“斯塔克先生有什么吩咐?”   斯塔克先生扬了扬下巴:“显而易见,现在最要紧的是让他们换回来。”   巴顿不太甘心地横插一脚:“我倒是觉得过两天也不迟。”   娜塔莎非常理解地给了他个眼神;而从托尼那儿扎来的就是眼刀了。   他憋着气嘟嘟囔囔:“我就知道你们这群人准不靠谱。”   “听起来你认为你是我们这最靠谱的那个?”娜塔莎毫不留情地拆台,“得了,难道刚才笑得最大声的不是你?”   托尼丝毫不脸红、超级理直气壮地反诘:“罗曼诺夫,别把脏水全泼我身上,笑得最大声的明明是你。”在娜塔莎瞪大了眼睛,尚没组织好语言反驳时,他又噼里啪啦地开始宣扬起自己的论调,“我们关爱队长,同时也关爱女性。”   哟哟,听听。熟悉的“保护娇花”论啊。   看到艾比本人的刹那,金发尤物的娇美迷人,让属于托尼·斯塔克的那点……对女性过剩的同情心又跑出来了。   山姆笑着帮他纠正:“是关爱队长,‘更’关爱女性。”   托尼勾了勾嘴角,笑容里有种风流意味;但面对艾比时,那点笑突然又起了变化,变成了类似皮笑肉不笑。   他一面散发着魅力,一面眼睛里又饱含揣度:“但还要看这位女性是不是值得我关爱。”   “小姐,我们不妨来讨论讨论那副药的问题。据我所知,世界上没有哪个国家达到了这种科技。”   仅凭一副药剂,就让两个本不相干的人交换了身体。   简直天方夜谭。   当然,毕竟世界上还有很多普通人难解的谜题,比如变种能力,再比如……   钢铁侠虽然自大惯了,但没被骄傲蒙蔽住眼睛。他谨慎发问:   “所以,你怎么做到的这点?”   史蒂夫冲他摇了摇头,托尼撇着嘴。   “那只是个意外……”   艾比嗫嚅。她没有撒谎,那确实只是个意外。   “不管是不是意外,事情总得有个合理解释。”钢铁侠摸着下巴,“不过起码,有一点我们可以认定:你决不是什么平凡人物。”   “托尼。”   艾比的脸一下子煞白,史蒂夫不得不出声警告。托尼耸了耸肩膀。   金发青年的脸庞猛地一白,又是一红。她对面前发生的状况束手无策。虽然已经对史蒂夫立下保证,但在这么多人的目光注视下,她还是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心理压力。   心脏像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   这种状况下,是不是就地晕倒比较好了?   伴随着这个念头的兴起,大脑神经“啪”的一声,仿佛线路突然中断。高大青年“嗵”地昏倒在地。   与他相对应的还有旁边的金发姑娘,她也如同被关了电源的娃娃般,“扑通”一声软倒。   两个人齐刷刷地,并排扑倒在钢铁侠面前,人事不知。   “……”   “…………”   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   钢铁侠从位置上跳起来,气急败坏。他看上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在两个扑街的人面前团团打转。   这是被他吓到的第二次了!第二次!   今天的他莫非真有这么威武?   ……   艾比只觉得眼皮很重。   四周光亮大作,紧接着响起人声。人声模模糊糊,像隔着一层纱。她听到几个零散的片段,但不能把它们正常组接。   “还没……怎么……不醒……”   她觉得自己很疲倦。意识晃晃悠悠的,像浮在湖面上的小船。夕阳悬挂在她头顶,她在做一个美梦。   和梦里波光荡漾的寂静相比,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声就显得过分聒噪了。她下意识一边蠕动着,一边伸手去捂自己的耳朵。   吵吵闹闹的人声突然停了。有一只温暖的手掌抚上来,盖住了她的耳朵。   一时间喧嚷被更厚、更重的雾隔着,被推向了更远的地方。艾比像沉入了冬日的被窝,她非常喜欢那只体贴的手掌,把暖烘烘的脸颊往掌心里蹭蹭。   那只手顿了顿,仿佛哄猫似的,轻轻挠了挠她的耳垂。   艾比皱着的眉毛不由松了。她这么安静地呼吸一阵,似乎仍嫌不满足:因为从窗户里射进来的光正在缓慢移动,正照在她的眼皮上。   她开始左右扭动,企图躲避那道如影随形的明亮光线。   ——直到另一只手掌也自下方探上,轻柔地罩住了她不停颤动的眼皮。   那触感和耳朵上的一样美妙:像一枚小小的、泡在海水里的太阳,并不过分灼热,而是温温的,舒服得让人禁不住想打个滚。   ……   美国队长坐姿别扭,占据沙发一角。沙发的三分之二躺着个金发女孩儿。   她与其说还在昏迷,不如说是睡着了。青年的两只手分别覆盖在她的耳朵和眼皮上,双重保护让她熟睡得像只有屋檐避风挡雨的奶猫。   复仇者们来了,又走了。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三个人。娜塔莎是其中一个。   她捋顺了自己在阳光下泛出姜红的发丝,笑眯眯地:“看来你不需要我再给你介绍对象了。”   美国队长无奈地瞥她一眼:“你们就不能停止调侃我一刻钟。”   声音被刻意压低了,接近气音。像嘴里含着片薄荷叶。   “怎么会?我们都为你高兴。”   接着她又话锋一转:“难怪你最近INS小号更得比较勤。”   不是生活照就是风景照,一天到晚没个重样。娜塔莎险些觉得他快忘记“Captain America”那个大号了,最新的动态还停留在半个多月前。   美国队长不由抬手摸了摸鼻梁。然而庇护女孩儿的手掌消失,倒惹得艾比不太高兴了,她嘟嘟哝哝地,发出奶猫的呼噜。   史蒂夫又连忙把手捂回去了。这个举动惹得娜塔莎遏制不住笑。   空气中漂浮着金色的粉尘,他们陷入一段暖意融融的安静。   “不过,你得好好考虑考虑。史蒂夫。”   史蒂夫偏过头,看到娜塔莎淡下来的脸色。   她正注视着沙发上躺着的女孩:“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她有可能是个——”   “是个巫师。对吗?”   史蒂夫平静地接下话头。   娜塔莎的瞳孔有一瞬间的缩紧,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她耸了耸肩膀:“我以为你对此一无所知。”   史蒂夫失笑:“时代不同了,娜塔莎。我又不真是块化石。”他顿了顿,“变种人和巫师的联系正在走向密切,你忘记了我平时有个爱好,就是关注新闻。”   他看向陷入睡眠的女孩儿。她的脸颊被冬季的阳光蒸成了粉红色,睫毛在他手掌下蛰伏,像蝴蝶翅膀。   “你也看到了,这只是个意外,而我们现在也换回来了。艾比不存在威胁。”   娜塔莎一针见血:“但你们之间缺乏信任。”   史蒂夫并没有露出恼怒的神色,相反他的目光温柔,如同春天湖面上缓慢融化的薄冰。   “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何况我也有事没告诉她,我们之间是公平的。”   娜塔莎抱起手臂:“你就这么笃定她会告诉你?”   史蒂夫笑了,薄冰在太阳下破碎,闪烁梦幻般的光彩。   “她当然会。因为这是我钟意的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Attention:世界观构架依循上本,巫师和变种人有交换项目,关系相对走向亲密。教授不死是我最大的bug,应该说是执念吧,我没什么能够给他的……只想让他在我的世界里过安静的霍格沃茨生活。      今天的史蒂乎也很暖男呢,仿佛漫画里的剧情!超苏der!   顺便今天的妮妮也是很威武!   PS明天要遛我的吧唧哥哥 第16章 语死早   伴随艾比均匀的呼吸声,娜塔莎和史蒂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你今天把斯塔克吓坏了,我真该拿相机记录下他当时头发直竖的表情。”   娜塔莎调侃道。今天实在太多波折,钢铁侠那颗脆弱的水晶心肝再禁不住吓了,美国队长换回自己原来的身体后,他也失去了唯一的乐子,没趣地走出会议室,把门甩得“哐当”响。   史蒂夫无奈摇头:“我以为我今天已经给他提供了足够的笑料?”   “你要知道,关于你的笑料他永远不会嫌少。”   史蒂夫深以为然。等待他的将是水深火热,等到托尼缓过这阵,一定会老调重弹。   而美国队长已经做好了被他笑到明年的充分准备。   “好啦,你继续陪你的小豌豆公主,我得去干活儿了。”娜塔莎把交叠的两腿放下来,站起身,“要说我们这谁最不会嘲笑你,那也只能是——”   她突然侧耳微笑了:“你的老伙计。时间正好,他来了。”   伴随一阵若有似无的、雾一般轻巧的脚步声,会议室的门被推开,露出猫的行踪。   已经是冬季,来人还穿着朴素的连帽衫,戴着夏天的鸭舌帽。来到温暖的室内,他把帽子一摘,往后捋了把头发。   清秀的五官袒露,那双翡翠绿眸如同结了冰的湖泽。   娜塔莎冲他微微点头,从他身边擦过。史蒂夫用气音喊一句“bucky”,这个沉默男人的眼睛里就青草疯长,一瞬间春回大地。   “……这他妈是谁。”   他的嗓音有点哑,但很柔软。   “这是艾比,我的邻居。”史蒂夫很想提醒老朋友“注意言辞”,但到底还是吞了下去,“这事儿说起来复杂。”   “那就长话短说。”   巴基奇怪地看他。   史蒂夫被他困惑的眼神哽了哽,尽管对回忆这段“惊心动魄”的经历很不情愿,他还是跟老友仔仔细细地复述了灵魂交换的整个过程。   “……事情就是这样。”   他已经尽量略过了尴尬到令人窒息的部分,比如……上厕所和卫生棉条。   然而即使这样,他话音刚落,就听到安静的室内响起短促的“噗”声。   听起来像有观众笑场了。   史蒂夫难得面无表情:“你笑了。”   冬日战士用同样面无表情的姿态回应他:“我没有。”   “你当然有。”   “我没有。”   ……   “嘿。”毫无意义的对话终止在史蒂夫一个不满的语气词上,他很想把娜塔莎叫回来,用巴基的嘲笑糊她一脸。   巴基根本没有那么贴心,只要他出糗,他总是最先笑出声的那个。   巴基慢慢走向沙发。他在熟睡的女孩儿身边停下,然后蹲身,用打量猎物的眼神看她。   “那么,你喜欢她。”   他用了肯定的语调,并不是个疑问句。他跟史蒂夫做了多年朋友,他的小心思在他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金发青年被口水呛了呛,还在欲盖弥彰:“你怎么看出来的?”   巴基毫不掩饰他的鄙视:“你不妨看看你正忙的两只手。”   一只盖在女孩儿眼皮上,一只还捂着耳朵。史蒂夫被他一提醒,仿佛才惊觉因为长时间固定不动,手掌和手指一并发麻了。   史蒂夫一时进退维谷。   巴基无视他窘迫的姿态,他似是喃喃自语:“她看起来和卡特半点不像。”   听到熟悉的名字,美国队长的眼睛里暗了暗:“她当然不,她和佩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   佩姬自信、强大、独立,史蒂夫一直以为自己欣赏并爱慕着这种类型的女孩儿,然而事实证明和类型无关;即使艾比柔弱得好比菟丝花,他也照样为她春雨般的嗓音,和笑起来羞怯的酒窝神魂颠倒。   爱情纯粹是人与人之间的吸引,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巴基打量着女孩泛出桃粉的脸颊,和柔软嘴唇。他勾了勾唇角露出点笑意:   “哦……她应该长得很不错。”   他只能看得见部分,眼睛周围全被史蒂夫的手掌盖住了。   史蒂夫哭笑不得:“停止散发你布鲁克林王子的魅力吧,伙计。”   巴基极罕见地跟他开着玩笑:“你难不成忘了,我最喜欢这款。”   史蒂夫下巴一绷,有点难揣摩他的心绪了。抖动的瞳孔里难得泄露出点慌乱。   巴基维持着表情,暗暗笑得胃疼。   这时候恰巧女孩突然嘟囔一声,睫毛在史蒂夫的掌心下颤颤。史蒂夫又跟被火烫到似的收手,两只僵硬的手互相磋磨掌根,缓过这阵子麻意。   艾比只觉得一觉醒来,源自灵魂深处的倦意消失无踪,但小腹仍旧绞痛,让她不由皱起眉毛。   眼睛不情不愿地慢慢睁开,结果一下就被沙发边蹲着的人影吓坏,艾比“呼”的一声差点从沙发上滚下去!   ——幸亏被史蒂夫拉住了。   艾比的心脏砰砰直跳,复读机立马上线:“你你你——”   巴基还蹲着看她,听到她说话愣了愣,脑袋一歪:“……你是不是有点口吃?”   艾比一口气没提上来,呛了个天昏地暗!她被人污蔑得差点又要哭,急得眼泪在眼眶翻滚:   “我我我、我不是!”   巴基:“……”   史蒂夫抚了抚她背,哭笑不得地跟老友解释:“艾比不是结巴,她只是有点紧张。”   艾比转头看史蒂夫,这才好好打量起青年。身材高大,轮廓完美,笑一笑充满森林氧气。   换回来了?   换回来了!   艾比开心得要命,恨不得跳到沙发上蹦三蹦。但看到沙发边还蹲着个变态狙击手似的、注视着她的人,她的五脏六腑又像被浇了一桶冰水。   她捂住从刚才起一直绞疼的腹部,把自己直往沙发缝里塞,笑容干巴巴,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害怕似的。   史蒂夫体贴地向她介绍:“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兼同事,巴基。”   “詹姆斯·巴恩斯。”   巴基的自我介绍完了。青年方才嘴上说得溜,一看她醒了,反而收起了调侃的心思。   他不笑的时候嘴角下耸,看上去有点冷淡。   艾比细不可闻地回应他,像只软乎乎的小鸟:   “你好,我叫艾比。阿比盖尔·斯卡曼德。”   她也说完了,两个语死早开始大眼瞪小眼。   足足五分钟的时间里,他们用蓝眼睛和绿眼睛互瞪,气氛像是完全冻结了。   最后还是艾比伸出手去,打算跟他握手。   冬兵冷冰冰的铁臂往后藏了藏,用温热的手掌把她握住了。   做完这个郑重的社交礼节,两个人继续面面相觑。   美国队长这时候显得老神在在,他把两只手臂在脑后交叉,往沙发背一靠。   巴基分出眼神疯狂示意:救我啊!   史蒂夫的笑容依旧完美而清亮,他如同喝下午茶的英国绅士般惬意。   他把促狭的笑声压在喉咙底,对他的老伙计徐徐张开口型:   “不。”   “……”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史蒂夫。   全然忘记刚才自己笑场的冬日战士头皮发麻。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妙语连珠的风流小伙,现在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偏偏能解场的人还在看笑话。   巴基憋了半天,对着金发女孩儿憋出一句:“……你很漂亮。”   史蒂夫嘴角的弧度渐渐消失。   艾比吃了一惊,陌生人的赞美让她瞬间脸颊发烧。她用温柔下垂的大眼睛在巴基身上转了一圈,深吸口气:   “你、你也很英俊的。”   “……”   史蒂夫的笑容完全消失。   这头两个人还在商业互吹,但气氛居然慢慢开始融洽了:   “你的头发跟史蒂夫一样,金灿灿的。”   “我觉得你的手臂非常酷……”   两个人都很真诚,因此但凡有个人开启了话题,就无法停下来了。你一句我一句,你夸我美我说你帅,简直绞尽脑汁,跟玩成语接龙似的,恨不得把全身上下每个器官都拿出来赞美个遍。   史蒂夫在一旁默不作声听着,眉头慢慢拧成个死结。   但这时候艾比侧头看他,用湿漉漉的眼神跟他求救。瞳孔里水汽润透,像只咬不着自己尾巴、只会呜呜叫的小狗。   史蒂夫眉头一松,突然就浑身舒泰了。   他受用着艾比六神无主的目光,宽容地解救两人于危难:   “好了,聊天可以另找时候。艾比,你得回家看看,说不定猫头鹰已经挠了很久的窗户。”   艾比“嗯嗯”地应着,把头点得快掉了。   巴基也找机会脱身:“再见。”   他赶着回家洗澡。   巴基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艾比跟着史蒂夫站起身。   她刚走两步,眉毛就纠结成一团。   史蒂夫关切地扶着她肩膀:“怎么了?”   艾比的脸顿时红得滴血。耳垂像两颗石榴粒。   她用复杂难言、欲语还羞的表情看他,史蒂夫的呼吸顿了一秒,瞬间明白过来。   毕竟她还在经期。   史蒂夫是经历过那种痛苦的,今天的他已然得到了升华,他现在是个非常标准、非常合格的妇女之友了。   他完全感同身受地摸了摸她头顶:“我想你需要去趟洗手间。”   艾比根本不敢抬头看他,循着指示,夹着腿哒哒哒跑走。   等到艾比出来,史蒂夫正倚靠着墙壁,听到动静后转头。   他笑得像西方壁画里的大天使:   “一起回家吧。”   摩托车钥匙在他指缝间一闪,漏出一道银光。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可爱小朋友的商业互吹。   史蒂夫:笑容渐渐消失。   【捉虫提示】:再提一嘴,惯例是白天九点更新,(有时)凌晨捉虫。所以凌晨的更新请忽略我吧。 第17章 回家去   “你是骑它来的吗?”   艾比不可思议地问。虽然对麻瓜界的交通工具算不得如数家珍,但基本的概念她还是了解的。   在得到史蒂夫肯定的回答后,她打量着哈雷摩托流畅而凌厉的车身,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包裹在冬季厚裙里的小腿。   “……”   腿算得上好腿,就是跟史蒂夫比起来短了点。   艾比在脑内想象了一下自己骑在摩托车上,一路风驰电掣,裙摆呼啦啦翻飞——   难以置信,她的一生中还能出现这么酷炫的场面。   史蒂夫把头盔递给她,自己往机车上一跨:“上来吧。”   蓝眼睛从夜空和树丛的缝隙里望过来,夹克泛出金属般的光泽。这一刻他邀请她,像传说里亚瑟王的圆桌骑士,酷得艾比重心不稳。   她左脚绊右脚,在冷风里走向那位骑士。   笨拙地戴上头盔,跨上车后座,艾比又不知道手放哪好了;结果只是从长袖子里伸出一点手,拉住前面人的衣服角。   史蒂夫没对这个过分纯情的举动说什么,他只是提醒她“坐好了”,然后一拧车把,发动了摩托。   车子启动的刹那,艾比在心里“哇!”了一声,身体一个后仰,好险没被甩出去。   只是拽衣服角是不可行的了。为了保持身体平衡,艾比把两只手虚虚地搭上史蒂夫的腰侧。   身材真好。她懵懵懂懂地,竟然也萌发出这样的念头。   在霍格沃茨学院那会儿,大家都是年轻的孩子。艾比跟同龄的男孩女孩们一块儿长大,一块儿上课、读书;大家穿着式样相似的黑袍子,细微的变化都被严丝合缝地盖住了,盖不住的是女孩儿们胸口日益鼓胀起的丰满,和男孩子春笋拔节的个头。   然而史蒂夫不是春笋,他是早就长成了的竹子。   ——还要减去竹子的清瘦,他是高耸的威姆士松。   她比任何女孩儿都清楚这副身体。同他宽阔的肩膀比起来,那腰窄而不柴,对比之下突出的线条感让人脸红心跳。   而她的手,现在正放在他的腰上。他真像个小火炉,哪里都散发热量,让艾比即使不用保暖咒,全身上下都变得暖呼呼的。   他们起先在曲折的小道前进,艾比惊讶于麻瓜的交通工具,使他们在羊场小径也如履平地,仿佛脚踩胖胖圆圆的云朵一般。   这和魁地奇完全是两番不同的感受。艾比讨厌用扫帚飞行,这让她觉得不安全;但是坐在史蒂夫的后座上,就像扫帚头被人牢牢把着似的,永远不怕坠落高空,或者迷失方向。   然而行了一段路,车子渐渐密集起来。史蒂夫嗓音微沉,嘱咐一句“抱紧了”,接着拧动把头,车子陡然加速,在并行的车辆中游鱼般穿梭灵活。艾比猝不及防,在心里小小尖叫一声,两只手不由伸长出去,紧紧地环抱住了史蒂夫的腰。   他比太阳还灼人的热度隔肤相贴着,毫无保留地散发。艾比只觉得整个掌心着了火似的烫起来。她像个坐在火堆边烤火的小女孩,即使烫得有点难以忍耐了,也还是不舍得撒手。   艾比红着耳朵,偷偷地抱得更紧了一点。   冬日的天空是凝固的、冷硬的,此刻万里无星,月亮也隐没。但深蓝色的夜玻璃悄悄漏出了道细小的裂缝,于是有冰凉的感觉降落在头顶。   仿佛孩子的手轻轻一碰。   史蒂夫突然回头,笑容里呼出一团朦胧白气:   “艾比,下雪了。”   艾比“诶”了一声,就感觉有一点晶莹降落在自己鼻尖和嘴角,很快就融化了。艾比舍不得把胳膊撒开,鬼迷心窍似的,她伸出一截小小的舌头去舔;后知后觉自己在干什么以后,她左右张望,涨红了脸。   雪磨磨蹭蹭地,一点也不想下大。好像在跟谁闹脾气,落下的雪粒全是幼小的、纤细的;连成一片的时候,还有点缠绵。   哈雷在车流里穿行,五光十色的绚丽光带转眼被他们抛至脑后。雪沫飞成连贯的细线,但戴着不同颜色帽子的鲜艳人群把它们冲散了。   史蒂夫再没回头,载着她向家的方向驶去。他的背影本来像沉默的圆桌骑士,这会儿有纷纷扬扬的雪子降落,并飞快消融在他的肩膀和头发上,使他看起来又像个英俊了十倍的圣诞老人。   看哪,他是所有人的愿望。   她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在说。世界一下子静音了,无数只脖子上挂着铃铛的麋鹿在艾比心里乱撞,她满脑子只剩这句话。   连史蒂夫宽广到可以容纳所有的背影,看上去也如同漩涡;她再一次感到重心不稳,那漩涡像要把人都吸引过去。   艾比七荤八素,一头扎进了漩涡。   她在心里给自己反复鼓劲。随即呼出一口白气,谨慎地、颤抖着把涨满血色的粉红脸颊,贴上他的脊背。   潮乎乎的,但温暖极了。   “啪”的一声,开关重新运作。   世界又亮起来,恢复了热闹。   ……   艾比回到家,第一件事是检查植物们的情况。   这两天疏于照料,它们的枝叶都有点蔫巴巴的,艾比心疼地摸了摸。植物们抖动抖动,发出含糊的呼噜声。   显然改良过的瞌睡剂效用有点过猛了。   艾比先给它们施了一遍龙粪肥,又施了一遍月痴兽粪肥。她平时不太舍得用它们,因为这些银色肥料非常珍贵,效果果然也是立竿见影:植物们争先恐后地恢复了活力,变得精神抖擞。   牛头摇摇树是最先苏醒的那个,它摇头晃脑,像听了嗨歌。   不仅自己晃,还非要拉上曼德拉草一起。把人家都吵得不耐烦了,看得艾比直摇头。   出了温室,艾比往卧室走。越往那个方向走,动静越大——   她听到了翅膀拍击窗户的“扑扑”声。   艾比快走两步,赶紧打开房门,果然看到卧室窗户外有个扇动的黑影。   艾比把小猫头鹰解救下来,喂了它一点猫头鹰口粮。它是一只漂亮的雪鸮,就是个头在同伴中显得有点娇小了。   艾比也不知道她是从哪来的。小家伙第一次蹲在她的窗台上时,看上去晕头转向、找不到憩所。艾比无意把她驯养成宠物,猫头鹰们其实很爱自由,并不喜欢被关在笼子里。   所以这只小雪鸮和她成为了朋友,经常会来窗口讨食,同时也帮艾比承担一些往来书信的任务。   这回雪鸮带来了纳威的信。   送走磨蹭着她的小猫头鹰,艾比边拆信边叹气:老套的联系方式还是太慢了。这会儿她和史蒂夫都已经变回来了,纳威的书信才刚刚寄达。   纳威首先针对他们灵魂互换的事做出了激烈回应:类似于“梅林啊”“梅林的袜子”“梅林的平角裤”之类的兴叹之词占满了大半张纸。   然后另小半张里的第一句说:   “我非常、非常抱歉,抄给你的药方出现了非常低级、非常愚蠢的错误:我把[流金嚏根草]糖浆给漏了。它需要在倒数第二步加入,逆时针搅拌三分钟。”   艾比:“……”   她为什么会有这么不靠谱的朋友——   依稀记得,低年级的魔药课和他合作时,她第一次炸了坩埚。   是纳威开启了她的天赋技能,从此炸坩埚成了他们的家常便饭。他们总有办法把魔药课变成一场扣分竞赛,纳威炸完艾比炸,又或者艾比炸完纳威炸,总之说不清赫奇帕奇和格兰芬多哪个学院的宝石漏得快些。   艾比继续读信。紧接着纳威又兴高采烈地恭喜了她:   “半枝椒薄荷,去掉嚏根草,就能和你在喝药前遇到的最后一个人灵魂互换!完美!艾比,你创造了新的配方!斯内普教授一定会引你为傲的。”   艾比霎时冷汗直流。   不,她一点儿也不想吸引斯内普教授的注意,饶了她吧。   纳威意犹未尽似的告诉她:“卢娜托我知会你一声,如果你加入了整枝椒薄荷,效果会更好一些:作用时间兴许能长达一个礼拜之久。”   艾比:“……”   不。史蒂夫的形象已经被她败坏光了,如果药效再延长下去,她恐怕自己都忍不住把自己塞进马桶。   至于卢娜为什么会知道“加入整根有奇效”,这跟这个古里古怪的女孩子一样,又将是个未解之谜了。   艾比把信读完。信的最后一句是:“ps信里的东西是给你的。你妈妈告诉我:你把它落在家里了。”   她抖抖信封,把一根灰扑扑的东西抖了出来。   霎时间,仿佛呼吸都停摆了。   那是条项链,被设计成眼球的形状,整个眼球被涂成了古怪的橘红色,眼眶镶嵌了一圈烟火。   作者有话要说:   下雪天,两个人的机车,回家!   是不是很日系,很浪漫!   好像在拍电影哦……(捧脸   ps话筒要给队长,大胸贴后背是什么感受啊,是不是美滋滋?   第18章 冰耗子   那是条项链,被设计成眼球的形状,整个眼球被涂成了古怪的橘红色,眼眶镶嵌了一圈烟火。   艾比伸出手去触碰它,那烟火就像燃烧的火圈般“呼”地在眼周烧过一圈,然后迅速消失;剩下栩栩如生的眼球“咯吱”一声,突然从内部长出两排尖尖的牙齿,上下一碰,发出“桀桀桀”的怪笑。   艾比在看到它掉出来的刹那,啜泣就从喉咙里溢出;这下一听到笑声,发达的泪腺再也管不住,泪水“哗”地奔涌而至。   她把那条项链贴着心口,仿佛这样能再感受熟悉的温度似的。   牙齿仍然不知疲倦地上下咬合,突然像咬到了什么东西,发出被冷到似的“咔咔咔咔”声。   艾比愣了愣,赶紧把项链举在手里,在灯下仔细端详。   牙齿还在“咔咔咔”地,像有人狠狠地咀嚼着冰块。   艾比的脸上闪现一丝迷惑。   眼球项链以前从来没发出过这样的怪声,虽然造型委实恐怖了些。艾比在收到这件礼物的时候险些从座位窜上长桌,但实际上当项链露出牙齿后,并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只是从猩红的口腔里吐出了一颗比比怪味豆。   艾比当场就气乎乎地把它吃了,出乎意料的好吃。比比怪味豆是热牛奶咖啡味的,那滋味她现在还记得。   然而现在,眼球还在精力十足地“咔咔咔”响,仿佛能叫唤一辈子。   艾比擦了擦眼泪,犹豫地把手指往牙齿里伸。   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当艾比的手指伸进口腔的刹那,“咔咔”声顿时消失了。两排牙齿僵硬地张着,突然像吃到了辣椒之类的刺激物一样,“噗”地吐出了一个纸团。   纸团弹射到桌上,被艾比捉住了。   她把揉皱的纸团打开,在灯光下仔细地摊平。   看到熟悉的、圆乎乎的字迹,艾比挂着泪珠的脸蛋忍不住又露出一点笑了。   纸团上写着:   『你要多笑笑,想知道为什么吗?』   末尾加了个丑到离奇的吐舌头表情,以及小小的PS:『答案在下页。』   艾比把纸条翻过来,背面画着简笔画:一大一小的火柴人,瘦瘦的线条,手拉着手在巨大的陨石坑上摆动。   在艾比看来,那就是个陨石坑,在月球上常见的那种;又或者是史前怪兽的脚掌印。   但纸条上说:『因为这样我们可以在你的酒窝上跳舞!』   原来陨石坑是个酒窝。   『笑吧!一定要多笑笑啊!』   火柴人站在画面的中央,坑的左右上下都挤满了无意义的“哈哈哈”和“踢踢踏踏”的拟声词,看上去像头顶开花般热闹。   艾比忍不住破涕为笑。   她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在这一刻的感受:她并不是遗忘了它,而是她习惯逃避太久了。逃避是她的蜗牛壳,是解决一切问题的万金药。   为了摒弃令人不快、甚至鼻酸心酸的过往,她放任自己远渡重洋,从伦敦来到纽约;同时也放任珍贵的礼物在抽屉的盒子里蒙尘。   但现在,她突然不想逃避了。   她要感谢妈妈和纳威,如果不是他们,她兴许永远也发现不了那个纸团。但当纸团被剥开的那一刻,一切快乐的、幸福的回忆也蜂拥而至了。   艾比最后摸了摸那眼球项链,把它挂在脖子上,藏进贴身的衣服里。   ……   在忙完自己事情的一个礼拜,艾比开始着手准备起给史蒂夫的回礼。   他们在没交换身体之前,史蒂夫送了她一对做工精细的耳罩,艾比本想送个用途相当的冬季实用礼,但在他们共同经历了不堪回首的那档子事,且艾比又给人添了这许多麻烦后,她自觉心虚坏了,因此对礼物的准备更加用心。   她从温室里剪了好几株冰柜藤,它们和探向球栽种在一块儿,因为个头娇小平日里并不怎么惹眼;但它的作用却很大。   艾比花了一星期时间把冰柜藤编织、修缮成个朴素的方盒子,里面放了一堆她喜欢吃的零食,都是产自蜂蜜公爵的。但她也注意没挑特别奇怪的,比如爆炸夹心糖和黑胡椒小顽童,它们的魔法效果实在太惹人瞩目了。   那些五彩缤纷的糖果甫放进去,整个盒子冒出“滋”的一声,好像倒抽了一口凉气,有白雾从盒子张合的“嘴巴”里泄露。   这就是冰柜藤的妙处了:用它做的盒子可以保证零食的新鲜度,像糖果这样较易保存的,甚至可以几十年不腐。   艾比捧着这个珍贵的小盒子,敲开了史蒂夫家的门。   她已经一个礼拜没见过她的邻居了,他似乎也不得空闲。艾比在夜里常常留心,有时候甚至要到凌晨,楼道里才能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不过显然今天她运气不错,史蒂夫在家。他很快就打开了门。   迎接她的是他一如既往的阳光笑脸:“嗨,艾比。”   他腰上系着艾比见过的那条围裙,整个人像是刚和厨房搏斗了很久,散发着香喷喷的食物味道。   艾比咽了口口水。史蒂夫耳朵一动,笑容弧度扩大了些。   “嗨,史蒂夫。”她总算没忘了正事,两只手捧着零食盒子,模样跟上贡似的,“这是给你的礼物。”   “哦……谢谢,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史蒂夫慎重地用双手揩了揩围裙,姿势像极了地道的家庭妇男。   他的眼神极好地压住了一点热切,把盒子接了过去。   “我现在可以打开它?”   “当然啦。”   史蒂夫打开了那个神秘盒子。饶是他心有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盒子里的零食堆得足有一座小山高,把空间填得满满当当,几乎要漫出来了!   他有点哭笑不得:他早过了爱吃糖的年纪,也并非什么馋嘴小女孩。   然而艾比那么那么认真地跟他介绍着:“这是奶油薄荷糖,就是长得像蟾蜍……其实味道可好了;这是滋滋蜂蜜糖,你吃的时候得留心:如果你不用口腔包裹住它,它兴许会溅出超多蜂蜜……”   她说话的时候垂着脑袋,睫毛浓得明显,还鼓着一点脸颊,像个大号的芭比娃娃。任何女孩在自己童年时候,都会想拥有这样的芭比娃娃。   史蒂夫马上心软了。如果分享零食能带给艾比快乐的话,他又有什么理由不接受这份馈赠呢?   尽管这份馈赠显得有点孩子气了。   他于是装作惊喜得说不出话的样子,如果钢铁侠此刻在这,一定会吐槽他拙劣的表演:他看上去像瘪嘴老奶奶重拾了她心爱的假牙。   “我的天,艾比。我真没想过你会送我这个,我太喜欢吃糖果了。”   艾比顿时笑出了酒窝:“你喜欢吗?”   史蒂夫点点头:“当然。”为了增加他这份“喜欢”的可信度,他信手拈了一颗问她,“我现在能尝一个吗?”   那颗糖是深蓝色的,做成了个犀利的小老鼠形状,真是酷得不要不要的。   “等等,那可能有点冰——”   艾比有点不安地想要阻止。但美国队长微笑着说“没关系”;他确实觉得没关系,毕竟以他强悍的身体——   他把小老鼠糖放进嘴里。咀嚼——   “嘎嘣。”   我的耶稣基督圣母玛利亚啊!!!   他只咀嚼了一口,再无法咀嚼下去了,只能把它僵硬地含着。那实在是太冰、太冰、太冰了,冰得他脑壳发麻,冰得他刚刚咬合的牙齿疯狂打战——   冰得美国队长甚至想说脏话。就是这么恐怖的冰。   “那是迷你冰耗子,因为冬天太冷了,我只藏了一个在最底下,本来想提醒你放放再吃的……你还好吗?”   艾比紧张地注视他。史蒂夫一动不动,脸上挂着的微笑也一动不动,看起来像中了统统石化。   过了一秒、两秒……足足五秒钟后,统统石化的咒语终于解除了。美国队长到底是美国队长,他用他强大的毅力加大脸部肌肉拉伸力度,重新挤出了弧度自然的微笑。   “我、我还还好好好。”   但他的牙齿还在打战,间或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好好的话被他抖成波浪。   史蒂夫终于尝试了一把复读机的滋味。   艾比内疚得皱起了脸:“对、对不起——”   史蒂夫最怕她这个表情,可怜得人心都碎了,杀了他都抵不了罪过。他顽强地稳住了声线,颇具大将风范地摆手:   “没事。还得怪我自己,太鲁莽了。”   艾比看他终于恢复正常,不由软绵绵地松了口气:“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喜欢吃糖果……”   大冷天的,冰耗子都急得要一口吞,那个透心凉哟!   艾比都被史蒂夫对糖果的热爱之心感动了。   梅林的零食啊,她果然还是心不够诚呢!   对于这个天大的误会,史蒂夫内心哭成一团,外表强颜欢笑。   他伸出一只手揉了揉发麻的腮帮,生硬地转移话题:   “我刚刚做了点奶香南瓜挞,正愁一个人吃不完。你愿意帮我解决一二吗?”   ……原来,是奶香南瓜挞的味道呀!   艾比终于知道史蒂夫身上那股香喷喷的气息从哪儿来的了。   她用左脚跟蹭蹭右脚:“我……”   我有点想吃。   史蒂夫看她犹豫,又添把火:“最近胃口不佳,食量小得让我有点烦恼了。艾比,帮帮我吧。”   艾比脑袋里一片浆糊,晕乎乎看他。他笑出一口白牙,上牙口两颗略尖,居然有点像狼的弧度。   作者有话要说:   九旬老人告诫巫师小朋友:不要在严寒天吃冰耗子,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你们这是在作死。   今天依然是蹭饭专业户艾比。   罗切黑你摸着良心讲!你一顿吃几头牛!你好意思说自己小鸟胃!   (哼!心机diao我呸   ps结合前面,我觉得我给的线索还是挺明显了,也许会有人猜出来送项链的人? 第19章 仙人掌   奶香南瓜挞真的很香。   艾比喜欢极了这个味道,一不留神吃掉了半盘。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史蒂夫看着她,脸上挂着老父亲般的微笑。   他用哄小猫小狗的语气问:   “好吃吗?不够的话还有。”   艾比点点头,又摇摇头。点头是因为味道真的很棒,摇头是因为她有点吃不下了。   她摸摸小肚子,吁出一口气。史蒂夫看着她揉肚子。   艾比注意到史蒂夫似乎有话要说。因为他一直瞥她,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好几次都欲言又止的样子。   艾比在心里都替他急了。但是又不好意思问。   是不是她把南瓜挞吃掉太多啦?   这么一想艾比本来就饱和的胃更没空隙了。她有点忐忑地捏着盘子角。   人家刚才说“不够的话还有”,指不定只是在尽地主之谊呢!艾比记得刚在门口的时候,史蒂夫就跟她说自己“胃口不好”,她刚刚又大吃特吃——   小鸡胃的史蒂夫,说不定都被她吓坏了。   然而史蒂夫本人如果听见了她此刻的心声,一定会哭笑不得地摇头的。因为他们想的完全是两码事。   他细不可察地吸了一口气,发出来的声音却很轻,像怕打扰了什么似的:   “艾比,你——”   好巧不巧,就跟电视剧情节似的,史蒂夫家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史蒂夫的那口气顿时泄完了。他又叹了一声,露出歉意的微笑起身:   “稍等一会。”   艾比乖乖点头。只是手再也不敢伸出去拿剩下的南瓜挞了。   史蒂夫前去开门。门外站着他的两个朋友:巴基和娜塔莎。   巴基面无表情地插兜;娜塔莎冲他眨了眨单边眼睛:“surprise!”   史蒂夫失笑地抵住门框:“你们——”   巴基不等他说完,突然像灵敏的猎犬似的嗅了嗅空气。   “奶香。”   娜塔莎飞快地接上:“——南瓜挞的味道。cap,你今天挺甜蜜。”   史蒂夫对她的糖衣炮弹不为所动。   “所以,你们是来蹭饭的?”   “答对了。”娜塔莎大大方方地往客厅里走,巴基跟在她后头,“复仇者大厦虽然有好厨子,但总吃也会腻味。时间正好,看来我们运气不错。”   然后,娜塔莎就看到了坐在餐桌边的艾比。   她一下子挑起了眉毛:哇哦,岂止是“不错”。   史蒂夫关上门。他问巴基:“那么你呢,你也?”   他半信半疑。巴基现在很喜欢一个人待着,史蒂夫盛情邀请好几次,他也难得来一趟。像不舍得挪窝的猫。   巴基指了指娜塔莎的背影:“不。”   惊人的默契使史蒂夫秒懂了这个“不”字底下藏着的意味。他是被娜塔莎强制抓壮丁来的,可怜的士兵。   这头艾比看到他们两人进来,霎时从座位上弹起,腿还被桌子磕了一下,发出一声巨响。   听着就怪疼的。   但艾比非常顽强,她绷住了要冒泪的表情,像个机器人似的启动开关,跟他们打招呼:   “你你你、你们好。”   ……她想把自己的舌头割了!这个一紧张就会打磕巴的习惯总是改不掉!   “你也是。”   娜塔莎笑微微的。她觉得这个漂亮的英国姑娘还挺有趣。胆子小小,战战兢兢的模样像只兔子。   四个人在餐桌旁落座,分掉了剩下的奶香南瓜挞。史蒂夫重新回厨房使了使锅碗瓢盆,给嗷嗷待哺的几个人做了丰盛的一餐。   大部分都进了娜塔莎和巴基的肚子。   吃完饭,两个人又没着急走,在沙发上躺着消食。姿势比较豪放,真是横看成岭侧成峰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艾比被挤到了沙发最里面,边上依次是史蒂夫和他的两个朋友。他们看着电视机,间或交谈几句。史蒂夫经常会笑,很没办法似的摇摇脑袋。   然而他实在贴心惯了,因此并没有冷落艾比,甚至在她看起来有点走神的时候,关注得过分。   “……怎么了?”   他低声问,垂着头。   距离太近了,像他动动胳膊就能把她整个圈进怀里似的。感受到他呼出的热气吹拂,艾比有点怕痒地往沙发缝里缩了缩。   她摇头,同样低声回答:“没怎么,只是觉得你们感情很好呢。”   史蒂夫却好像没听见似的,往她的方向更凑了凑:“……什么?”   艾比有点发愁。史蒂夫的毛病可能有点多,胃口不好听力也不好的。她迫不得已离他更近了一些,像整个人贴在他身上。   软绵绵又丰满极了的两团,危险地夹住了男人的单边胳膊。她凑近他耳朵,捎出的呼吸都是甜丝丝的:   “我是说——”   她又重复一遍。然后兔子一样,把自己重新弹回沙发缝,距离再次被拉远了。   而史蒂夫的耳廓好像被焯过的螃蟹脚,也红了。   没隔一会,他就被娜塔莎拉走,好像是去商量什么事情。整张沙发就剩艾比和巴基两个人。   电视机还在发出喧响,男主角和女主角歇斯底里地互相撕逼咆哮。   与此相反的,是杵在沙发上的两根冰棍。   巴基看了会电视,皱起了眉毛。他从口袋里翻出一本绿色的小册子,开始读。   艾比找不到事情干,只好拼命瞪着电视机,心想:好尴尬呀。   瞪了一会,眼睛都快瞪红了。电视里开始插播广告,艾比赶紧低头揉了揉眼睛。   她在心里为自己打气。主动说话,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家都是史蒂夫的朋友,不需要害怕。   她绞尽脑汁想找个话题,余光偷瞄到巴基看的那本小册子,不由“啊”的叫出声来了:   “啊!你是……在养植物吗?”   小册子上写着《植物培养指南:养遍天下都不怕》。   ……好不靠谱呀,看起来跟洛哈特教授的书一样不靠谱。   巴基没有看她,把小册子又翻过去一页,淡淡地应了声“嗯”。   艾比自觉找到了绝佳的话题,她主动请缨:   “那,那你问我吧!我——说不定会知道一点呢。”   毕竟植物,是她熟悉并热爱的领域。   巴基这回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他认真想了想,声音微哑:   “我以前养过植物,后来它死了。所以我想再养一盆。”   艾比很热情地:“你养的是什么呢?”   “仙人掌。”   艾比:“……”   她看着巴基格外认真的表情,突然喉头一阵堵塞。   好心酸。   她结结巴巴地比划:“那,那怎么会死呢?仙人掌其实……挺容易养活的。”   巴基又表现出思索的姿态:“那时候雪下得很大。我把它放在室内,放了一个冬天,它就死了。”   不知道怎么的,艾比居然从他低沉的嗓音中,听出了一股子悲伤……   她感同身受似的心疼肉痛:“不行的,仙人掌也需要晒太阳。”   巴基坚持说:“可是雪很大。”   艾比就觉得他是内心非常纤细的人了。因为雪太大,所以不舍得让植物挨冻的人,一定是好人吧!   她这么想着,突然就不害怕他了。   虽然表情很冷硬,但心里意外地柔软呢!   只是赞叹归赞叹,道理还是得说明白的。她想了半天,给他举了个例子:“植物和人一样,都要见光。如果没有太阳,人会死,植物也会死的。虽然仙人掌很顽强,但还是得晒太阳才能开花。”   巴基沉吟着,缓缓点头。   有道理。   艾比又问他:“你给它浇水吗?”   巴基这回很自豪,很有底气:“它放在室内的时候,我每天给它浇水。一天三遍。”   人吃饭也是一天吃三顿的呀!   艾比这回彻底没词了。她说呢,敢情仙人掌不是缺太阳,主要还是因为涝死的啊!   她又开始给他科普“仙人掌不能浇太多水”的知识。   巴基竖着耳朵,听得很专注。不知不觉,就把小册子丢到沙发缝里去了。   ……   这头艾比在给巴基上植物课,那头娜塔莎也在给史蒂夫上恋爱课。   她悄悄往沙发那边看一眼,比了个“嘘”。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门票,递给史蒂夫。史蒂夫一看,是植物博览会的门票,就在这周周末。   娜塔莎很老道地嘱咐:“喜欢她就去约她,别耽搁时间。她不是喜欢植物吗,带她去看。”   真当她来蹭饭的?这才是她的真实目的。   黑寡妇天生擅长收集情报。顺着美国队长的小号互关,她掌握了艾比的动态。不仅INS账号名叫『闪亮植物学』,平时也经常发一些植物小知识。   对这样白纸一张的姑娘,摸清她的爱好轻而易举。   把九旬老人可感动坏了,他手握两张票,感叹:   “娜塔,我们想到一块儿了。刚才你们还没来的时候,我就打算问问艾比,周末是否有空。结果被你们打断了。”   娜塔莎敏锐地眯起眼睛:“你本来打算带她去哪?”   美国队长挠挠后脑勺,颇有点羞赧。他老老实实道:   “咖啡厅,或者美术馆……”   娜塔莎做出一个“受不了”的表情:   “哦,得了。这套已经过时很久了,何况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喜欢美术?像个医生那样,你得懂得对症下药。”   她还为他出主意:“到时候那地方会有个小型的拍卖,一般不会很贵。注意她的表情。如果她喜欢,你买上一盆讨她欢心,也未尝不可。”   九旬老人表示受教受教。他凝视娜塔莎,又露出了那种老母鸡看小鸡崽的神情:   “娜塔……”   娜塔同志是个好同志!   一切尽在不言中。   娜塔莎苦闷地呻|吟一声,捂住脸颊。   “别这么看我,我有点消化不良 。我不是八岁,更不是八个月。这套还是留给你的小豌豆吧。”   史蒂夫突然福灵心至,嘴上像抹了蜜:   “谢了朋友,你永远十八。”   就看见娜塔莎放下手,满面春光。   史蒂夫:“……”   现学现卖,对症下药。他学得很快。毕竟这对妇联队长来说,根本不算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百分之三十的腹黑盾。和百分之七十的……妇女之友。   巴基和艾比……槽点太多,不知道怎么说。   只能说太可爱了,我的大可爱们。   PS期末的我真的太忙太忙了……明天上午满课,下午图书馆写批评,晚上班级聚餐,尽量抽时间更新orz如果晚上还没有就不用等我啦。 第20章 约会啦   星期日早上八点,艾比准时起床。   本来周末,她会允许自己在床上赖会,不必早起;但今天不同了。   她和史蒂夫约好,两个人要一起去植物博览会。   就在两天前,艾比在史蒂夫家做客的时候,等史蒂夫的两个朋友走后,史蒂夫邀请了她。   艾比还很清楚地记得那时候,他郑重的表情,和郑重的语气:   “你周末有空吗?一起去植物博览会吧。”   他说着摸了摸鼻梁。史蒂夫本来就长得好看,睫毛又长又浓,灯光下印出两道青色的影子。   他的眼睛也好看,蓝蓝的,像两颗玻璃球。   艾比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像吃了十颗吹宝泡泡糖。   她都忘记自己怎么回答的了,肯定很丢脸,头都点得快掉了,只记得轻快的一声:“好呀!”   然后史蒂夫就笑了。如释重负似的。   植物博览会里的各种植物,是艾比喜欢的;邀请她去看植物的对象,也是艾比喜欢的。   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是以艾比大早上激动得不行,刷牙、洗脸、挑衣服……坐到梳妆台前,甚至很有耐心得给自己编了个漂亮的辫子。   终于打理好自己,艾比对着镜子左右端详。   在霍格沃茨那会,除了看课本,她还看了些有趣的课外杂书。其中就有教美容魔药的配方和美容魔咒的。   艾比不是个特别重打扮的姑娘,但她今天也想尝试一下了。   模模糊糊地,循着书上教的,她笨拙地给自己施了个美容魔咒。谢天谢地成功了,暖呼呼的魔力从头顶一路灌注到脚心。   跟迪士尼的公主,被仙女施过仙法一样。   艾比再看镜子,发现好像是比刚才闪亮了许多!   她心情超好,整理好自己要带的东西,在出门前还进了一趟温室。这已经是她每天的习惯了,几乎雷打不动。   今天的温室和平常一样无风无浪——才怪呢!   艾比的脚甫一踏进去,差点尖叫出声!   “stooo——p!”她大踏步冲到奶牛摇摇树面前,它硕大的奶牛头此刻做出了一个非常辣眼睛的娇羞表情,枝蔓缠着它身边那棵小小的曼德拉草,还在一个劲儿地……蹭。   艾比顿时捂住了眼睛!   她觉得非常不妙。他们家这棵奶牛花啊,它可能是……发情了。   艾比把挡住眼睛的手掌从脸上拿下来——事实上她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举动——她围着奶牛花和曼德拉草打转,小心翼翼地劝:   “把、把它放开好不好?我以为你们是朋友。”   曼德拉草被它勒得要尖叫,丑丑的一团小脸上全是蓄势待发的愤怒。   牛头摇摇树还在陶醉。它们当然是朋友,不然它怎么会搂着它!   不过从今天开始,它的好朋友将会变成它的亲亲甜心宝贝!   艾比咽了咽唾沫:“可是……它就要被你勒死啦。”   牛头摇摇树立马一惊,藤蔓一松。艾比扑过去抱住它那颗烫乎乎的牛头,防止它继续逞凶。   这回抓住了,待遇可就没这么好了。艾比捧着它的大脑袋上下摇晃:“你清醒一点,你跟曼德拉草是不会有未来的呀!”   奶牛头垂下来,看了一眼曼德拉草。曼德拉草小恶魔似的脸上还充满了暴怒,那表情看得它心都碎了。   奶牛花开始张牙舞爪,兼抽抽搭搭。   艾比虽然刚才非常崩溃,但看到它这副委屈样子心里也不好受,连忙摸摸它脑袋,帮它擦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硕大泪珠。   她以前也没养过牛头摇摇树,对这种状况缺乏经验。但牛头摇摇树是十分珍贵难得的,眼下让她去哪儿给它变出个合适的对象呢?   艾比盯着她的大脑袋发愁。犹豫地问:“要不咱们,自花授粉得了?”   她记得牛头摇摇树的授粉方式十分特殊,不论自花,还是异花授粉都是行得通的。   奶牛花瞬间把自己的头摇成了拨浪鼓。   梅林的平角裤,即使是牛头摇摇树也需要享受自由恋爱的权利啊!   它好委屈。   艾比看它蔫不拉几,倒是心疼了。她想了想,跟它保证:如果植物博览会上能看到合适的相亲对象,她会考虑把它带回来,给因为发情而空虚的奶牛花做个伴。   牛头摇摇树这才高兴了。   艾比没忍心告诉它:它长得比较……特殊,找到对象的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   不过也说不准。艾比现在的心情有点类似于生了个丑孩子的妈妈,反正、反正麻瓜养的植物都有点傻呆呆,到时候在拍卖的时候买一盆给它解解闷也不错。   说到植物博览会,艾比突然又想起前两天收到的信来了。   纳威先前在信里提到的“七分美梦”配方,她现在还差一味。如果是简单的嚏根草也倒罢了,流金嚏根草可不好找。   虽然无异于大海捞针,但有机会总要尝试。兴许在今天的植物博览会上会有发现。   艾比打定主意,手摸向了温室西南角种着的探向球。   和它们的名字一样,探向球是可以帮助她找到嚏根草的好宝贝。   它们本来和冰柜藤栽种在一处,现在好几株冰柜藤被艾比剪去做盒子了,盆里空了好大一块。   探向球获得了更充足的生长空间,向上窜得飞快。   它们本来是小煤球那么大小的几个点,颜色黝黑;现在已经开始成熟、褪色,褪成了淡淡的金。   艾比戴上龙皮手套,把最小的那株往上一拔,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它拔了出来。小球在空气里挣了挣,扭曲的根须像小孩儿乱动的脚。   须须清理干净后,艾比把它放到自己的头顶。   定向球十分有灵性地伸出“脚”,紧紧勾住了她的头发。金色的小球埋在发里,倒不明显。   艾比晃了晃脑袋,没掉。但还是不放心,索性又在头顶扣了顶毛呢贝雷帽,这下探向球被遮得一点也看不见了。   她拍拍脸颊出门,去往市郊的植物博览会。   ……   史蒂夫是先到的那个。   这并不代表艾比迟到,相反是他来得过分早了。但他一向是个礼节到位的人,干不来让女孩儿等的那事。   他戴着棒球帽,压低了点帽檐。没等两分钟,就听到熟悉的、蜜糖般的声音由远而近地传来:   “史、史蒂夫——”   美国队长抬眼。然后愣住了。   他看见了一团光。   别误会,美国队长这种老冰棍可说不来肉麻唧唧的情话,“一团光”也不是什么脱口而出的赞赏,只是他对所见现象的陈述。   他确确实实是,看到一团光冲他小跑过来。   ……闪得四倍感官的九旬老人忍不住闭了闭眼。   近了、更近了,还是一团光……只不过距离越近光的强度越小,最后露出脸来。   是艾比,她全身上下,不仅脸蛋,还有脖子、胳膊和腿,甚至连每一根头发丝都是闪闪发光的,好像覆盖了一层柔光滤镜,整个人亮闪闪到不太科学。   像是哪本漫画书里跳出来的精灵人物。   史蒂夫克制住自己揉眼睛的冲动,他保持着沉稳的微笑:“嗨,艾比。”   过了十秒后,也不知道是因为适应了还是怎么,忽略那层光的效果,史蒂夫得以更仔细地观察艾比本身了。   她今天穿了白色连衣裙,外罩一件丁香紫色的针织外套,上面还绣着一团一团的小兔子。珍珠胸针跟她温柔的气质般配,散发着圆润的光辉。   同样乳白色的贝雷帽压住了金发,脸颊红扑扑的,嘴唇比平时更娇艳,是鲜嫩初绽的粉色,像小孩子爱吃的草莓酱。   史蒂夫的喉结不由滚了一滚。   “我没有迟到吧?”   艾比在他面前刹车。用手理了理帽子和头发,有点忐忑地问。   她的牙齿咬了咬嘴唇,又是一松。下唇泛出湿润;胸脯因为刚才的跑动,微微跳跃起伏。   ……该死,这附近三分之二的男孩儿都在看她。   他倒不想抠人眼珠,只是觉得这群新世纪的小孩兴许作业太少。他倒很乐意给各大高校的禁闭室录制教育视频。   史蒂夫的眼神凉了凉,但在看向艾比时又暖如春风。   他说不上心里什么感受,又甜又酸。教育的话习惯性脱口而出:   “现在还是冬季,你这么穿会着凉的。”   他微微不赞同地看向她又细又直的小腿。那里只裹了薄薄的白袜子,还是不连脚后跟的那种。   艾比傻乎乎地说:“不冷。”她又兴冲冲地向史蒂夫展示,“你看,其实有两层呢!”   史蒂夫仔细看了看,突然蹲下身。   艾比正摸不着头脑,忽然感受到小腿底部接触到一片温热:是他的手掌轻轻圈住了她的脚踝。   手掌大,脚踝细。只是这么一拢,就把整个细白部分完全包住。   动作持续不到两秒,他迅速放开。好像确认了什么事似的,站起身露出笑容。   “确实不冷。”   “……”   艾比僵硬地注视着他的蓝眼珠,那里流光璀璨,像玻璃封住的大海。   她“嘤”地一声,突然脸颊爆红。   作者有话要说:   史蒂乎,臭流氓:)   美容魔咒用多了的艾比……是blingbling的。   这个博览会有个小副本。PS真的不是给牛头花找对象 第21章 博览会   艾比和史蒂夫一同进入了植物展会。   史蒂夫只消看一眼就明白:艾比爱死了这个地方。   在看到摆在架子上的各色植物时,她几乎是在霎时,眼睛就亮了起来;即使博览会规格不大,有的植物甚至是以标本方式呈现,她依然团团转着,不亦乐乎。   感谢娜塔!   史蒂夫再一次在心里肯定了娜塔莎的业务水平。他很少见艾比露出这么兴致勃勃的表情,上一次还是她拉他看跳动伞菌的时候。   史蒂夫看她像个小孩似的,用自己没察觉到的、比平时高昂许多的音量跟他科普植物知识,忍不住把耳朵竖得更起了些。   他愿意尝试了解,艾比喜欢的那个世界。   “水晶兰在英国很鲜见,几乎找不到它们的影子。”艾比刚才看到了装在玻璃罩里的一朵白色兰苗,直到现在还兴冲冲地,“它们是腐生植物,需要透气和透水的土壤……”   她走路都变得一蹦一蹦地,有种奇妙的跳跃感,跟她衣服上那群兔子倒很相得益彰。兴致来了,还要一边说话,一边留恋地张望,两条腿倒着走。   “小心——”   史蒂夫还没说完,这只不好好走路的兔子就被人撞了。   她吓了一跳,首先脱口就是“sorry”,然后感到头顶凉嗖嗖的,她后知后觉地一摸脑袋,才发现帽子掉了。   史蒂夫快步走上前,扶住她肩膀。撞击的力度其实不是很大,那青年男孩也不好意思地冲她笑笑,戴着耳机又消失在人流里。   史蒂夫帮艾比把毛呢帽捡起来,拍拍灰尘递给她。   在没有戴上帽子的刹那,史蒂夫凝视那淡金色的脑袋。突然眼神滞了滞,又往旁边一飘。   一飘又转回来,再一飘。   他怀疑自己是看错了。   就短短的两秒时间,他看到艾比的头顶上……   长出了一棵豌豆大小的苗。   “……”   还挺精神呢,迎风一摆一扭的。   艾比把帽子戴上了,苗苗不见了。   史蒂夫精神有点恍惚。不过他很快找到了理由给他的兔子姑娘做辩解:兴许那只是个创意发夹,毕竟有的发夹还能让头顶开花呢。   这么一想,他气也畅了,心也定了。甚至在艾比叫他的时候,一边跟上去,一边不由露出了老爷爷般慈爱的笑容。   现在的年轻人哟,打扮起来还挺新潮的。   ……   他们一路逛,一路说话。走到接近展览台正中心,艾比看到了一株硕大无朋的蝴蝶兰标本。   她隔着玻璃窗,把整只手掌放了上去,呼出的热气在玻璃外形成一团白雾。   ——很快又消失了。蝴蝶兰在光线里显得更加明亮,只不过不会动,也不能再长大。   “其实他们不该把它在这时候摘下来的。”艾比的声音轻轻的,“它还能再长,如果养分充足,它能长到两个玻璃罩这么大呢。”   这是株被施过魔法肥料的蝴蝶兰。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机遇促成的,但总归是好机遇;这使它根茎格外漂亮,色泽也格外明艳。   至于麻瓜们为什么迫不及待地在它成熟时就摘下来做成了标本,兴许是因为没有见过这样大的蝴蝶兰。   但他们永远不会知道,这不是它最好的时候。   艾比看得很专注。她天蓝色的瞳孔里好像只有一朵花的影子,她把玫瑰色的脸颊贴在冰冷的玻璃窗上,蝴蝶兰亮灿灿地闪着光,好像张开了翅膀正贴着她似的。   史蒂夫看着她,不由喃喃:   “……你是对的。”   别说能长到两个玻璃罩大小,就算艾比说这株蝴蝶兰能长得有房顶这么高,史蒂夫也会眼睛都不眨地应和她“你说得对”。   向美色低头,美国队长终于彻彻底底意识到:真是栽了。   ……   接近中午的时候,他们围观了一场小型的植物拍卖会。   艾比第一次见这种场合,也跟着人群探头探脑,见什么都新奇。史蒂夫一直站在她身后,跟饲主牵小狗似的,看有人凑到她边上就拉她一下,生怕被人群挤散了。   拍卖会相当不正规,拍品里没有什么天价珍品,大部分是图个乐子,买回家摆在桌台做个装饰。   拍卖师倒是戴着很正经的白手套,很有派头地环视全场,给大家展示拍品。但介绍植物的方式有点像电视里经常出现的家庭导购。   艾比本指望着说不准能给奶牛花找个对象,但拍卖的这些植物都挺寻常,没有丝毫魔法气息。她本来也打算再不济买盆麻瓜植物也能应付,转念想还是心疼,怕刚买回去就被奶牛头糟蹋坏了。   都说撒娇的女孩儿最好命,而牛头花撒起泼来倒是能要人命的。艾比在心里沉重地叹了口气。   看来今天回去是没法交差了。   就这么等着望着,在最后一件拍卖品被呈上来的前一秒,艾比突然精神一振。   而她头上的探向球,也有模有样地振了一振!   艾比敏锐地感觉到,探向球此刻已经完全舒展开身体,拼命往帽子上钻顶,她听到微弱的、“砰”的一声,然后在头顶爆开了一朵小花!   艾比: “……”   她急忙按住了毛呢帽。   但此刻,她已经顾不得毛呢帽上被小花支棱出的细微弧度了,因为神经全被这件被丝绒黑布包裹住的藏品牵动着。   她不自觉地踮起脚。   拍卖师缓缓揭开绒布,露出了底下的玻璃罩。   艾比的呼吸都停顿了一秒。但很快她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玻璃罩里的植物全身漆黑,盘蜷虬曲。   那根本不是嚏根草,而是另一株魔法植物。   那是未成型的魔鬼藤。   艾比大失所望。没有人比她更懂这种心情了,大喜之下的希望落空,还不如宁可从来没有盼头——   不,不对。   探向球的小花还在开着。它在她的帽子里顶来顶去,活力十足的样子。   艾比眯起眼睛,往魔鬼藤纠结一团的藤蔓里看过去。   透过那团藤蔓的夹缝,她分明看到,有米粒大小的金色闪光!   那是她一直想要寻找的、配方里的最后一味:流金嚏根草。   艾比没有想到,她想破脑袋不知道去哪里寻的魔法植物,竟然会出现在一个小小的拍卖会上!   她微微颤抖着手,按住了口袋里的魔杖。   史蒂夫温暖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像一下突破了迷雾的壁障,把阳光洒在艾比身上。   “艾比?”   艾比的手指痉挛地一弹,又是一松。   史蒂夫从背后握住了她的肩膀,用交颈似的亲密姿态凑到她耳朵边,低声耳语:   “你喜欢这个?”   像登上仙境的脚突然落回实处,艾比的脸又“唰”地变红了。   她背后就是他温热结实的肌肉,搞得人既不敢进,又不敢退。一下子僵在原地不敢动了。   她梗着脖子,有点心虚地否认:   “没有呀……”   她不太喜欢魔鬼藤,然而对里面裹着的嚏根草,却是日思夜想很久了。   但这是她自己的事,她下意识不想麻烦他。   “……”   尽管在他面前变复读机的次数在慢慢变少,但归根结底,还是那个一撒谎就眼神乱飘的姑娘。   什么也没说,史蒂夫在她耳边轻轻笑了声。温热的气流吹起了她一撮头发,艾比七手八脚地,赶紧拿手顺了顺。   那头拍卖师还在故作神秘,吊足了植物爱好者们的胃口:   “朋友们,这是我们今天的最后一件拍品。它相当特殊,因为我们并不能判断这株植物究竟是什么,它很有可能是从未被发现的新种类植物;关于它的竞价,我们也将采取零元起拍的方式。”   “——现在,先生小姐们可以开始报价了。”   在场的都不是专业人士,拍卖会也办得不很正式,报价甚至不需要举牌;大家面面相觑,有个小伙子开玩笑似的扬高了声调:   “一美元。”   一美元顶多买个气球,人群里响起善意的哄笑声。紧接着“两美元”“三美元”的报价此起彼伏。   艾比紧张地蜷起手指。   在她即将举起手的时刻,突然感觉手背一热,是史蒂夫把她的手按住了。   “二十美元。”   续着刚才的报价,他开始参与竞价。   由于并不清楚这团古怪植物究竟是什么,看品貌也不是女孩子心仪的类型,因此有兴趣的只占少数,也没人跳高价格。   史蒂夫最终顺利得到了它。   艾比紧张得整颗心都在咚咚跳,手心冒汗。   史蒂夫低头冲她笑:“送给你。品味不一般姑娘。”   美国队长很少见女孩儿喜欢这样的花,他也很难从漆黑一团的玩意儿里看出什么端倪。   当然,过分灵光的视力告诉他里面有东西,而且还是闪的、发亮的。   艾比不是什么普通姑娘,她是个巫师,喜欢在家里捣鼓各色配方。他无意去探究里面到底包裹了什么,对他来说,它的意义仅仅在于:艾比喜欢。   她喜欢,所以值得。   艾比用湿漉漉的大眼睛看他,他看得出她的确激动坏了,虽然她在努力压抑。她用将哭不哭的表情对他说“谢谢”。   史蒂夫在这个瞬间,突然很想把她放在贴身的口袋里藏起来。   台上的拍卖师还在激情洋溢:   “——我们今天的拍品已经全部卖出,感谢大家的热情支持!请拍到自己心仪拍品的朋友,等拍卖会结束后,到后台进行交易。我们会为你提供免费的包装服务……”   拍卖师在说些什么,艾比已经听不见了。她满脑子都是嚏根草的影子,她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盯着那件最后的拍品被放上推车,重新推了下去,然后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砰!”   突然,整个展览台一阵爆响!   伴随这声尖锐的轰鸣,大大小小的玻璃罩从内部碎裂,玻璃碎片四散飞溅。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解锁新人物。   【提示】:迷人的反派角色。   别怕,我们这是小甜饼,危险什么的不存在的。 第22章 偷花贼   玻璃碎片飞过来的刹那,史蒂夫第一时间扑过来,把艾比压在身下。   “……史蒂夫?”   两秒的愣神后,艾比从广阔的怀抱里挣出脑袋,焦急地用眼神上下察看。   人群完全乱套了,到处都是尖叫声和凌乱的脚步声。   “我没事。”史蒂夫按下她乱动的手,轻轻一握。他飞快地打量了眼地形,不容置疑地开口,“艾比,现在听我说。你跟着人流走,从左侧通道离开这,最快速度。”   右侧通道已经被两个持枪青年堵死。肤色深黑,身材高大,他们守在出口,正是这起灾祸的源头。   美国队长得去解决他们。   艾比哆嗦着嘴唇,在史蒂夫看来像被暴雨淋湿了的小鸟:   “史蒂夫……”   她的眼神里除了惊惧,还有什么别的东西。时间太紧,美国队长来不及分辨,只能按捺住情绪,用自己的额头,轻柔地在她的额头上碰了碰。像要给她力量。   “听话。”他把她往左侧通道一推,“跟上他们,小心踩踏。我保证我们都会安全。好吗?”   他反复承诺,不厌其烦:“我向你保证。”   艾比拉不住他,眼睁睁看着他的袖子从她手掌心里滑出,然后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到处都是尖叫和怒吼,艾比逆着大团大团的人流,站在原地。   四周慢慢出现空当,她突兀地站着,像一块礁石。   眼前闪过纳威的信、眼球项链和纸条上的跳舞小人,艾比深吸一口气,像要把全世界的勇气都吸进肺里。   这很不对,然而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她需要那株流金嚏根草。   嚏根草遍地都是,但流金嚏根草不常有。错过这棵,她不知道还要天南海北地寻觅多少年。   它明明唾手可得,她承受不起失去它的代价。   艾比从口袋里掏出魔杖,握在手心。她往与左侧通道完全相反的方向跑去。   ……   拍品们列成一排,被置放在后台等待包装。   艾比轻易就找到了她想要的那棵。她揭掉绒布,打开了展览用的玻璃罩子。   魔鬼藤是漆黑的、扭曲的,生机勃勃地蠕动。艾比的手一探,它们就跟嗅到肉腥味的狼那样,张牙舞爪地追过来。   艾比用魔杖抵住了它们,小声念:“烈火熊熊。”   艾比曾经见过,正常的“烈火熊熊”咒语,它们念出来的时候是足可以燎原的。但可惜,作为一个魔法废柴,她嘴里很少念出过正常的咒语。   是以“烈火熊熊”的威力也小得可怜,咒语一被释放,就有簇摇摇晃晃的火苗落到未成形的魔鬼藤身上。   魔鬼藤怕火,藤蔓开始疯狂地挥舞和挣扎。   在艾比紧张的注视下,它逐渐暴露出内芯。那团金色的花苞仿佛还在沉睡。但艾比比任何人都熟悉它的样子。   “咒立停。”   魔杖在冒火的魔鬼藤上轻轻一点,火焰止息了。暴露的空隙却没有闭合,艾比用手剥开藤蔓。   正当她的手指即将接触到魔鬼藤的那刻,周围的空气突然波动,伸出了一只苍白光洁、骨骼分明的手。   艾比甚至不知道它是从哪伸出来的。好像凭空出现。   手的主人先她一步,把那朵花苞轻而易举托在掌心。   艾比转过头去。   同手足以匹配的,是他的脸。那张面孔实在年轻英俊,英俊到秀气的地步。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双眼睛。如果说冬日士兵的眼睛是严寒天里的雾凇林,那他的眼睛就是春天。瞳孔里折射新生的碧绿。   美中不足的是,一个金光闪闪的头盔遮住那样俊的脸的小半部分,头盔上还顶出两只长角,看上去有点搞笑。   艾比:“……”   她还在想他两只象牙似的弯弯角,拿了花的人扭了扭薄唇,毫不客气地露出讥笑的表情。   “恶,你为什么头顶上开了朵花?”他的眼神好像一秒也不想在她脑袋上停留了,“凡人的品味果然是日日退步,从不让我失望。”   艾比又一次“……”了。   她发着懵,忙不迭去摸发顶。结果只摸到了一朵爆开的小花。   兴许是刚才情势紧急,拥挤的人潮把她的帽子都给挤掉了。   她飞快地把巴住她脑袋的探向花揪下来,塞进衣兜。   黑发碧眼的男人看着她,挑了挑眉。   眼下不是关心开不开花的时候。艾比直白地冲男人伸出手:   “那个,可不可以把你手上的花还给我?”   “还?”   男人咀嚼着这个词。   “是呀。”艾比认真地跟他解释,“这是我……这是我的朋友送给我的花。我们在拍卖会上拍到了它——”   “付钱了吗?”   男人突然打断她。说话跟咏叹调似的,每个单词都在唱歌。   艾比回想了一下,呃……   没来得及。   她倒是诚实,摇了摇头。   男人定定地看了她三秒,突然爆发出一阵清朗的大笑。艾比被他吓了一跳,完全懵逼地瞪着他。   他笑了将近一分钟,才抿直了唇线,用白皙的手背遮掩了笑意。   “天哪,这实在是——太有趣了,女士。”   紧接着的话半点也不客气:“那,现在我拿到了它,它就是我的了。”   ……强盗逻辑!   长得这么好看,没想到是个强盗!   艾比有点生气了,她咬紧下唇。   “不要用这种表情看我,beauty。”他轻佻地走了两步,试图凑到她耳边,被艾比躲开了,“我不得不承认,你是蝼蚁里比较有头脑的那个,本来我还在思考怎么把它拿出来呢。”   他冷笑一声:“你的小木棍比那些粗暴的杀招好使。”   他看到了。   此刻的艾比心中没有惊慌,反而奇异地平静。她的视线从他的面庞往下,凝视住那朵花。   “对不起。”她软绵绵地,用熟悉的英伦腔调说抱歉,“但是我非要它不可。”   她很少说这种带绝对性质的话,但这回她说得毫不犹豫、斩钉截铁。   那男人又一次露出了嘲弄的笑容,他轻声说:“那么,你可以来试试。”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艾比掏出了魔杖,与此同时握着花的男人在原地陡然消失。   艾比一惊。   “Ta-da——”脖颈后面冒出凉意,好像被毒蛇缠住,“让我们来玩个小游戏。”   艾比一回头,差点没吓得把舌头吞到肚子里。   身后站着十个、百个黑发碧眼的男人,甚至数量还在不断增加。每个男人手上都握着一朵花,每个男人脸上都带着不怀好意的微笑。   艾比却没有丝毫犹豫,魔杖点住了无数个里的其中一个:   “昏昏倒地。”   咒语没有击中,男人微微偏一偏身,躲过了攻击。   与此同时,所有变化出来的幻象如同镜子破裂,在空气中消失。   “哦,我喜欢你——”他说“like”的时候都像狠狠地咬着什么似的,“你是怎么办到的?”   他碧绿的眼睛里全是兴味。   艾比只是看着他的手掌:“我认得那朵花。”   她只是认得那朵花。探向球在她的衣兜里骚动,和她此时的心脏一样。真正的嚏根草能指引她方向。   “好样的。”   他再次微笑了。手掌里漏出匕首的银光。   当匕首径直冲她的眼睛刺来的刹那,艾比的防御咒语还没念出,整个建筑物突然惊天动地地摇晃起来,而她整个人也一阵天旋地转,“嗖”地腾上了高空。   艾比一脸茫然地往下看。与此同时,冲她袭来的匕首“当啷”落地。   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衣领好像被人揪住了,而她现在正在空中。她艰难地转头——老实说这个动作在衣领被揪的时候做出可真不容易——   然后她看到了一张非常阳光的、金发大胸男人的脸。   感觉到她看他,他还冲她露出一个安抚似的笑容。   笑容里有种莫名的……憨厚。   艾比:“……”   她很快落地,金发猛男抖了抖红披风,抓着她的姿势不太客气,但放下她的动作却刻意轻柔。好像在摆一个毛绒玩具。   力道还是太大了。“毛绒玩具”艾比被他一按,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艾比:“……”   随后她就听到这个金发男人“轰隆轰隆”,嘹亮得如同打雷的嗓音骤然炸开:   “洛基!!!——”   艾比离他太近,差点被吓得原地打了个滚。   被叫做“洛基”的男人撇过脑袋,嘟哝一声。   然后他转过脸,露出娴熟的微笑:   “我在这儿呢,哥哥。”   洛基他哥哥把锤子抡得“呼呼”地,看上去很想在他弟弟英俊的脑壳上来一下。   他持续响亮地斥责:“你答应过我不再在地球胡作非为——!我不是每次都有耐心收拾你撇下的残局!”   洛基貌似很有耐心地听着,他突然露出了个过分甜蜜的表情。   这个表情怎么说呢,非常、非常虚伪。   他用令人牙酸的口吻呼吁:   “我的兄长啊,我不过是个被珠宝劫匪牵连的可怜神。这里的骚乱并不是由我一手造成。”   “我来地球也不是为了捣乱,相反,我只是为了给你寻一份礼物。”   他说着,向哥哥呈上手里捏着的金色花苞。   等、等等?   艾比眼睁睁看着刚才气势汹汹的金发大块头,像个被戳爆的轮胎似的慢慢矮了下去。他傻笑一声,整个人变得傻乎乎、软绵绵,非常好说话的样子。   “哦,brother……”   他注视洛基的眼神也化成了一汪水,仿佛棕熊看到了它心爱的苞米。   洛基唇角的弧线拉大,笑容渐渐变得狡黠:   “看,如果想让它开花,你只需要轻轻地,抚摸它的花苞外部三下。”   等等!不行——!!   艾比猛地扑了过去。然而阻止已经来不及了,洛基的哥哥已经伸出手,接过了那花。   “一、二、——”   洛基的声音轻柔得如同劝宝宝吹蜡烛的单亲妈妈。   托尔的手摸上花苞的刹那,嚏根草突然像被惊动了似的,打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   “boom——!!!”   整朵花爆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基妹:哥哥你看,送你fafa。   锤哥:quq   基妹:fafa会变魔法!你看哦,一、二、三!   boom!fafa爆炸啦!   锤哥:mmp   ps没有时间线 第23章 小可怜   “……”   爆炸发生的前一秒,艾比调动她全身的感官,都没想出一个固若金汤的防御咒语。   她只来得及喊一声“盔甲护身”。   “盔甲护身”只能用来反弹魔咒,但作用聊胜于无。艾比蜷缩着把自己护成一团,结果发现预想的受伤状况并没有发生。   她的身周亮起暖橙色的光。那光芒形成了一个大而明亮的保护罩,把她整个罩在了里面。   橘红色的光正是从艾比的胸口发出的。   她怔了怔,手探进衣服领,拽出了那条散发着温暖的眼球项链。   光芒慢慢褪去了。眼球项链在她的注视下,从中间缓缓绽出一条裂缝,缝隙越来越大。   最后裂成两半。   艾比捧着它,像捧着一颗破碎的心。   她的脑袋好像被锤子哐哐锤了几记,整个人都木了。   过了好一会,她才猛地抽吸鼻子,按捺住哽咽,把项链收拾好放进衣兜。   处在爆炸中心的两个人现在只剩一个。托尔被突如其来的爆炸轰出去五米远,掉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而洛基安然无恙,站在原地冲他的哥哥摊手。   表情非常无辜。   他的手心里已经没有嚏根草的踪影了,指缝里动动,漏出一小片金色的灰烬。   “洛基——”   托尔鼓胀成了一个气球,又怒气冲冲地对他咆哮了。   艾比发蒙地看着年轻的黑发男人。   这种感觉——   这种非常、非常讨厌的,好想破坏掉一切、好想把这个坏蛋打到七窍流血的心情——   是什么呢?   “洛基,地球不是供你解闷的游乐场。”这头托尔还在苦口婆心地劝弟弟,“你得跟我回去!”   洛基笑着拍了拍手,金色粉末随风吹散:“我在仙宫的时候也没发现,原来蝼蚁也不全是毫无价值。”   他看看艾比:“有的中庭人比我想象的有趣。”   由于被刚才的爆炸正面伤害,托尔现在灰头土脸,像刚刚捡垃圾归来的小孩。这位原本威武神奇的神祇抓着头发,看起来要被他的弟弟折磨秃了。   他看看同样蠢蠢欲动的锤子。   老实说他也不想每次都用暴力解决问题,但是——   “我非把你带回去不可。”   然而截断他帅气的战前放话的,是一道软软的、但是很平静的声音,像被冻得梆硬的牛奶雪糕。   “不。”   托尔循声转头,看到那个刚才被爆炸波及的地球女孩儿,他心中猛地升腾起愧疚:刚才爆炸发生的那一刹那,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更毋论腾出手去救她了。   但奇妙的是,她看上去虽然形容有点狼狈,但实际毫发无损。   艾比生硬地说:“你不能走。”   你……赔我的花!   你赔我的项链!   我的花万年难得一见,我的项链更是无价之宝!   她这么想着,又是一股酸意从鼻腔直冲脑门。   艾比,不能哭!要忍耐!   绝对、绝对不要在敌人面前哭泣!   听了她的话,洛基的眉毛都快吊到太阳穴了,他抱着双臂,用胳膊肘撞撞他哥:   “嘿,你听到这位女士说什么了吗?”   他这副模样很欠揍,还微微侧着脑袋,假装听力不行。托尔懒得理他,冷着张脸离他远了点:   “别摆出跟我很熟的样子。”   “我是你弟弟。”   “是的,是领养的。”   “……”   他们拌了几句毫无意义的嘴,看小姑娘的脸都涨红了,托尔后知后觉似的走过去,打算跟她道歉:   “对不起,能不能告诉我,我这个罪大恶极的弟弟又犯了什么事情?”   洛基朝天翻了个白眼。   “你为什么要用‘又’?”他话音一顿,原本懒洋洋的眼神里漏出了一点恶意,“还是闲话少说吧。让我看看她还有什么令我停住脚的花招。”   他突然发难,贴在袖侧的另一把匕首脱手而出!   然而再一次失去目标。匕首在空中的抛物线只划出一半,就被截住了,“铿”的一响,掉在地上。   洛基眯了眯眼睛:“哦,真是亮眼的正义光芒。”   他掷出的匕首被一块圆形盾挡住了。随着话音一落,举起的盾牌被放下,露出美国队长的脸庞。   托尔刚想高兴地和他的地球伙伴打声招呼,却看到他冷冷地扫视了两人一眼,动了动胳膊,盾牌狠狠往下一挫,甚至爆出了点火花。   托尔:“……”   史蒂夫笔直朝跌坐在地的女孩儿走去。   她看上去没有受伤——这无疑是让美国队长大松一口气的——但当他看到她的表情后,那颗刚放下的心又“哐”地下坠,下坠到胃里。   他半蹲下身,一条腿跪在地上,小心地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污痕。   “……艾比?”   艾比怔怔地看着他。   他和平时大不相同了:蓝白相间的战斗服使他看起来更严肃。但肩膀还是一样宽阔,眼睛里涌动着大海。   艾比在那片温暖的水波中看到了自己。一个把脸皱成一团的女孩。   眼睛和鼻子同时发酸,这次她再也不用忍耐了。   “呜,呜——哇啊啊啊啊——”   像被抢了糖果的孩子一样崩溃大哭,眼泪珠子争先恐后地跳出眼眶,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有整个宇宙那么多的伤心事。   美国队长手忙脚乱地抱住了她。   ……   “看啊,英雄救美。”   洛基又用胳膊肘捅捅他哥。他闪动的眼神告诉托尔他感兴趣得要命。   但五秒后,十秒后……看到两个人长到仿佛要持续到地老天荒的拥抱,他又撇了撇嘴:   “哦,还是老一套。阿斯加德的戏剧比他们要领先几千年。”   “……”   托尔又默默走开两步。好让他继续沉醉。   他蹲在角落里摸摸脑袋,再这样被洛基折磨下去,他恐怕连这头秀发都保不住了。   ……   艾比哭到天崩地裂。   哭完之后的三十分钟,她整个人脑子都要炸开,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能想些什么。只是木呆呆地坐在那,像个小机器人。   史蒂夫把这个小机器人小心翼翼地圈在离自己两步远的范围,活像一只保护孩子的母鸡,而自己身后就是个鸡圈。   他按捺着火气,跟邪神谈判。   “你不该出现在这里,洛基。”   “只是个意外。”洛基耸耸肩膀,“制造骚乱的不是我,是那群劫匪。”   “并不是个意外。”美国队长声音平直,近乎冷血,“劫匪的目标从来不是植物展会,这里根本没什么值钱东西。实际上他们已经在附近干了一票,赚得盆钵体满。”   “而正是你把他们吸引到这里,用你的所谓魔法。”   洛基用嘴型做了个“哇哦”,他侧头看托尔,毫不客气地批评:   “学着点,并不是每个金发大胸都像你一样没脑子。”   无辜中枪的托尔:“……??”   “告诉我你的目的,仅仅用欺负女性并不足以概括你的恶劣行径。”   美国队长正在勉力克制。他觉得他这张嘴现在完全能喷出更刻薄的毒液来,因为怒气还不断在他胸膛里膨胀。   “我只想找朵花,给我的哥哥做礼物。”   洛基说得十分甜蜜。听的人两脸冷漠。   “哦,确实。他送给我,然后它爆炸了。”   托尔如是说。   美国队长下颚一绷,俊脸冻得能刮下几坨冰碴子:“而那本该是艾比的花。”   不管它是不是有什么特异之处,那是我送给她的花,是她想要的花。   “花”这个字眼像定时炸|弹,艾比小机器人立刻不安地动了动。   托尔面对洛基,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他何止是痛心疾首,简直是痛心疾首的不知道多少次方:   “你是——你是从这个女孩手里抢过来的?”   奥丁的胡子啊!   在他每次试图谅解他的兄弟的时候,洛基总能突破他耐性的极限!   “这么说不对。那本来就该是属于阿斯加德的花。”   洛基冷淡地抱胸。他哥哥托尔又开始咆哮:   “什么?”   胡扯,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   洛基的白眼快翻到阿斯加德去了:“你当然不会注意。小时候的你满脑子只塞得进宝剑和蛇。”   托尔从不低头看,他眼睛始终目视前方。从不为花花草草之类的事物留连。   “我经常在童年时候看到那种花。”洛基说,“只不过后来慢慢少了。所以在中庭看见,有点好奇罢了。”   史蒂夫听见“呜”的一声,好像小狗叫。他赶紧回头去看,艾比好像被触动了什么机关,两只眼睛又泪水涟涟的了。   他看得心脏揪紧,一只手伸过去拍拍她,像哄做了噩梦的孩子,望向洛基的眼神却如同数九寒冬,腊月飞雪:   “你得赔偿那个。艾比需要它。”   “这没什么难的。”洛基作出很好说话的样子,“这种花虽然少见,但在阿斯加德也不是完全绝迹。”   艾比的大眼睛里渐渐透出希望的光来。   “很好,那我们达成共识了。”史蒂夫冷淡道,“账还没有算完,稍等五秒。”   他用手指轻轻叩击两下耳后的通讯器:“来B3区域。”   不到五秒钟,天上地下突然响起热闹的声音,复仇者们三三两两地到了,像是来参加派对。   托尔强壮有力的手臂牢牢地抓住了弟弟。洛基对他施以今天的不知道第几个白眼。   艾比还在为她刚才听到的消息心潮澎湃。她已经不哭了,但看上去还是泫然若泣;脸上脏脏的,一副小可怜样。   她正出神地想着那花,突然感觉胳膊上一阵力,紧接着整个人一下子腾空了。史蒂夫把她整个抱了起来。   他两只手臂如同天然的摇篮,艾比像被搁在里面的奶娃娃。她本能地往他的胸膛缩了缩,大脑变成一片空白。   “我们……去哪?”   美国队长沉稳地扬扬下颌:   “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基妹:哦,公主抱?这个桥段仙宫戏剧没有。   锤锤:快闭嘴吧你。真让人头秃。   艾比:有家长稀奇啊?我也有哇!(嚎啕大哭   基妹作死一时爽,迎接他的将是火葬场… 第24章 大傻蛋   艾比被史蒂夫双手抱着,走出展会。   他们的身后是一片废墟。而史蒂夫也不曾回头,仿佛每个抱得美人归的英雄,在好莱坞大片里表现的那样。   艾比的脸颊贴着他的战斗服,胸膛的那块地方充满了冷峻的硝烟味。她不留神把脸上没擦干净的脏痕也蹭了上去,像宫廷墙上被印了小孩涂鸦,破坏了这份严肃的完美。   她赶紧把脸挪了挪,不敢再靠近他了。手指顺便还把那块污渍擦了擦。   史蒂夫注意到她的动作,顿了顿脚步。   艾比茫然地抬头看他。   史蒂夫不曾分给她一个眼神,他直视前方,一只手腾出来把她翘起的脑袋按了下去,按进自己胸膛里。   艾比:“……”   她有一瞬间的失语。脸上很烫,贴在冷硬的战斗服上正好能缓解。她偷偷用余光瞄他,可是只看得到一个弧度锋利的下颌。   他没有低头看她,一眼都不曾。   艾比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史蒂夫生气了。   她当然知道史蒂夫为什么生气,她没有那么没心没肺,但她不清楚怎么哄一个正在生气中的男人。   她只能尽力把自己往史蒂夫的胸口团,但是他没有反应,抱她的手很稳,都不带一丝颤抖。   漫长的十秒后,艾比伸出手。   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手指像摸猫一样、胆怯又胆大地挠了挠他下巴。   美国队长不是猫,自然也不喜欢被挠下巴。他露出被冒犯的表情,像被蝴蝶骚扰的金毛犬。   更可气的是这个挠他下巴的人还结结巴巴地说:   “不、不生气了,好吗?”   史蒂夫都快被她气笑了。   他绷紧了脖颈和下颚,目光始终没有放到她身上。因为他知道,看到那张惨兮兮的漂亮脸蛋,他会忍不住心软。   一旦心软,教育就起不到效果。   他心里是这样想着,但怀抱里的人可没有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她仰着脸蛋,可怜巴巴地问他:“你为什么不看我?”   史蒂夫:“……”   好气啊!真是个祖宗!   没办法,他迫不得已低头。一下就跌进她眼睛的蓝色湖泊里,好像那里面有两个极其强力的漩涡。   美国队长投降了。   他停下脚步,和她对视。   “你知道我生气的原因,艾比。”   艾比小声地辩解:“可是那朵花对我很重要……”   史蒂夫差点脱口而出“那你知不知道你对我也很重要”,但也只是在心头飞快转了一圈,到底说不出这种电视剧里肉麻唧唧的台词。   他刚意识到她没有按他的话逃出去的时候,心脏都停跳了一秒;解决了绑匪迅速折回去,又看到直扑她面门的匕首,吓到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   好在现在,她还在他怀里,是活生生的、会动的,能战战兢兢地触摸他,能像台小复读机似的说话。   她那么脆弱,又那么黏人。史蒂夫简直不敢想象,如果她受到伤害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最终也只是有点疲惫地叹了口气:“没有下次了,照顾好你自己。”   艾比小幅度地点点头。   美国队长的怒气槽本来已经快蓄满了,但不到十分钟就全漏光了。   艾比像困倦的猫一样贴在他怀里,舍不得这个热烘烘的环抱。但理智告诉她不能再麻烦史蒂夫了。   她小声地说:“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   史蒂夫审视了她一圈,没说什么,弯了弯腰把她放到地上。   但艾比刚下地,就跟个瘸腿患者似的左摇右晃。神经是不紧绷了,然而她的肌肉到现在还有点脱力。   史蒂夫用单臂一揽,结果还是把她圈住了。   艾比在心里发出废柴的悲鸣。   真没用!   她不敢看史蒂夫,史蒂夫在她头顶发出一声叹。   紧接着又是熟悉的感觉——她再一次腾空了。只不过这次是被拉住两只胳膊,一个借力就被丢到了背上。   她反射性地把手臂挂在他后脖颈。史蒂夫本来是下蹲的姿势,此刻站起身来,轻轻松松地,像背上扛了半只漏风的米袋。   艾比快吊不住他了,她的手臂跟着她的身体一起“哧溜”往下滑,千钧一发之际,史蒂夫把她往上托了托。   他默不作声,背着她继续往前走。   盾牌也被他一同背在身后,有点冰,还硌得慌。艾比扭了扭身子。   史蒂夫就把盾牌背到前面,让艾比的胳膊帮他拿着,不至于掉落。   他现在的姿势有点像奶爸。把孩子绑在身后,把纸尿布等乱七八糟捆在前面的那种。   场面心酸而让人动容。仿佛能感觉到某种感情的沉重力量。   ——总之不是爱情。   这场景从前面看很不浪漫,但被背着的人可不觉得。艾比被史蒂夫驮着,回想他刚才的各种举动,越想越羞耻……   她把脸往他背上一埋,在心里大嚷大叫“梅林啊”“太丢脸了”——   然而这种自暴自弃式的举动对史蒂夫来说是场灾难。因为距离已经近得不能再近,虽然背部神经没有那么敏感,但属于女孩子的、丰满两团的挤压还是让他陡然一个激灵。   敏感姿势下难以避免的磨磨蹭蹭,让他的背部瞬间犹如火烧。   仿佛又回到了下雪的夜晚,她坐在他的哈雷后座,像个贴住他脊背的糯米团子。   能看不能吃。   他背着她走了一段,脚步越走越慢。   然后彻底停住了。   艾比一头问号地巴在他肩膀上,努力向前探出脑袋。   没等她看清楚史蒂夫的表情,就突然感觉重心不稳,“哧溜”一下,滑滑梯似的,她滑到了地上。   史蒂夫扶她站稳,表情不太自然:“……还是自己走吧。”   艾比:“好、好的。”   史蒂夫又好像觉得自己语气太生硬,他缓和了一下口气:“我来扶你。”   艾比连连摆手说“不用不用”,刚才那阵子酸软已经缓过来了,也难为史蒂夫一直把她当成个小儿麻痹症患者……   结果拒绝失败,还是被史蒂夫搀住了。他扶她的姿势也很猎奇,可能是因为身高差的关系,总感觉像是牵着木偶背后的线把她在往上提。   她走两步飘一步,脚有时候都够不着地。   好在植物博览会办在市郊,不然他们在街道上这样折腾,肯定会惹人围观的。就这么怪异地走了一阵,艾比突然感觉脸上一凉。   有水珠从脸颊一路滑到脖子里。紧接着水珠连成一线一线的,天空居然飘起了雨。   艾比、史蒂夫:“……”   ……   钢铁侠和穿着特工装的黑寡妇站在一处,注视着不远的前方,用怪异的“拎”姿拎着女孩的美国队长。盾牌在他背后闪着无比正义的光。   托尼淡淡地评价:“她有点像你昨天新买的手提拎包。”   表面看不出来,实际他在心里已经笑到打跌。   娜塔莎悠闲地撑着伞,站在雨中观望这两个人,她感慨万千:   “我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这种场面。”   “早说这根冰棍要抱着盾牌孤独终老了。”   托尼歪了歪嘴角。   他真不想承认,刚才他看到老冰棍抱着姑娘出来时还震惊到双目脱眶——但后来史蒂夫的一系列举动又把他心里腾起的希望小火苗灭得精光。   他想多了。他居然还指望九旬老人在玩浪漫这方面开窍,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娜塔莎笑了笑:“那可不一定。”   托尼看她撑着伞眺望,眺望的对象已然变成了两只落汤鸡。   总裁爸爸的良心过不去了,他向来嘴硬心软:“我想他们需要伞,一把也行。”   “一把都不用。”娜塔莎气定神闲,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如果你现在去送伞,我会叫你大傻蛋。傻穿地心的那种。”   托尼:“……”   总裁爸爸听了想打人。   作者有话要说:   论套路还是我们的罗曼诺夫特工多,骚不过骚不过。   PS项链的事会讲到的,还没死!(没死透……)   【通知】不知道算好事还是坏事……明天(1月9日)开始要入v了,第二本顺v的书,但心里还是很忐忑……希望大家能继续支持我,感恩!   明天早上八点万字长更,准时奉上。我去用生命肝更新惹!   【预告:基妹的火葬场和甜心的男友力】   PS大宝贝儿们的地雷和营养液我都看在眼里放在心上的,就是最近太忙了,回头看如果要整理名单的话实在很长,比较影响阅读体验,所以这里统一感谢!真的非常抱歉quq啾啾啾! 第25章 雨中曲   艾比和史蒂夫站在便利店的屋檐下, 看着檐外大雨。   雨势本来挺小,但后来突然变大, 声势恐怖, 两个人不得已只好先找地方避雨。   这种天气, 如果自己不暴露在雨中,旁观街道上匆匆忙忙的人群反倒是有意思的事情。在滂沱的雨势里,人好像变得很小,听着的人也自然会产生安闲的感受。   他们并肩站在屋檐下, 仿佛达成了什么默契似的, 谁也不忍心破坏这份安静。最后还是便利店门“叮”的一响,有人从店里钻了出来。   艾比看到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孩, 看样子还在读高中呢, 微圆的脸庞带了点稚气。他跑到史蒂夫面前, 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卡片。   这个男孩高举着卡片, 激动得脸都涨红了:“队长, 可以给我签个名吗?我是你的超级粉丝!”   他说着,还虚空做了个挥舞盾牌的动作。   史蒂夫对这种年纪的少年人有用不完的耐心, 他回答:“当然可以。”   然后在每张卡片上都签了名。艾比眼尖地瞥到:每张卡片都印着史蒂夫穿着紧身战斗服的样子,卡面闪闪发亮,还耸动着几个“白金纪念版”的大字。   男孩儿捧着卡片心满意足。兴许是见到偶像太激动了,他缠着美国队长喋喋不休:“——你知道吗?我还加入了美国队长先锋俱乐部!我们每天都在讨论你的每场战斗……”   史蒂夫认真地听着, 大多数时候他并不多话, 是个再合格不过的聆听者。   他听完这写下来肯定可以凑够十页纸的夸奖, 微笑着鼓励这个年轻小伙:“好样的。谢谢你的喜欢, 我很荣幸。”   男孩于是更加激动。然而直到他说到“我上次逃课去买你的限量画报——”的时候,史蒂夫脸上温柔的表情消失了。   他开始教育这个年轻人:“如果你告诉我,为了我你每天都在学校好好听课,那我将会比打了胜仗还要高兴。”   男孩刚刚热度下降的脸又开始变红。   史蒂夫顿了顿,开起玩笑:“当然,如果你逃课的话,你照样能在禁闭室看到我。某种程度上来说,两者殊途同归。”   男孩摸摸鼻子,有点难为情地笑了几声。   他们聊了很久,美国队长从学习态度讲到学习手段,从教育制度讲到教育改革,讲得男孩五体投地,仿佛被洗了一遍脑。   他最后抬脚往店里走的时候,还全身冒着小宇宙的火苗,嘴里晕晕乎乎地念叨“我爱学习,学习爱我”。   艾比:“……”   我的梅林啊。   男孩走后,屋檐小角又重获安静。史蒂夫注意到艾比在看他,不是很自然地咳嗽了一声。   艾比对他露出笑脸:“史蒂夫真的很受欢迎呀!”   她以前不知道,今天看吓了一跳。原来史蒂夫还是全民偶像。   史蒂夫的耳朵上有抹薄红。他犹豫了一瞬,低声道:“那是因为职业关系。”   艾比不解地歪了歪头。   史蒂夫的胸口涌动起一股热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刚才经历的一场虚惊,也许是因为外面在下的大雨,他油然生出了不平静的倾诉欲望。   然而冲出喉咙的声音却很平静:“因为我是个……超级英雄。”   艾比和他对视了两秒,蓝眼珠像清澈见底的溪流。   她问:“什么是超级英雄?”   史蒂夫不得不花十分钟跟她解释到底什么是超级英雄。   艾比仔细地听完了,她若有所思地喃喃:“所以你不是小鸡胃,听力也应该很好。”   史蒂夫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他艰难地辩解:“请你吃南瓜挞那时候——我确实没什么食欲。”   艾比也很理解地点点头。毕竟超级英雄也是人。   史蒂夫松了口气,突然眼睛弯弯,笑了一下。是那种完全放松的笑脸,像很柔软的橙汁蛋糕,用暖洋洋的阳光发酵。   光线突破云层,把所有的阴暗都赶走了。雨点也变成了甜甜的橙子粒。   艾比没头没脑地说:“你知道吗?在我们那,卡片是会动的。”   她说——“在我们那”。   史蒂夫平缓地回答:“是吗?”   艾比受他的影响,也用相同平静的声音继续道:“是的,我是个巫师。”   说出来了。心情并不像她预想的那么沉重,反而有种脱去伪装的轻松。   直到今天,一个平常的、飘着冬雨的下午,他们终于能剥掉保卫彼此的铠甲,实实在在地相处。   艾比长吐出一口气,慢吞吞地向史蒂夫科普:   “如果你买巧克力蛙——那是巫师界很流行的一种零食——它会送你卡片。我已经收集到了九十二张阿博瑞克·勃朗宁,他是个发明家,非常擅长恶作剧。”   她咂了咂嘴,好像在回忆巧克力蛙的味道:“……但是他们会跑,卡片上经常找不到人。”   史蒂夫很配合地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对这个问题艾比早有答案:“你总不能要求他们每天都在那里,他们也经常想要干点自己的事儿呢。”   “那听起来很有趣。”   史蒂夫忍俊不禁。艾比看着他,也不由露出酒窝:“你真的这样觉得吗?”   “当然。为什么不?”   他反问。眼睛里没有惊恐和厌恶,瞳孔的光泽像通透得蓝宝石。   “哦,真高兴你喜欢。”艾比的脸都有点发红了,酒窝里像盛满甜酒,“到时候兴许我们能一起分享巧克力蛙。”   她兴致勃勃地比划:“它们能补充体力,是会跳、会逃的,跟真正的青蛙没什么两样,但味道很好很好!”   史蒂夫:“……”   他想起冻到他差点骂出脏话的冰耗子,笑容险些维持不住。至于巧克力蛙,他也很难想象自己满屋子抓一个魔法零食,最后把乱动的青蛙脚塞进嘴里的场景。   但是这时候不能犯怂,他沉稳且从容地说:“好啊。”   再不济,他可以送给他的好伙伴,巴基或者托尼。   他们铁定乐意帮他分担一二。   艾比定定地看着他,又是长长的一口气吐出:“真好。”   好像冬天藏在被窝里,打了个哈欠。连手脚都是松软的。   史蒂夫没有问她“为什么觉得真好”,因为他也觉得这样的时刻很好,好得没法用语言形容。   彼此信任,所以快乐。两个人互相对望,都不舍得挪开眼,双双在滴雨的屋檐下傻笑。   ……   “雨好像小啦。”   艾比小声说,史蒂夫“嗯”了一声,探出脑袋看看外面。   离家还有段路。雨虽然不再继续变大,但还是黏黏糊糊、磨磨唧唧的,如果现在走,到家恐怕也免不了湿透衣襟。   “走吧。”   他伸出一只胳膊把她拉近,另一只手解下了背后的盾牌。   盾牌在手心横向翻转,变成现成的遮雨物,史蒂夫把她单手揽着,冲入雨中。   而盾牌始终举在她头顶上方,使她免受风雨侵袭。   艾比起先被他的操作震惊了一刹那,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很想笑,笑容几乎憋不住。   两个人踩过无数水坑,艾比的笑一直没有停过。   ……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娜塔莎和托尼跟了他们一路,带着伞。   托尼目送他们远去,嗓子眼像塞了团烂泥巴。   隔了片刻,他面无表情地转向娜塔莎:“……你想看的就是这个?”   黑寡妇沉默两秒,缓缓道:“我没料到有这种操作。”   钢铁侠揉了揉发酸的腮帮:“我决定叫他们雨中二傻。你别想把大傻蛋的称号扣给我,那没门。”   娜塔莎耸耸肩膀:“往好处想,这是跨世纪的古老浪漫,还挺独树一帜的。起码姑娘喜欢。”   托尼哼笑了声:“这就是我为什么叫他们雨中二傻的缘由。他们消失在我眼中的样子像两团迫不及待想被环卫工人捡走的废弃物。”   “——而振金盾牌像极了垃圾桶盖。”   刻薄的比喻让黑寡妇也噎了噎。   但她很快找到了反击点:“你可能难以理解,但这就是恋爱。”   哼,恋爱。   托尼很不得劲地在心里撇嘴。好吧好吧,恋爱,这年头连老冰棍也有春天了。   如果恋爱是这么傻兮兮的活计,他宁肯和盔甲相亲相爱一辈子,也不要被多巴胺降低智商。   雨点噼里啪啦打在伞上,总裁爸爸的背影宛如一个飘逸的浪子。   ……   艾比回到家中时已经是傍晚了。   越到冬天,天黑得越早,更何况是阴雨天气。家里一团黑暗,窗帘严严实实遮着,一丝光都不显。   艾比摸到墙上的开关,打开灯。黑暗被瞬间涌没的光源驱散了。   她照惯例首先去温室,短短的一小段路走得格外艰难。   今天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情,她直到刚才打开家门的前一秒才想起了牛头摇摇树,以及对它信誓旦旦的承诺。   ……老实说她有点怕它的眼泪攻击,这场面让人吃不消。艾比做了很长时间的精神建设,她的脚步在温室门口反复徘徊。   然而没等她做完精神建设,牛头花自己兴高采烈地探出脑袋来了。   “晚上好。”   艾比对它打招呼。同时噘噘嘴巴,准备亲它的奶牛头一下。   ……结果被牛头摇摇树躲开了。   艾比:“……”   它躲开了!   她真不想承认,在牛头花躲开的那一刹那,她本来就千疮百孔的心灵受到了伤害!   世界不爱她了,牛头花也是。她的眼泪已经开始蓄力。   然而牛头摇摇树看她愣在那里,好像怕她多想似的,亲昵地用头颅蹭了蹭她脸颊。   见鬼的是艾比好像能从它的举动里听出它的心声:蹭蹭可以,亲亲就不行啦。   艾比暂时把眼泪憋了回去,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牛头摇摇树一遍,发现它今天实在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比如,没看到相亲对象,它也丝毫不在意,仿佛还很高兴;比如,它不允许她亲亲;再比如,她的枝蔓一直遮遮掩掩,好像在藏着什么似的。   很快艾比就得到了答案:牛头摇摇树害羞地左右乱扭,磨磨蹭蹭地居然从背后拱出两颗东西来!   艾比定睛一看,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她看起来像随时要昏倒了,用失足少女的严厉老爸的口吻尖叫:   “梅林的平角裤啊!这孩子是谁的?”   是的!牛头摇摇树拱出的,正是它的果子!   今天实在是、实在是太混乱了,艾比怀疑自己把日子过糊涂了。她没想到就这么点工夫,牛头摇摇树就和别的野花授了粉,开花都没看到不说,现在果子都有了!   诚然牛头摇摇树是一种“结婚生子”非常迅速的植物,但艾比还是感觉自己的灵魂受到了冲击。   关键是——这果子到底是谁的呀?   艾比连番追问,牛头摇摇树扭扭捏捏。最后大脑袋一歪,歪到正种在它后面的独活草身上去了。   独活草舒展双臂,抱住了它和它们的果子。   艾比只感觉头顶窜过一道天雷。   梅林啊,谁能告诉我它们俩是怎么在一块的——   跨种族的恋爱居然也开花结果啦,这果子怕不是变异果吧!   她对着这幸福的一家三口崩溃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回飞散的理智。   她自我安慰:独活草也不错,不是她说曼德拉草不好,只是曼德拉草脾气不好,动不动就爱尖叫,找对象可不能找这样的;相比起来,独活草的条件就很优秀,身材高大又很温和,一天到晚都是香香的……   这么一想,突然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呢!   事已成定局,艾比瞅瞅它们家丑孩子奶牛头,又瞅瞅英俊挺拔的“女婿”,长叹一口气:   “你们幸福就好了。”   牛头摇摇树上赶着来安抚她,把两颗奶瓶果献宝似的捧到她面前,仿佛在说:是你的,都是你的。   艾比又感觉心情好了很多。她摸了摸奶瓶果,从外表看跟书里描画的、普通的奶瓶果没什么不同。   她正要仔细端详,牛头摇摇树突然把藤蔓一缩,牛头也不动了。   独活草隐蔽了香气,枝叶发出飒飒的响动。   温室里的植物们也飒飒作响,仿佛在唱一首交响曲。   然而现在是在室内,屋里也没有风。   艾比转头看了看温室门,她进来的时候是带上的;天色在慢慢变黑,树影遮蔽窗棂,屋内越来越暗。   她再回头,不经意看了眼玻璃窗。结果被玻璃上映出的人影逼得差点跳起来!   事实上不是差点——她确实立马就跳起来了!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跳出去两米远。   在她背后,有个和独活草一样英俊挺拔的男人笑着看她。   艾比吞下即将冲出喉咙的尖叫。   她见过这个人,她记得他的名字叫洛基。   ……   “不要紧张,女士。”   洛基用一种“今天天气很好”的口吻安抚她,甚至还有闲心开个玩笑:   “我本打算从窗台跃入,好比暴雨中归来的罗密欧——是罗密欧,对吧?”   艾比把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这个动作让她的两边脸颊鼓出了点肉。   谁家的罗密欧是这样的啊……   强盗!小偷!斯托克!   艾比在心里不惜用她能想到的、最坏的词骂他,但是鉴于这个奇怪的人手上还拿捏着流金嚏根草的动态,艾比仍然把自己团成个包子,软绵绵地搭腔:   “你、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来送我的致歉礼物,beauty。”洛基往前迈了一步,这个举动又惹得艾比连连后退,“我真的非常、非常抱歉,我对女士的粗暴并不出自于我本心。”   胡说八道。   在和她对峙的过程中,他明明享受极了、开心极了!   “我刚刚回了趟仙宫,替你摘了朵花来。”他保持着他虚伪的绅士派头,“你不想看看吗?我可是费了很大力气。”   即使他的嗓音和他说出的话一样诱惑,艾比的心脏只是猛地一弹,又恢复了平静。   她用连她自己都没料到的、镇静的口吻问:“你不是被抓起来了吗?”   洛基咧开嘴角,好像听到了个很有意思的笑话。   “你以为在这个星球,有什么样的地方困得住我?”   艾比四处张望:“你哥哥呢?你把他丢下了吗?”   洛基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他有点不耐烦了,废话不多说,直接从黑西装的贴身口袋里取出那花。   金色的,闪光的。   艾比的呼吸霎时停止了。   可恶的邪神拈着那朵花,反复观赏,仿佛在说“你来拿呀”。   艾比被他气到脑梗,忍不住嚷嚷出声:“这花是假的!别再骗我了!”   她很少生气,并不代表她愿意忍受一而再、再而三的捉弄。   这哪是个成年男人,分明是个巨婴!真不知道他能从这种恶劣行径里得到什么趣味!   洛基看艾比气成了个河豚,更惊讶了。那朵金花被他的手指一碾就灭,粉末消失在空气中。   他缓缓地拉开嘴角弧度:“这么说,不是歪打正着了。”   艾比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有这么无聊的人!   简直、简直是不可理喻!   然而仿佛心有灵犀似的,几乎是她要张嘴说他坏话的同时,一直趴在温室装死的牛头摇摇树突然仰起了脑袋。   它捧出了奶瓶果,像个冷酷的豌豆射手那般,牛头往果子上一压。   就听细微的“噗”的一声,奶瓶果里飚出了一股清甜的奶液,正中洛基的黑色西装!   洛基:“……”   这黑与白的碰撞,令人十分的难以直视!   艾比眼前一黑,仿佛看到了世界末日。   洛基在艾比张皇的注视下似笑非笑地,从西装口袋里抽出了一条精致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起来。   艾比贴住墙根,她想抱着这颗作了大死的奶牛头在墙壁凿一个洞,然后一起跳下去。因为她已经不敢看接下来会发生的情况了。   洛基擦着擦着,阴涔涔的笑容渐渐从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面无表情。   因为他发现被奶瓶果喷过的地方,从西装外部渗入,他的胸膛慢慢起了惊人的变化。由原本的平坦渐渐耸起,变得圆鼓、最后是高耸……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长出了一对令人血脉贲张的人间胸器!   “……”   他停住手,把手帕一扔,他不擦了。盯着那对浑圆的女性胸部,他开始怀疑起神生。   兴许这只是场梦,醒来他还躺在阿斯加德的豪华寝床,等着侍女给他喂葡萄。   艾比死死贴住墙壁,像跟墙面长在了一块儿似的。她被这个超凡画面刺激得心惊肉跳!   邪神长相虽然偏向秀气,但也有男儿的英挺,并不算雌雄莫辨;因此此刻顶着一对……巨、巨|乳,违和感满满,视觉冲击力远远不能单用“惊悚”来形容。   也许应该称作“猎奇”——   整个温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艾比觉得自己快窒息了。这时候偏偏牛头花还要过来,耀武扬威似的蹭蹭她脸。   好像还很自豪:看,我给你报仇啦!   这个动作像解冻讯号,结冰的气氛瞬间被打破。洛基突然出手,动作快得看不清,他已经把匕首抵在艾比的脖子上。   艾比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她背后是墙壁,脖颈前架着匕首。姿势决定洛基必然不可能离她太远,这就造成个非常尴尬的问题……   大胸碰大胸,其趣乐无穷。   洛基软绵绵的两团压在她同样软绵绵的两团上,像四坨弹性甚佳的果冻。   说出来的话却没那么动听,艾比一听他声音就知道他已经在崩溃的边缘,太阳穴都暴起了青筋:   “我现在没那么多外交辞令跟你讲,女士。你最好祈祷在十秒内能掏出解药——”   艾比复读机再上线:“我、我我……”   我也没解药哇!谁晓得“被奶瓶果喷一喷会长大胸哦”的传说居然是真的!   然而十秒钟没到,门外响起一阵喧哗。艾比睁大了眼睛,突然听到“砰”一声,天花板和地板同时颤抖。   有人强行破门而入了。打头的是艾比今天刚见过的那个金发大个,他一进门就火力十足,像咆哮的托马斯小火车:   “洛基——!!你怎么敢让我对着空房间唱了半个小时的宝贝摇篮曲——”   小火车的车头断了,托尔的下巴脱臼了。   他的眼睛都快瞪出眼眶,看着面前发生的这幕“姬情”。   他做了个非常不雷神的动作:他揉了揉眼睛,反复揉,揉了十多遍。   后面跟着的史蒂夫也一时失语。但他好歹从姬情四射的表象下看出了蛰伏的危机,五指不由攥紧成拳。   他沉声道:“放开她,洛基。”   洛基怒极反笑:“哈,放开她!你这位正义之师不妨看看她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他激愤的谴责被雷神轰隆隆的笑声打断了。   托尔肆无忌惮地狂笑,几乎笑出眼泪。他一边揩眼角一边评价:   “哦brother,现在你不用嫌弃自己的胸膛过分单薄了,我们都一样。”   这评价真是诚恳到近乎刻毒,起码是踩准了邪神的痛脚。艾比只感到一阵眼花缭乱,洛基迅速松开她,临时改换了攻击目标,他开始追着托尔在客厅里转圈圈,和他的兄弟玩起心爱的“捅肾游戏”。   狭窄的客厅顿时鸡飞狗跳。其中还夹杂着洛基急火攻心的“让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给我等着”,还有雷神银铃儿般的“哈哈哈哈哈哈”!   他听上去像要把洛基的痛脚全部踩个遍似的,老远都能听到雷神的装模作样:“哦,我一般不和女孩打架!我想我们应该去喝杯咖啡!”   ……   二十分钟后,不同程度挂彩的两个人坐到了艾比家的沙发上。   艾比看到洛基也坐下来,吓得赶快往史蒂夫的方向挪一挪,恨不得把自己塞进他怀里。   史蒂夫表示乐意配合。   洛基抱着手臂——这个姿势他本来经常做,但现在因为胸口两坨的衬托莫名变得有点色气,看上去像他故意托着那两颗肉球。   他脸似寒冰:“没什么好说的,现在,立刻交出解药。我倒还能考虑给你轻松点的死法。”   还没等史蒂夫狠狠拧起眉毛,托尔先开口了:   “如果不是你故意撩拨,她的植物也不会伤害到你。”   说到底还是弟弟嘴贱。   洛基用那双仿佛要滴出水的眼睛瞪着托尔,他咬紧了牙关,溢出一声冷笑。   那冷笑听得艾比打了个寒战。   她突然开口,阻止了两兄弟火花四溅的对视:“其实……不必过分担心,书上说只要不是服用奶瓶果,只是被它的汁液喷一喷,时效不会特别长。”   她缩了缩脖子,声音变得超小:   “大概……三天左右会恢复正常,七十二小时。”   “……”   洛基的表情像吸血鬼吃到了大蒜,麦格教授被砸了粪弹。   托尔意犹未尽般咂了咂嘴:“哦,可惜。”   他问:“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他这种状态持续得久一点?”   洛基的眼神告诉托尔他已经凉了。两个神兄弟又在沙发上滚成一团。   场面本来非常残酷,但因为两坨肉的关系变得黏黏糊糊,黏糊到辣眼睛。   艾比别过了脑袋。   史蒂夫似乎也觉得不妥,他试着把这两个神分开,并把他们丢在门口。同时接通频道,通知了复仇者成员。   复仇者们又轰轰烈烈地来了,对于洛基追捕战大伙总是乐此不疲。结果一眼看到和托尔搏斗的大胸邪神,眼球和下巴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娜塔莎和鹰眼两个笑得门都要塌了。   洛基还不死心,气喘吁吁地抬高声调:“到底有什么该死的方法能让它尽快消下去?!”   他听起来像要把那两团碍眼的东西用刀割了。   复仇者们又是一串“哈哈哈哈”,笑得东倒西歪。   隔着门板,艾比慢吞吞地冲他喊:“也许我可以试试,但你得兑现你的承诺,把花给我。”   听到门口没有动静,艾比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这个奶瓶果是独活草和牛头摇摇树的孩子,很有可能是变异品种。”   言下之意是,她其实也不确定时效究竟多长,兴许永远也变不回来了。   洛基:“……”   ……   复仇者小伙伴们兴冲冲地把洛基再次捆走后,艾比家重获平静。   她还在沙发上坐着,情绪不高。史蒂夫把呼吸都放得小声,生怕惹她更不愉快。   她坐了一会,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零散的物件,史蒂夫眼神一扫,发现是条项链。   是已经破碎的项链,眼球造型,整齐地裂成两半。   艾比抿抿嘴唇,从另一个衣兜里取出根小木棍,史蒂夫猜那是巫师的魔杖。   她用魔杖点住裂开的项链,小声念出咒语:“恢复如初。”   魔杖爆出一团萎靡的小火花,咒语失败了。艾比也不丧气,把火星拍掉,重新念咒。   史蒂夫就坐在旁边,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念。   艾比念了差不多有十遍“恢复如初”,其中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意外状况;但最后一遍她成功了,两半项链合在了一起。   她把它小心翼翼地提起来,晃了晃,衔接严丝合缝,没有再裂开。   艾比松了口气,她把项链重新收拾好,挂上脖子,用皮肤温暖着那块冰冷的地方。   她的心里有种摸不着的怅惘,类似于人走到悬崖,一脚踏空。   项链的外表被修复好了,看上去崭新崭新;但艾比能感觉到,里面的魔力已经漏光了,兴许就是在它爆出光芒拯救她的时候。   它曾被人施加了守护类的魔咒,但现在已经变成一个空壳。   史蒂夫看艾比坐在那,不动不响,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他的膝盖微微动了动,触到了她的。   艾比被他的动作惊醒了,她仿佛现在才注意到史蒂夫在她身边似的,赶紧站起来,说:   “对不起史蒂夫,我……”   话没说完,天旋地转。一阵眩晕感倏然袭击了她,视线里变得朦朦胧胧,像笼罩了一层黑雾。   一座山压在她身上,或者是额头……她觉得那里很烫,烫得她要烧起来了。   模模糊糊中,艾比看到史蒂夫惊慌失措的脸,听见他在着急地喊着自己的名字——   然后“啪”的一声,电源被切断,世界变成一片黑暗。   ……   艾比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她打量环境:还在家里。是熟悉的床,熟悉的卧室。   ……她这是怎么啦?   门轻轻一响,是史蒂夫放慢脚步,走了进来。他手里还端着个托盘。   看到艾比醒了,似乎还想动弹,他赶紧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小心翼翼地把她按住了。   “你发烧了。”他这样说,顺手给她垫高了枕头。   艾比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喉咙一阵火烧似的干渴。从额头到脖子一路还有些微热度,身上有点黏黏的。   “可能是淋了雨的关系。”史蒂夫帮她把一绺头发撩到耳后去,手指碰到了她仍然温度偏高的脸颊,“来喝药。”   他把托盘里盛的药和一杯水拿过来,递给艾比。看着她如获至宝地捧着玻璃杯,喝得有点急,还间或发出一点被呛住的含糊声音。   史蒂夫简直有操不完的心,抚顺她的背,一个劲喊她“慢点”。   等到看她一口气喝了一大半,史蒂夫感觉出不对。   他提醒她:“药”。   艾比支支吾吾的,舔舔嘴巴。   “史蒂夫,我可以……”   她本来想说“我是个巫师,可以自己熬配提神剂”,但史蒂夫阵势太大,看样子是根本不打算放她下床的了。   史蒂夫的话证明了她的猜想,他声音很轻,但有点严厉:“先把药喝了。”   艾比往被子里缩缩,不敢再质疑他的权威。   普通的感冒药不比魔药,没那么快见效。艾比喝完后,只觉得喉咙不那么干了,但还是没精神。   史蒂夫看她蔫蔫地窝在被褥里,小脸皱巴巴、白生生的一团,因为热度还没完全褪去,皮肤里又透出病态的红,知道她决不好过,顿时整颗心脏都拧巴了。   艾比看他紧紧皱着眉毛,瓮声瓮气地:“史蒂夫,没关系呀,我睡一觉就好了。”   她总是麻烦她的邻居。虽然他既善良又热心,艾比还是不忍心回回麻烦他。她给他添的乱可够多了。   “我在这看着你。”史蒂夫的口气听起来没得商量。但他很快就把声线放软了,像阳光下融化的咖啡蛋糕:   “如果你觉得无聊,我可以读书给你听。”   《百年孤独》《追忆逝水年华》或者其他世界名著,哪样都行。   艾比慢慢把被子拉高,遮住下巴和嘴,只露出一双冒出湿气的眼睛。这双眼睛下垂得厉害,比平时更软、更温柔。   她真正意识到自己生病了,因为生病的人都迷迷糊糊的,还都比平常更任性些。   她小声地问:“你可以给我讲个故事吗?”   史蒂夫没立刻接上话。这可能有点超出这位二战老兵的能力范围了。   “……”   艾比没有听见他回答,往被窝里沉了沉,这下连眼睛都看不到了。   史蒂夫有点好笑地把她从被子路挖出来,被角也仔细地掖好。他硬着头皮:“好吧,我说一个,说完你就可以睡觉了。”   艾比雀跃地应了一声。   史蒂夫一清喉咙,他思索着开了头:“……从前,在大森林里,有一颗漂亮的小豌豆……”   艾比问他:“小豌豆为什么会在森林里呢?”   这就不太好说了。史蒂夫绞尽脑汁:“……她和她妈妈走散了。”   艾比继续追问:“豌豆也有漂亮和不漂亮的区别吗?”   “她是……嗯,身材比较饱满的,很圆润。”史蒂夫不得已要给豌豆加上更多的人设,“她还是颗金豌豆。”   别的豌豆都是青的,所以没她好看。   艾比没有问题了。   她缩在被子里,听到史蒂夫的声音像大海的波浪,一起一伏的:“小豌豆在森林里走,走着走着,碰到了只金丝雀。”   “金丝雀一蹦一跳的,看到她这样与众不同,尖喙一叨,就把豌豆衔进了嘴里……”   艾比感觉自己像春日海浪里的小船 ,在平和的波荡里发着困。   握着被子的手松开,她慢慢睡着了。   史蒂夫始终观察着她,他立刻噤声。等到看她呼吸真正平缓下来,才小心地把她的手藏进被子里。   而艾比此刻正在做梦。   在梦境里她变成了那颗豌豆,不同的是她穿过森林,始终没有遇到任何人。但等到她渡过大湖,穿越到彼岸,才发现彼岸有座城堡。   小豌豆一蹦一跳地上了阶梯,抱着莫名的期待和忐忑,推开了大门。   大堂灯火通明,数以千计的蜡烛在空中漂浮。   那是霍格沃茨的礼堂。   小豌豆开始慢慢膨胀、变形,长成了人。艾比迈着轻快的步伐,路过餐桌。   长桌边闹哄哄的,人群围成一团。艾比的心砰砰直跳,好奇地跟着他们探头探脑。   她看到了一只金丝雀。   它有很温暖、很漂亮的羽毛,尾巴活泼地一摆一动。大伙儿拿着琐碎的食物屑逗它,它就撇头。   突然空气中“砰”的一响,像香槟瓶塞被弹开。孩子们此起彼伏地惊呼,金丝雀在他们的注视下逐渐抽条,变成个长手长脚、高高瘦瘦的大男孩。   他拍拍胸脯,在人群中转了一圈,奔跑高呼:“金丝雀蛋奶饼干,七银西可一块!”   人群七嘴八舌地簇拥着他,大部分是一年级的小豆丁,衬得他高得惹眼。   他抬头了,他看见了她。   姜红头发在视线里生机勃勃地晃动,男孩冲她大幅度地挥挥手臂,同时展示怀里的一大袋糖果:   “嘿bunny,你今天好吗?要不要来点尝尝,这可是最新发明!”   艾比一下笑了,她听到自己的回应:“嗨,弗雷德。”   这是个好梦,她心满意足。 第26章 金丝雀   在霍格沃茨读书那会, 艾比有个绰号叫“小花瓶”。   她长得好看,身材也远比同龄人要突出, 即使是黑色长袍也遮掩不住鼓囊囊的胸脯, 皮肤是光洁而绷紧了的, 很多女孩甚至在私底下怀疑她有媚娃血统。   因为男孩的眼光和女孩的议论,艾比并不以肉体的资本为荣,每次上课她都几乎要含胸塌背,恨不得别人看不见她才好。   如果她仅仅是有漂亮的脸蛋和身材倒还罢了, 偏偏还要顶着惹人注目的姓氏:斯卡曼德。   整个霍格沃茨稍微有点见地的, 谁不知道纽特·斯卡曼德是《神奇动物在哪里》的编纂者呢?这本书一印再印,而艾比的祖父的名气也随之水涨船高了。   人们经常会在心里嘀咕:纽特是这么响当当的人物, 而他的孙女怎么会毫无成就呢?   艾比并没有继承斯卡曼德家的聪明脑瓜, 对研究神奇动物也没什么天赋, 成绩勉勉强强。   草药课还行, 魔药课跟格兰芬多的纳威·隆巴顿并称“坩埚杀必死”。   空张了迷人的外表, 却没有与之相配的成绩和能力,“小花瓶”的绰号慢慢流传开了。   艾比不太善于交际,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独来独往。有空闲的时候,她经常去黑湖晒太阳。那儿有一大块芳草地,松软惬意,撒泼打滚都行。   艾比就是在那里遇到的双胞胎。   她很早就听说过他们——两个捣蛋鬼学长, 格兰芬多的“游走球”。他们的姜红色头发实在醒目, 在阳光下刺人眼睛。   双胞胎中的一个在玩巨型章鱼的触手, 他似乎试图把它打成个结;另一个伸着长手长脚, 天线宝宝似的蹦来蹦去。   艾比正想偷偷溜走,那个正在蹦跳的双胞胎之一看见了她,突然朝她飞奔过来。   艾比差点吓到原地升天——她听说过最会捣蛋的皮皮鬼也曾经被他们恶整,她害怕死了那些层出不穷的魔法恶作剧。   紧急情况!她撩起袍子就逃。   双胞胎中的一个愣了愣,像打鸡血似的跑得更快了!他们一个跑一个追,在黑湖边绕圈。   双胞胎中的另一个连章鱼都不玩了,拍着手叫“弗雷迪,加把劲儿!追上那个姑娘!”   他的好弗雷迪脚下生风,一边还嚷嚷着“你跑什么”,换在平时要跑过个女孩不难,但他今天把袍子穿反了,兜帽在前兜满了各种各样的糖果和魔法玩具,他为了顾着它们,脚步不由都变得笨拙了。   所幸那姑娘没爆发力也没耐力,没过一会就没劲儿了,小短腿迈得越来越慢。弗雷德往前猛跨一步,把她的衣领揪住了。   马上又松开,弗雷德抓了抓脑袋,莫名其妙地问:“你跑什么啊?”   艾比快吓死了:“你你你、你找我有事吗?”   弗雷德嬉笑着冲她比了个拇指:“你说话真有趣,一卡一卡的。”他把兜帽里的东西展示给她看,“要来点青蛙卵肥皂吗,姑娘?”   他是来搞推销的……艾比松了口气,去看他手心里摊开的东西。   那好像是块肥皂,又似乎不是。因为上面排列着密密麻麻的青蛙卵,正栩栩如生地滚动。   艾比咽了口唾沫。密集恐惧症患者觉得自己马上要昏倒了。   弗雷德对推销商品简直有用不完的耐心,他看看面前这个姑娘:长得极其可爱,就是皱巴巴着脸,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似的。   他又想起他的小妹妹金妮,语气不由放温柔些——他的双胞胎弟弟都没享受过这待遇呢——   “别担心,看看。它们并不可怕——”   弗雷德用手去戳了一下肥皂中间那颗,青蛙卵顿时惊惶地胀大了一圈,像只湿漉漉的眼睛。其他蛙卵也似乎因为受了惊而膨胀起来,倒把最先膨胀的一颗挤得扁长,看起来活像受了什么委屈。   艾比一下子笑了,觉得它有点可爱。弗雷德轻轻呼出一口气。   “你喜欢这个吗?和你的皮肤亲密接触,带给你不一样的洗浴滋味!”   弗雷德热情地背诵着广告词。艾比天生不懂得拒绝,她有点忐忑地问:“它们会长大吗?”   艾比听纳威说,罗恩原本养了魔法蛙卵在鱼缸里,正一天天地长大呢……现在一个鱼缸已经装不下了。   作为天生商人,弗雷德敏锐地嗅到了交易即将成功的气息。他竖起两指,十分郑重:“当然不会。我以阿博瑞克·勃朗宁的名义起誓,我绝不胡说八道——”   “如果它们变大了,就罚我这辈子不能再做新发明。”   对于韦斯莱兄弟来说,不能捣鼓他们那些魔法把戏应该算最最严酷的酷刑了!比魔药学挂科还难受一万倍。   艾比犹豫着:“好吧,那我买一个蛙卵肥皂。”   “三个银西可,多谢惠顾。”弗雷德笑嘻嘻地行了个骑士礼,动作不伦不类的。   艾比就把三个银西可塞进他倒穿的兜帽里。   弗雷德意识到这可能是他们潜在的大主顾,他使尽浑身解数:“还要看看其他的吗?打嗝粉?大粪蛋?”   艾比连连摆手说“不要了”,弗雷德耸耸肩膀:“好吧,小姐。弗雷德·韦斯莱,很高兴认识你。”   她小声回应:“我叫阿比盖尔·斯卡曼德。”   弗雷德皱了皱鼻子,鼻梁上的细小雀斑生动地一跳一跳:“好的bunny。”   艾比一头雾水地问他:“为、为什么要叫我bunny——”   “好啦,这没什么的。”弗雷德飞快地从口袋里抽出包装纸,把青蛙肥皂包装好,使它看上去更高大上一点,“没人说你长得像只小兔兔?跑起来也像。”   艾比伸手把肥皂揣进兜里,她吸着鼻子:“没有。”   “那么现在有了!再见bunny,祝你今日愉快!”   弗雷德倒退着冲她摆手,动作十分潇洒;突然脚下一滑,跌了个狗吃|屎。   艾比:“……”   她看着这个大男孩迅速爬起来,手舞足蹈地冲他的兄弟挥舞着绊倒他的假章鱼触手,乔治在不远处捧着肚子大笑。   “你完蛋了老兄!”弗雷德掏出魔杖一划,乔治的耳朵突然变得超大,里面塞满了五颜六色的烟花棒。受难者气急败坏地扑过去,跟弗雷德扭打在草地上。   草地有个坡度,艾比目送着双胞胎越滚越快、越滚越远,最后被巨型章鱼的触手接住,抛到空中,又重重地跌回湖里。   ——发出“砰”的老大一声响。   然后他们像落水狗一样疯狂摇晃脑袋,把水花全部溅到对方身上,并指着彼此哈哈大笑。   ……   艾比后来光顾——当然,是被迫光顾——过好几次弗雷德的生意,他们渐渐有了越来越多的接触;艾比在某一天突然能分清弗雷德和乔治了,像梅林的一个点悟。   弗雷德是声音稍尖、鼻头也略尖,但气质略文静的那个。这是个非常细微的差别,但足够让弗雷德惊喜,他们的友谊因此更坚固了。   “我们的妈妈有时都分不清我们两个呢!”   他高兴地讲。   当然啦,对艾比来说,双胞胎最明显的一个区分是:弗雷德热衷于给她取各种各样的外号,乔治则不会。“小兔兔”就不提了,跑得慢一点会叫她“小企鹅”,结巴脸红的时候会叫她“小螃蟹”……   但他从来没叫过她“小花瓶”。一次也没有。   他是个聪明又善良的男孩,尽管有的时候有点顽皮,但比皮皮鬼可爱一万倍。大伙都爱他,艾比也是。   他用他近乎直觉的体贴维护了她的自尊。   但对于他古里古怪的发明,以及和魔法商店的各种合作项目,艾比敬谢不敏。至于她第一次买的青蛙卵肥皂,她只有在那天晚上用过,触感滑腻到爆,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后来就搁置了,直到某日再拿出来,艾比惊奇地发现——   它没有越变越大,反而是越变越小了。艾比把它拿出来的时候,它只剩指甲盖那么大的一点,被阳光一照,居然就融化没了。   艾比:“……”   弗雷德,大骗子。   ……   “弗雷德,大骗子……”   艾比记得自己做了个很美、很轻松的梦,阳光轻飘飘的,把黑湖里的巨型湖怪都照得亮闪闪,格外好看。但是当她气冲冲地抓着青蛙肥皂的包装盒去问弗雷德的时候,突然“砰”的一声,弗雷德的全身都被烟雾盖住了。   然后他又变成了金丝雀,拍拍翅膀就飞上了天空。   艾比在地上追呀,追呀,怎么也追不上。她喊着“弗雷德!大骗子!”,弗雷德没有再看她一眼,它越飞越远,变成天际的一个小点。   艾比跌倒在草坪上。   这一跌把她跌醒了,她迷迷糊糊半闭着眼睛,意识却还没有清醒,咂巴着嘴喃喃:“金丝雀……”   史蒂夫温柔清亮的声音剥开了迷雾:“……怎么了,饿了吗?”   艾比睁开眼睛。   她看清了史蒂夫。他好像也刚睡醒的样子,头发有两绺搭在前面,没有平日的一丝不苟;其中一绺还翘起来了,像小鸭子的屁股。   艾比无意识伸出手去,摸摸他的前额。   好可爱啊。   史蒂夫这才似有所察地按了按翘起的头发,他重复一遍:“饿了吗?”   他没听清她的话,光看到她咂巴嘴的动作了。   艾比想了想:“我好想吃……炸金丝雀。”   “……炸什么?”   史蒂夫怀疑他的耳朵坏了,艾比又喃喃地重复一遍:   “炸金丝雀……”   史蒂夫掩饰住惊悚,偷偷掏出手机飞快搜索了下,发现“油炸金丝雀”居然是古罗马有名的一道解酒菜。   ……我的耶稣基督圣母玛利亚。   “不行啊。”史蒂夫苦口婆心地劝她打消念头,“金丝雀是很珍贵的一种观赏鸟,它的肉质也不一定鲜嫩……”   艾比忽的笑了,笑出一颗小酒窝。   她不知道为什么,很想跟这个守在她床头的人撒娇了,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了这项权利。   “我是开玩笑的呀。”她把自己往被窝里藏藏,含糊地吐出一句,“……妈妈。”   史蒂夫会给她做饭,会温柔地说教,在她感冒的时候还会耐心照顾他,好多妈妈甚至都做不到这些的。   史蒂夫:“……”   艾比偷偷看他,发现他没什么表情,有点忐忑地道歉:“对不起——”   但是被打断了,人也被一并刨了出来。   史蒂夫从椅子站起,突然俯身,把她两只手牢牢地按住了。他的脸就在她头顶上方,艾比被困在凹陷的被褥里。   艾比想动,但手掌倏地发麻。他比她大了不止一号的手覆盖住了她的,仿佛随时准备十指交叉。   史蒂夫低头看她:“——这样还像吗?”   艾比傻了,大脑死机。她花了十秒钟重启,顶着一张爆红的脸蛋,结结巴巴地:   “不,不不不——”   不像了。   但是他没有放过她,呼吸的节奏跟她慢慢重叠。艾比没法把注意力放在除他的脸之外的地方,他的眼睛,还有他的嘴唇……   以及,他看上去好像要吻她了。 第27章 鸡胸肉   场面太刺激了, 刺激得艾比心里的小鹿都撞死了好几头。   史蒂夫是斜斜倚靠在她身上的姿势,一条腿压向床板, 一条腿还支在地上。单腿隔着被褥碰到了她的膝盖, 艾比把整个下半身都往上缩, 团成个刺猬。   他用居高临下的姿势看她,连往常温柔的眼睛经由俯视都变得沉沉,好像一只平时撒娇惯了的金毛犬,抖抖鬃毛突然变成了狮子。   艾比蜷了蜷手指, 很想把它们缩到被子里去, 但被他按住了,还用了点力。她挣了一下, 再挣, 纹丝不动。   他手上很热, 呼吸也是, 一下子像小火星烫着了她的脸。   艾比隐约觉得卧室可能太潮了, 史蒂夫的气息吹拂着她,挟着点湿意。空气突然变重, 喝下去的药汁都瞬间涌到喉咙里,黏黏糊糊的。   她已经说“不”了,为、为什么他还不下去?   艾比满脑子胡思乱想,受不了这种暗藏危险的压迫, 可是想挣脱又挣脱不了, 全身的毛都要炸起来;这时候史蒂夫终于动了。   下去吧下去吧下去吧——   她听到细微的悉索声, 紧接着感觉床垫又是一沉。   艾比眼前发黑:他居然把两条腿都跨上来了!   这个姿势比刚才更让人难为情——他的膝盖往两边分开, 她的身体被他框设下的小小空间锢住了。手倒是被松开,但还没等艾比喘口气,他两只手掌一左一右,垂直按在了她的枕巾上。   她现在仰脸,最先看到的不是他的下颌了,而是……他的胸……   如果艾比是个没什么节操的女流氓,肯定会忍不住撕开他的衣服,品品那饱满得要爆出来的肌肉的。   问题是艾比不是,所以爆炸的是她自己!她觉得自己像个人质靶子,现在已经浑身弹孔了!   “你——”   她的手已经被解放,于是迫不及待地按住他的胸膛,把他往外推;史蒂夫没管这点无关痛痒的抗拒,反而往下一沉。   沉下,再沉,距离变近。而艾比的手臂也跟着一曲,再曲,到最后几乎折叠成和身体平行,根本不敢使半点力气。   史蒂夫垂头笑了一声:“怎么不推了?”   妈呀……!!   艾比在心里嗷嗷叫,这不是她认识的史蒂夫!史蒂夫肯定是被摄魂怪附体了!   这个摄魂怪好像要在她的脸上亲几百下!甚至把她的脸蛋都啃掉!   史蒂夫眼睛里的蓝颜色变深了,仿佛蓝颜料和黑颜料搅拌过。这点混入其中的黑颜料把瞳孔侵蚀小半,变成一团淡淡的雾。本来很好辨认的情绪都看不清楚了。   艾比木头木脑地看他,满脑子的念头居然是:打倒摄魂怪!   然后……然后她微微弹起上半身,用额头把史蒂夫的额头撞了一下!   史蒂夫:“……”   简直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那团深沉的迷雾瞬间被拨开了,他露出了有点好笑的神色。   簸过的燕麦、还有蓬松的干草味道——史蒂夫特有的阳光味道重新回到他身上。   他撑在她耳朵边的手伸过来揉了揉她有点泛红的额头;在艾比以为这回总算要放过她的时候,史蒂夫的脸突然在她眼前放大,她死死闭上眼睛——   额头上被凉意贴住了。他沉下身,用额头挨住了她的。停顿两秒。   两秒后分开,但距离已经近到不可避免。他的鼻尖磨蹭着掠过她的侧脸颊,用温柔得一塌糊涂的声音说:   “好像不烧了。”   艾比:“……”   烧是褪了,但心脏爆炸了,小鹿全部撞死了。   她窘迫地疯抖眼睫毛,哪里还敢看他;史蒂夫在她脖颈上轻轻搓揉一下,留下道红痕。   “这里,有个线头。”他张口就来。   还线头呢,就算有个子弹头她都没心思去管了!她现在只想知道:压在她身上的这个人,到底什么时候从床上下去呀——   再往下一公分,他的胸都要挤着她的了!如果真要这样,她就当场表演一个爆血自杀!   头顶上方突然一空,热度也消退。史蒂夫翻身下床。   “到底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先说好,炸金丝雀不行。”   他现在温柔可亲,仿佛真的是照顾病号的一把好手;让艾比心头战栗、关节僵紧的气息也收拢,鬃毛缩了回去,狮子又变成了金毛犬。   艾比跟做梦似的,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嘴巴动动:   “……肉。”   史蒂夫耐心地问她:“什么肉?”   “鸡、鸡胸脯……”   饱满的、会弹的、咬起来有嚼劲——   “不不不不……嘶——”   艾比突然醒神,差点没把舌头咬下来。   她用牙齿蹭了蹭舌尖,好像有点儿破皮了。   史蒂夫往前走一步,似乎准备来看看她的情况,艾比赶紧“呼啦”一声将被子一掀,朝里猛拱,把自己包成个密不透风的茧。   “……我不要吃。什么都不要。”   她的声音从茧里泄露,难得带了点小脾气。   “……”   史蒂夫没说什么,隔了会响起脚步声。艾比敛声屏气,在被窝里躲了三十秒,偷偷用两根手指刨出一个洞洞。   她透过那个小窟窿往外窥看:房间里果然没人了。   史蒂夫走了吗?   她隐隐失落的同时倒是松了口气:如果他还在这,和她呼吸同一个地方的空气,她肯定会忍不住憋死自己的。   她把被子一掀,顶着乱发的脑袋往被面上慢腾腾地撞了又撞,两条腿还埋在被褥里乱刨!   她刚才怎么会想着用额头去撞史蒂夫的?   好、丢、脸、呐……   艾比在心里哭哭唧唧,觉得自己脑子烧坏掉了。   ……   艾比趿拉着拖鞋,往厨房挪。   刚走两步就原地懵逼了:史蒂夫还没走,手背到后面正在解围裙,看这架势像刚做完饭。   艾比倒退一步,差点没被拖鞋绊死。现在回卧室还来不来得及?   史蒂夫一抬头,两个人四目相对了。   哦……来不及了。   史蒂夫示意她过来:“来吃饭。多少吃一点。”   现在已经是深夜,这顿都能算得上夜宵了。但艾比今天连续经历几场骚乱,根本没好好吃饭,是以闻到那味儿就饿了。   她一步三蹭地摸到餐桌边。只见桌上摆着盘清淡的柠檬鸡胸肉,上面撒了一点色泽漂亮的黑胡椒碎。   “……”   艾比差点“哇”的哭出来!觉得今天的梦是逃不开鸡胸肉了。   哭归哭,吃是铁定要吃完的,毕竟是史蒂夫的心意。艾比想到这里,又觉得很抱歉:刚才她的语气真是太凶了。   她一动嘴巴史蒂夫就知道她想说什么,摆摆手把她按在座位上:   “别说那几个字,快吃饭。”   艾比举着餐叉,咀嚼起鸡胸肉。史蒂夫的手艺毋庸置疑,她吃得很专心,连柠檬片都美滋滋地咬进嘴里。   慢慢嚼,感觉那股醒脑的酸味。   “想喝水的话自己倒点,杯子洗好了,在你右手边。”   史蒂夫头也不回刷盘子去了,艾比窸窸窣窣捣鼓一阵,赶紧又哒哒地跟上去,像黏在他屁股后头的小尾巴。   “这个我来洗呀。”艾比探头探脑,很积极的样子。   史蒂夫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她脑袋,任她徒劳地使劲去够那盘子:“病人没有申请洗碗的权利。”   艾比耸耸鼻子,手伸向衣兜:“就算是个病人,我也是个巫师病人。”她掏出魔杖在盘子上一点,“清理一新。”   “唰”的一下,盘子像被刷过漆似的,突然变得崭新雪亮。   艾比挺挺胸脯,做出“看,我厉害吧”的表情。内心狂呼幸运:还好没掉链子,这咒语她居然一次念对了!   梅林保佑。她今天丢的脸够多了。   史蒂夫第一次近距离见识到巫师的力量,端着盘子茫然了一秒,视线转向她手上那根小木棍,有点好奇。   但艾比骄傲的小脑袋已经在等着他了,他极顺手地摸摸:“做得好。”   他的眼神从她美滋滋的脸蛋上滑下去,看到她另一只手上拿着的东西后,陡然定住。   下巴扬了扬:“你从哪儿拿的,那个?”   艾比晃了晃手里的牛奶,很天真地:“冰箱呀。”   别当巫师不用冰箱,她现在手机用得溜溜的,其他电器也不在话下!   史蒂夫把盘子放回橱柜;手臂一伸就把她的牛奶抢走了:   “没收。”   艾比把眼睛睁得超大:“为什么啊?”   史蒂夫用“你可懂点事吧”的表情看她:“因为你感冒了,得喝热的。”   他把牛奶一握到手里,就觉得冰;这要是一喝下去,嗓子还要不要好了。   艾比伸长手去抢,史蒂夫顺势把手往上抬抬;她踮一踮脚,史蒂夫举得更高。   艾比巴着他的领子:“你给我!我演示给你看,我是个巫师、巫师!”   她反复强调,史蒂夫凝视她一会,默不作声地把牛奶递到她手里。   她巴着他领子的手立马放下来了,人也离他远了一点。史蒂夫松了口气,今天实在是对他克制力的大挑战。再亲密接触下去,他恐怕有点管不住自己的肢体了。   艾比把牛奶捏在左手,右手用小木棍虚虚抵在牛奶盒下端:“烈火熊熊。”   一秒、两秒、三秒,一点火星也没起。   史蒂夫:“……”   艾比干笑一声。她硬着头皮又念了一次,这回总算有小簇的火花从棍尖儿冒出。   火焰虽小,加热一盒牛奶正正好。   史蒂夫本想着帮她放在热水里浸会儿再喝,现在倒省事了。   紧接着就看到艾比冲他一乐,嘴角抿成个笑窝;然后把奶盖儿揭掉,毫无防备地去舔那盖上残余的牛奶。   伸出的一小截舌头,又红,又湿软。   史蒂夫闭了闭眼。   他在心里叹气:有些事情必须得提上日程了。给这姑娘做了这么多次饭,要个名分不过分吧? 第28章 恋爱经   史蒂夫是下午到的复仇者大厦。   他一打开小会议室的门——   “……打扰了。”   又默默退了出去。   门还没关上, 人被娜塔莎喊住了:“嘿cap,怎么不进来?”   美国队长不得已抬高了音量:“我以为我走错了地儿——”   如果不朝着娜塔莎喊, 这鬼地方现在根本听不清人说了什么!   好好的会议室被打扮得五光十色, 到处都是彩灯, 到处都是缎带和装饰,大音响摆在醒目的位置,强劲的音乐轰得地皮都在震。   大伙儿们不管是穿着皮鞋板鞋还是运动鞋的,通通在音浪里乱扭, 看样子在开舞会。   史蒂夫一眼扫过去, 甚至还看到了很久没见的变种双胞胎旺达和快银。   娜塔莎穿着缀满亮片的裙子,她看上去像极了一条银色鳞光的美人鱼;她身材实在太过火辣, 连寇森特工都忍不住看她几眼。   但美国队长一来, 他就把靓女忘到天边去了。他借着酒杯反光飞快捋了把自己的头发——尽管那根本所剩无几——然后踩着强作镇定的步伐走到队长身旁, 往临时改造出的吧台斜斜一靠。   史蒂夫:“……”   他看样子特别像想请他喝一杯。史蒂夫有点害怕他下个动作就是撩头发。   寇森:“队长, 今天很忙吗?”   身为队长的迷弟, 必须时时刻刻掌握爱豆的动态!刨除晨跑和洗澡时间,美国队长到大厦报道一般是早晨七点半到八点左右, 但今天晚了远不止一个小时。   他的问题一问出口,就看见队长愣了愣,微微低头。他的嘴角勾出一个清晰的笑来:   “有事耽搁了会儿。”   ……寇森突然很想揉揉眼睛!队长对他从来没有笑得这么温柔过!   虽然队长平时也很温柔,但是是那种……类似于化掉的铁的温柔!虽然是融化的铁, 但本质还是刚硬金属;然而刚才的那个笑, 哪里是铁, 分明是个泡沫板子!   泡沫板子般的队长, 温柔中带一点不胜凉风的娇羞。   寇森发挥一个特工应有的职业素养,他镇定地低头,狂吸几口酒精饮料。   队长本人有点心不在焉。看着满室载歌载舞的热闹景象,他整个人像被包裹在透明气泡里,散发着有点格格不入的朦胧感。   他的手上随意拈了个酒杯,指腹搓揉着杯身。这个动作持续了有将近一分钟,史蒂夫终于思索着开口:   “我无意冒犯,但寇森特工应该谈过恋爱吧?”   寇森点头。当然,现在还在谈着。   “……如果要向女孩表明心意的话,怎么做才比较真诚和稳妥?”   美国队长不耻下问。   寇森的一口酒精饮料含在嘴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他现在脑子里嗡嗡响,好像几百只小蜜蜂在飞,扎得他满头包。   “追女孩”这三个字压在迷弟的心头,他顿时痛心疾首到气都喘不过来了。   但他是个特工,不单单止步于合格,而是优秀。所以他坚强地深吸一口气,微笑着答:“这不难,cap,投其所好罢了。据我所知,您似乎也不是没尝过爱情滋味。”   队长的眉眼松垂。他笑叹一声:“但这是我头一回正儿八经地追个姑娘。”他眼珠微动,似乎陷入了回忆,“她不太一样,我怕贸然行动会把人吓跑。”   寇森的心都在滴血。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会被美国队长吓跑!   他这么温柔,这么好!   私自给那个女孩贴上“胆小奇葩”标签的寇森特工保持着脸色,平和中含着恰到好处的热心:   “那就放慢节奏。恕我多嘴:能否问问您现在进行到哪步了?”   史蒂夫想了想,很耐心地开始数:“送小礼物,生病的时候照顾她,最多的还有——”   “做饭。做了几次。”   队长坚信:多做几次饭,拴住女人的胃的同时,一定能找到通往她心的方法!   寇森:“……”   身为迷弟首席的特工先生已经头顶冒烟了!他克制不住熊熊燃烧的妒火,让美国队长做饭(还不止一次),这是粉丝们想也不敢想的待遇!   这女孩居然没有在吃到cap做的饭的第一时间就爱上他!   简直是天方夜谭!   寇森强颜欢笑:“您已经铺垫得足够完美,如果挑准合适的时机告白,相信她一定很难拒绝。”   他冲史蒂夫礼貌一笑:“抱歉队长,容我先离开会儿。”   队长点头。看着他皮鞋在地上摩擦摩擦,越走越快。   寇森边走边摸了摸裤兜里的美国队长小卡片。   听说队长给便利店打工的中学生签了十几张卡片,他今天特意把它们带在身上,打算让队长签个够本。   这会儿兴致全无,他兴冲冲来哭唧唧去,只想马上离开这个伤心地。   然后把那奇葩又好运的姑娘的底细,查个底朝天!   ……   寇森走了之后,娜塔莎很快就走到了史蒂夫身边。   也只有娜塔莎敢在大冬天穿这么薄、领口又这么低的裙子,生存力强的女性都是怪物,她甚至因为刚才劲爆的扭臀热舞出了一身汗。   即使知道她身体素质强悍,美国队长也忍不住叮嘱一句:   “穿上衣服吧,小心感冒。”   娜塔莎脸上惯性的笑容变得真心了些:“你总是那么贴心,史蒂夫。”   她又道:“伟大的美国队长最近有什么烦恼?看你和寇森聊了挺久。”   美国队长的脑袋里有灯泡“叮”的一亮。   为什么不问问神奇的娜塔莎呢?   天底下最了解女孩子的还得数女孩子。   史蒂夫又把九旬少男的烦恼说给娜塔莎听。   黑寡妇越听越好笑:现在小学生谈恋爱都不时兴这么慢节奏的了,这两人是从哪个古董堆里淘出的珍奇玩意?   她思忖片刻,慢慢把想法说给他听:“你最大的问题是得扭转身份。”   “你给她做饭,关心她、叮咛她,你在她生活中的比重的确越来越重,你可以是她的老师、朋友,甚至父母,但你不能成为她的男朋友。”   史蒂夫露出思索的神色。他确实是难得的美男子,彩灯一照不见半点浮夸,光影对半切开,衬得他比例完美的脸庞像大卫雕像。   娜塔莎失笑,拍拍他胸肌:“嘿,别浪费你这身荷尔蒙。展露你的男色,我保证女性们都会为你疯狂的。”   她的手指往台上一横:“你该去学点花招和蜜语。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斯塔克可是个泡妞奇才。”   史蒂夫看着电光四射的绚丽舞台上,把自己打扮成圣诞树的托尼,他一边狂抛飞吻,边把打开的香槟朝台下四面八方地喷——   史蒂夫微笑中透露出一丝疲惫。   娜塔莎看出了那丝疲惫,她安慰地拍拍队长的肩膀:“当然,不一定要复制花花公子的路子。学点套路,核心魅力还在你自己身上。”   史蒂夫低头瞅了瞅自个儿饱满的胸肌。   学习套路的同时保持个性魅力,坚持一个中心多条路线的基本原则——   兴许他可以买件夏威夷风情衫穿穿?   ……   “吾友,我认为你根本无需担心!感情讲究的是水到渠成。”   雷神托尔也凑过来,很热心地给队长出主意。他摇晃着手中的超大号啤酒杯,和冬兵的一碰:“喝!”   巴基仰脖子干完了那杯。他把啤酒杯往桌面上一放,默不作声地盯着史蒂夫。   史蒂夫头都疼了:“我拒绝你的法子,buck。我熟悉你每个套路,哪样都不适合我。”   他还清楚地记得明日世界博览会的那次四人行,两个姑娘绕着英俊多情的巴恩斯中士打转,他是惨败的那个。明明是四个人的电影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冬日战士蠕动了下嘴巴:“……”   他从嗓子眼里挤出安慰:“但今时不同往日了,史蒂夫。”   以前没人关注他孱弱的身体里藏着怎样金子般的内心,但现在他完全有吸引姑娘的资本。   托尔也调侃着捶他肩膀:“这可不像你!吾友!”   史蒂夫无奈地笑了一下。他竟然也会像十七八岁的毛头小伙似的,为还没得到的爱情患得患失,自伤自卑。   “你们凡人不是有拍电影的,”托尔回忆,“叫什么,好莱坞大片?电影里好像经常有这样的桥段:男女主角相互对望,很久很久……突然,两个人就互明情愫,心意相通了。”   “然后就是kiss,kiss,kiss!”   皮特罗不知道哪个角落里窜出来的,很老道地补充。   结果被旺达揪着衣领就拖走了,老远都能听到她的碎碎念:“你从哪儿来的这么多经验……”   托尔耸耸肩膀:“就是这样。也许你可以试试跟她对视。超过十秒兴许她会自己吻上来的。”   史蒂夫对此持保留态度。因为昨天难得的压床事件让他怀疑艾比有跟寻常女孩不一样的脑回路……   他们对视良久的结果居然是:艾比用额头狠狠捶了他的。   幸好他撩妹意志顽强,后来又及时把粉红泡泡们找回来了,总算没有辜负美国队长的光荣名号。   第29章 坏时机   美国队长深深觉得, 向他的小伙伴讨教经验是个错误。   这群人插科打诨、嘻嘻哈哈半天, 没一个正经的。   与其在这儿被他们八卦来八卦去,还不如直接去商场买件夏威夷风情衫试试。   在满室喧闹的摇滚音乐中,队长揉按着太阳穴起身:“……洛基在哪?”   托尔笑呵呵的,扯着嗓子问他:“什么——”   史蒂夫调高了音量:“洛基!你的弟弟洛基在哪?”   娜塔莎看他们两个明明坐得很近, 还非得隔空咆哮, 有点看不下去。她也跟着史蒂夫站起:“我带你去。”   他们从群魔乱舞中乍然抽离,史蒂夫呼吸到新鲜空气,猛然脑子一醒。没迈两步就感觉后面跟了人,娜塔莎和史蒂夫同时转头。   托尔不知道什么时候跟来的, 看到他们回头赶紧左顾右盼, 开始吹口哨。   “……”   托尔嘴里哼唧, 眼睛余光不住地觑前面两个人。黑寡妇和队长都面无表情。   他没撑过五秒钟就投降了!   “好吧……”雷神小声嗫嚅, “我也想去看看洛基。他是我弟弟。”   史蒂夫边走边说:“他不止一次对无辜女孩痛下杀手, 还把珠宝劫匪引到植物展会, 制造了好一番骚乱。”   托尔飞快地补充:“是收养的。”   “是不是因为他长了那两团软绵绵, 所以你对他比平常更多了几分怜爱?”   娜塔莎促狭地笑。   托尔搔搔后脑勺, 居然还认真想了一下。隔了片刻, 他的脸上飘起朦朦胧胧的笑容:   “哦,你这么一说——也不一定,我潜意识以为自己多了个妹妹。”   “这话你真该好好跟洛基说说,他指不定怎么高兴呢。”   娜塔莎表情愉悦地说着反话。几个人搭乘电梯进入地下空间。   复仇者大厦的地下空间宽敞得很, 头顶悬着光线充足的数百灯管, 照得整个地界连夜晚都形同白昼。   史蒂夫脚步一顿, 他隐隐听到有摔摔打打的声音,听起来无比浑厚劲道,让人牙根发麻。   他的眉心跳了跳:“你们就把他搁这儿?”   洛基的花招层出不穷,他可不是盏省油的灯。史蒂夫还以为他们总会把他交给神盾局。   “洛基是个危险人物,然而我们这可有比他更危险的。”   伴随着娜塔莎的话,他们的脚步渐近开阔的训练场地。明亮的灯光下,美国队长看到熟悉的场景再现:绿巨人浩克拎着惨遭魔掌的邪神甩来甩去,像摔打着不满意的毛绒玩具的熊孩子。   巨型熊孩子。   洛基被他荡在半空中,一眼就看到托尔。他发出生气的尖叫:“托尔·奥丁森,让这个愚蠢的、野蛮的绿大个放我下来!”   浩克又不是聋子,他在邪神耳边愤怒地咆哮了一声,托尔猜测他弟弟的耳朵倒估计聋了。   随着绿巨人的摔打,洛基胸上那两团肉也一晃一颤的,场面非常之涉情!   连史蒂夫都看不下去了,他和娜塔莎交头接耳:“浩克没有丝毫手下留情的意思。”   娜塔莎撩了撩头发:“原本不是这样,浩克看到他的时候险些以为是个丫头。”   听说这个“跟洛基很像”的“丫头”要当浩克的陪练对象,浩克罕见地犹豫了。   要知道绿巨人有时候也很怜香惜玉的。   “后来呢?”   娜塔莎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然后?然后我告诉大家伙,那丫头是个带把的。”   史蒂夫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此刻她姣好的面容在他的心目中简直形同魔鬼。   想想吧!在绿巨人刚起了点怜香惜玉的心思的时候,居然知道“她”还是个带把的!   大叽叽女孩!女体大佬!   不可饶恕的直男噩梦!   浩克摔打他的频率比暴捶反派的频率更快,动作也比当初更强劲、更有力!   真是捶得洛基胸也要掉了。   不过换个角度想:兴许这对洛基是桩好事,洛基还巴不得自己胸前这两坨肉掉了呢……   “好了,大家伙。”娜塔莎拍拍手,吸引他的注意,她嗓音轻柔:“来看这,让我们先休息一下。”   她走过去,手臂往上伸,接触到了浩克宽大的手掌。趁娜塔莎在安抚绿巨人的时候,刚才一直笑呵呵看戏的托尔总算想起了他可怜的“妹妹”,上前去营救安抚了。   ……刚没走出两步差点没被洛基用匕首扎死。   托尔:“……”   嗖嗖的,弟弟的匕首嗖嗖,眼神也凉嗖嗖。   史蒂夫打断了他们之间又变得一触即发的气氛。他开门见山:“该是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我带来了艾比给你熬的药。”   洛基碧绿的眼睛里流过一道极快的光:“把它给我。”   他已经迫不及待了,天知道他顶着这对肉球晃荡了一天差点发疯!   阿斯加德的神居然是被女性|器官给逼疯的,说出去不得被笑死!   他的审美口味也在短时间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再也不想看见大胸了。   史蒂夫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表情。   他道:“等价交换。”   洛基哼了一声,嘴角咧开笑:“如果我说我拿不出来呢?”   史蒂夫的声音深冷:“你当然拿得出 。否则你可能得捧着那两坨球过上千年。”   不拿也得拿。艾比忙活一上午就是为了解药,这姑娘现在还生着病,没人心疼他心疼。   托尔不明所以地搓了搓胳膊,突然感觉哪里来的阴风,跟把人冻进寒冰炼狱里似的。   洛基的嘴角狠狠抽动一阵。   沉默十秒,他老大不情愿地拉长一张脸:“等我一会。”   ……   史蒂夫把嚏根草仔细地包装好,放进衣兜。他今天正好穿了件比较宽松的衣衫。   它在他的口袋里安静地待着,仿佛早已陷入沉睡。嚏根草不经人逗弄一般是不会打喷嚏的,只有在特意连续抚摸它的花瓣三下时才会爆炸。   他走在街道上。天色将近傍晚,路灯三三两两地亮起来,一团一团的温暖昏黄。昨天半夜里下了雪,湿雪还没化开,走得人脚底都打滑。   史蒂夫先去理了个发,使自己看上去精神些;又去花店买了束鸢尾。鸢尾有白有蓝,并作一簇,在雪地里也明丽无比。   史蒂夫站在路灯下耐心地整理花瓣。高大俊朗的年轻人,捧着这么大一束鲜花的图景总是能惹人会心一笑的。史蒂夫感受到路人的视线,不甚自在地压了压帽檐。   帽檐和花束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把他的视线无限收拢,他的眼睛只盯着这团白花和蓝花,心里蓦地涌出一股温热的暖流,氢气球般的气体在胸腔里鼓胀。   白花鸢尾代表纯真,蓝色代表暗含爱慕。   他想把花送给她,因为他确实对她心仪已久。   他走着走着,走到楼下,看到熟悉的位置散发的熟悉暖光,不由露出微笑;抬脚拾级,走上楼梯,饶是他竭力伪装沉稳,脚步却不由加快。   终于到了,他摸摸头发、整整衣衫。   胸口鼓荡一股子热血,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史蒂夫觉得自己头顶上悬着个气球,轻飘飘得要起飞了。   好不容易把脚搁回实地,他终于可以保持沉稳的姿态,一手拿花一手敲门。   艾比一打开房门,视线就被花淹没了。   纯度非常高的蓝色鸢尾,首先涨满人的眼球,那蓝色好像是从天空的哪个角上窃来的一块,捧在手里就是一小片晴天;再定睛看还有白色,星星点点,错落间更有趣味。   史蒂夫英俊的脸藏在花后面,此刻只露出小半张。他那双眼睛比鸢尾的花瓣还蓝:   “这是送给你的,艾比。”   没人听得出他沉着的音调中含着紧张。他遇敌袭、吃枪子都不怕,唯独怕被她的眼神炸得灰飞烟灭。   “欸?”艾比果然有点失措似的,只发出一个单音。她看着他真诚中又似乎饱含情意的蓝眼睛,脊背突然麻了一下。   沉默的五秒,气氛好像被加了糖精的牛奶,甜得让人发慌。   “谢、谢谢!”   艾比突然醒神。她咬着舌头,七手八脚地接过花。   那花甫一接过去,艾比忍不住轻轻嗅了嗅,虽然鸢尾大多没什么香气,却好像是不自主的习惯动作。   没了花的遮挡,史蒂夫得以把她观察得更仔细、更鲜明。他注视着她微微低头,嗅花的时候眼睫毛垂着,根根可数。就连她自己都没发觉自己脸上挂着明亮又快乐的笑容。   史蒂夫只觉得天底下没有比这个笑容更美好的东西了。   他大脑发烧,像个急于一掷千金讨好女神的穷小子,恨不得把所有的珍宝都寻来献予她。   而他此刻也这么做了。他掏出了衣兜里被妥善包装好的金色花朵:   “还有这个,是洛基的……”   洛基的赔偿。   他话没说完,就看见艾比的眼睛里突然爆出一抹强光来。纯粹喜悦,又似乎不尽是喜悦,好像笑中带泪,欣慰中饱藏了万般酸苦,又终于在穷途末路的时候抓住了那最后一根稻草。   感动程度更胜之刚才。她喉头堵塞 ,哽咽半天才找回说话的功能:   “真是太谢谢了,史蒂夫!谢谢……”   史蒂夫把花递到她手上,连动作都不由放得轻柔而郑重了;而艾比也接得小心翼翼,好像在完成什么国家宝藏的交接仪式。   陡然间,热血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史蒂夫微微笑着,冷静下来的头脑里闪过倏忽的念头:   今晚不是最佳时机。   接下来艾比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我很抱歉,我恐怕今晚不能、不能招待你了……”   她嗫嚅着,脸颊粉扑扑的,眼睛里闪动着近乎狂热的光。   她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要做。立刻,马上。   “没关系,你早点休息。”   史蒂夫笑容温柔,不失半点分寸。   门关上了,把艾比再三抱歉的内疚眼神也关在身后。史蒂夫上下打量了下自己这身行头,有点好笑、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30章 看着我   米布米宝汁、日光兰、跳动伞菌粉、干荨麻和曼德拉草的交叉根。   ——还有流金嚏根草糖浆。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 分毫不差。   艾比架上坩埚。研磨和熬煮步骤有条不紊地进行。流金嚏根草的糖浆在倒数第二步加入,逆时针搅拌三分钟。   最后一步是混合搅拌三圈。这回她学乖了,没加任何东西。别说半支,连半粒椒薄荷都没有。   艾比敛声屏气,看着锅里的魔药慢慢沉淀出丁香的紫色。   终于是真真正正、完全成功了。千辛万苦到了这一步, 艾比反而没有激动, 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平静。她看着盛出来的一小瓶紫色,然后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味道和失败时做出的灵魂互换药剂完全不同, 它是梦幻的、清甜的, 像吃了满嘴的果汁糖, 一进入口腔就突然炸开,眼睛前面全是轻飘飘,又五彩缤纷的颜色。有种快乐情绪从口腔窜上, 直逼脑髓, 让她幸福得几欲起飞。   艾比闭上了眼睛。   眼前那团亮的、黄的蓝的紫的,都慢慢褪色。她从记忆里寻找那个红发男孩的脸, 高挺的鼻梁上有几粒小雀斑。   “弗雷德……”   她喃喃出声,像对着火柴许愿的小女孩。   火柴“哧”地被划亮了, 梅林听到了她的愿望。书页哗啦啦地响着, 仿佛有人快速地在翻阅它们。空气中起了变动。   如果艾比这时候睁开眼睛,她会看见一幅很有意思、让人惊奇的图景:有一团乳白色的雾从地下升起,袅袅地飘荡到地板上。雾定住了, 它在慢慢成型,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把它往外拨似的, 从茧形的雾里走出了一个大男孩,正惊讶地、翻来覆去地看着自己的手和脚。   雾消散了,只剩下红发男孩站在那儿。   “哦……嘿。”   他声音很轻,声带好像也是一团雾黏出来的。风吹一吹就要散了。   一听到熟悉的声音,艾比几乎在霎时睁开了眼睛。   然后眼泪也在这瞬间“哗”地流下来了。   她看着这个男孩儿长手长脚、穿着便服的模样,眼泪像坏掉的水龙头,关也关不住,落在地板上溅出噼里啪啦的小水花。   “弗、弗雷德——”   她上气不接下气。   “嘿,是我bunny!”弗雷德本来还笑嘻嘻的,看到她哭得喘不上气顿时手忙脚乱,他习惯性去摸衣兜,但很快又把手抽出来,“哦……我又忘了,我的兜里已经没有拐棍糖了。”   他无奈地耸耸鼻尖。艾比听了这话,哭得更大声了,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好啦好啦,你这泪包!难不成真打算这样稀里哗啦地度过剩下的时光?”弗雷德亲昵地小声抱怨,“你哭得我鼻腔发酸,像得了感冒。”   艾比拼命用袖子擦眼泪,把哭嗝和哽咽咽下去。   她慢慢地不哭了。弗雷德很想再逗她笑笑:“说实在的,这真神奇!我每天看自己都是难看的珍珠白色,但站在你面前的时候,我好像重新被刷了一遍漆。”   他挤挤眼睛。是聪明伟大的弗雷迪的错觉吗?他感觉她又要哭了。   艾比扁着嘴角,憋住了没哭。她开始和他解释这副药剂的作用,弗雷德耐心地听着。   “这一定很难做,你的魔药成绩这么糟糕,要做它肯定吃了很大苦头。”弗雷德感叹地说,“我钻过这么多丛林和密道,可从来没有在图书馆学到过这种稀奇古怪的药剂,你这小滑头。”   “小滑头”对凑齐配方的辛苦闭口不提,她吐字里还含着浓重的鼻音,口齿不清:“只要能看见你,当然值得。”   她很少说这种明明白白的话,这个容易害羞的英国姑娘总习惯把话说一半藏一半。弗雷德鲜见地愣了愣,笑容柔软。   他似乎想上前抱一抱她,但动了动轮廓模糊的手指,还是忍住了。   “你都是个大姑娘啦。”弗雷德伸手比了比,“当年你可还没我的腰高,三寸丁。”   弗雷德惯会夸张!艾比有点忿忿地反驳:“我当然有你的腰高,我马上就能够着你的肩膀——”   她的话音停顿了,弗雷德还在咧着嘴看她。当年艾比的身量不及他胳膊的一半,现在踩着鞋已经能够到他的肩膀了。   他像不动的标杆,时光在他死去的那刻凝固了,从此只有身边的人变老变丑,他还是嬉笑如风的少年人。   弗雷德主动转开话题,问了问家人的情况。当他听说他们家的笑话商店终于变得规模客观,甚至日进斗金的时候,他的嘴巴长成了圆圆的“o”型。   “ooooohyes!这真是、真是太棒了,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但当他听到“金妮和哈利即将结婚”的消息时,他的嘴角又垮下来:“好吧,好吧,那个小子……其实相当不错,救世主哈利……”   艾比能充分理解当妹妹要嫁人,做哥哥的心中那股别扭心情,即使是他们最喜爱的哈利·波特也一样。想到这,她又因为无法把弗雷德带到韦斯莱一家的身边去而难过了。   弗雷德却很快收拾好心情:“世界和平,大伙儿都过得很不错,我还有什么可求的呢?”他仿佛很成熟似的,“倒是你,小兔兔……”   他用大哥哥的眼神久久地凝视她。那目光是温暖的、深重的,好像有千言万语要说,却不知道从何表达起。   突然他的身体像被什么勾住似的,链条扯住了喉咙,让他不自觉地向前飞去,飞出了窗户。   “哦不……是时间到了。”   “不不不!等等,等等——”艾比惊慌失措地试图去抓他,但他飞走得太快了,像轻飘飘的蒲公英,他的裤管和脚踝也渐渐凝结成珍珠的白色。   艾比咬着牙,从房间飞奔而出,打开大门,门撞回去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她也没空去管了,一步并作两步,几乎是跳着下的楼梯。   从楼道口跑到大街,艾比看到了弗雷德的影踪,他已经完全变成白色的了,脸也是、头发也是。   他飞得很快,像冥冥中被什么东西在牵引着。   这天又开始下雪了。艾比在纷纷扬扬的雪屑里踉跄奔跑。   “停下!停下——”   她卖力地大喊、嘶叫,同时一边奔跑,嘴巴里吸入不少雪子。它们不友善地在她的喉咙里融化了,然后引发出一连串的咳嗽;但肺是灼热的,像个不堪重负的破风箱,让她发出垂死病人沉重的呼吸声。   跑得太急了,整个胸腔都几乎爆裂。但还是追不上他,艾比只能徒劳地喊着“等一下”,声音全被呼啸的冷风卷走了。只剩下急速的心跳和呜咽。   直到泪珠子划过干燥脸颊,冰凉中激起生痛的刺激感,艾比才发觉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了。   这地上新下过雪,还混杂着雨,雪迹是湿稠污脏的一团。艾比腿脚失力地滑倒在地上,膝盖碰撞出闷响。   几乎是直扑向前的姿势。她想要赶快爬起来,身体却被冻住了,只有膝盖疼得锥心。艾比使劲努力了半晌,突然泄气,茫然地跪坐原地。   这天太冷了,她每喊一句话都像在吞刀子:“你别走——弗雷德!我不怪你给我吃肥舌太妃糖了,只要你回来,我、我可以天天吃的!回来吧,求求你——!!”   在铺天盖地的雪景中,弗雷德艰难地转头。   听听这傻妞,说的什么话。这么光鲜漂亮的小姑娘,要是拖着条肥肥长长的大舌头,也不怕别人笑话。   他原本想劝她找个靠谱的对象,好好谈场恋爱、然后结婚,不然成天到晚傻头傻脑的,被人卖了还乐呵呵地帮着数钱。   可惜时间不够了,连他英俊的脸、连同帅气夺目的红头发都重新变成乳白色的了。   这颜色太没意思,跟雪一样没意思。弗雷德眯着眼睛,视线穿过风雪,看到跪坐在地的女孩。她看上去真狼狈,膝盖摔下去好大一声响,他这颗早就死掉的心都开始为她发疼了。   她还在毫无顾忌地放声大哭,街上几乎所有的路人都在看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孩儿,没人知道她为什么哭泣,也没人知道她为什么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然而在越下越大的雪粒中,弗雷德模模糊糊地又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艾比身后站了一个人。好像已经站那很久了,像一座风化了的雕像。   他有灿灿的金发,蓝眼睛,高大英俊。   他还撑着一把红色的伞。那颜色真是烫人眼球,看得人心里暖呼呼的。他蹲下身子,把伞倾一倾,女孩就被严丝合缝地包裹住了,再不用受风雪侵袭。   他的视线也穿透风雪,敏锐地、笔直地落到弗雷德身上。好像他真能看见他似的。   好极了,一位酷毙的守护骑士。看来她马上就能坠入爱河了,是不是?   弗雷德晃晃脑袋,突然笑出了声。   “祝你今日愉快,bunny。等等等等,更正一下:祝你每日都愉快。”   他喃喃自语,用手指将嘴角向两边扯开,咧出一个极夸张的、大笑的弧度,却来不及再揣测她是否看清。   一阵冬风彻底席卷,他消失了。   ……   艾比被史蒂夫背回家里的时候,还一直在哭。牙齿咬着发白的嘴唇,抽抽噎噎。   他拉她起来的时候,她跟个泡了水的复读机似的,反复说“不要紧的,我自己走”;但隔了一会又突然哭出来,好像魂又重新回到身上了,口齿不清地说“膝盖好疼”。   到底是伏到他背上来了。   这回他没有半点旖旎念头,只是把步子尽量放得稳而轻。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的声响,背上的人除了断续而急促的呼吸,安静得像一团没有重量的棉花。   ……   到家了,他把她放下,让她坐在床头,自己回隔壁拿医用药箱。   她的膝盖因为刚才的跌倒擦伤了。   史蒂夫把药箱拿过来的时候,看到她已经不再哭了,只是垂着脑袋坐着,一动不动。   他干什么她都随他,非常听话。他按着她的大腿,小心翼翼地把湿透的裤管卷起来,目光落在她的膝盖。她皮肤白,显得那片擦痕触目惊心。   他紧抿着嘴唇,拧开生理盐水瓶给她清洗伤口;艾比一声不吭。然后是涂碘伏,最后用纱布妥善包扎。   艾比任他摆弄,头一直低着,看不清表情。史蒂夫几乎是跪在她腿间的姿势,他把药瓶和纱布重新收拾好后,拨开那金色长发的掩蔽,脸从下方探上,凑近了她的。   他的鼻梁骨太高太挺,轻易就蹭到了她的下巴,有点凉意,像金毛犬拱着一捧新化开的雪。   他几乎是用气音在说:“看着我。”   这角度使人避无可避,艾比捂住了又突然冒出水的、不争气的眼睛,她本能地扭过头去,嘴里呜呜咽咽:   “我不想看你,你也、你也别看我……”   她现在像丢了壳的蜗牛,四处找窝找缝,只想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的。实在太狼狈、太难受了,喉咙烧灼得厉害,生怕不偏头的话,眼泪就会掉到他脸上。   但是他用手指扳过了她的脸颊,难得强硬地重复:“看着我。”   艾比的视线模糊不清,看什么都在颤抖。她的手掌被拿下来,一下子兜不住流淌不断的温热了;然而他的指腹耐心地从她眼尾擦过,屡次反复,直到彻底揩掉湿润。   她终于看清了他。表情比平时的任何时候都要冷峻,眉心有层淡薄的阴影。   艾比瞳孔微颤,本能地又想抬起手掌,但强捺着忍住了,手指蜷成一团。   看见她动作,史蒂夫的神色慢慢变得软和。他的手从泛红的眼尾滑下,掐了记她软绵绵的腮帮。她隔了一秒,才迟钝地“啊”地叫出声。   虽然神情是柔软了,但男人说出来的话依然硬邦邦的。不仅不近人情,甚至石破天惊:   “你看着我——我喜欢你。”   “……”   直白的,凛冽的。他的告白像一把刀,把她的眼泪全部斩断了。   艾比整个人都是木的,还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意思。   他人跪在她腿间,双手捧住了她的脸颊,声音很轻:   “你把我送你的花养在玻璃瓶里,我很高兴。”   他一进屋就看到了,鸢尾被很珍惜地插在瓶中,开得娇艳美丽。   但这远远不够。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伤心,但我想听你说,想听你告诉我。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我不喜欢你叫我妈妈,不喜欢你只把我当成可以分享零食的朋友,更不喜欢你随意糟蹋你的身体。”   “你当我是趁虚而入也好,当我给你徒增负担也行。我想早点行使作为男朋友的权利。”   他不想让她孤零零地摔倒,也不想再无能为力地旁观下去。每次看见她哭,心痛就像拔地巨浪,把他几欲卷入万丈海底。   他的双手滑下来,搭在床褥上,深深一陷。身子强势顶开她膝盖,仰头往上看;而语气轻柔郑重:   “我希望……能尽早听到你的答复。”   艾比呆怔地打了个哭嗝,看到他淡金色的脑袋又垂下去,在她膝盖的伤口处近乎虔诚地——   吻了一下。    第31章 最好的   艾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她整个人还是蒙的, 史蒂夫那通神色严峻的告白, 像一阵飓风, 把她再次失去弗雷德的伤感都吹走了大半。   “你看着我——我喜欢你。”   他这样说着。艾比当时确实在看他,那双蓝眼睛里翻腾着一锅滚水, 几乎要把她煮沸了。没有雪子的窸窣声和冬风的拂击声, 世界静得只剩下他的告白,在她耳边遍遍回响。这种感觉既迷人,又蹊跷。   史蒂夫说“我喜欢你”,艾比揉了揉哭到红肿的眼睛, 在床上打了个滚,一下子把脑袋闷进枕头里。   喜欢,到底是什么呢?   艾比长这么大了, 从没喜欢过什么人,倒“被迫”喜欢过人。   在霍格沃茨念书的时候,格兰芬多有个模样特别帅的学长,同时也是格兰芬多魁地奇球队的队长, 他的名字叫奥利弗·伍德。   他在球场上脾气挺躁, 是出了名的“魁地奇暴君” , 但平时上课吃饭的时候又很平易近人。他长得出众身材又棒,爱慕者在四个学院都有分布。   有次在大堂吃午饭, 艾比的视线稍稍斜了个四十五度角, 一眼就看到了伍德。他在跟一位漂亮的黑人女孩说话, 似乎讲到了什么滑稽的话题, 他忍不住笑了出来,露出一口闪亮的白牙。   艾比用餐叉戳动软嘟嘟的布丁,心不在焉地多看了两秒。   她身边坐着的赫奇帕奇女孩卡罗尔,当时是她的室友,还是个耳聪目明极了的小姑娘。她敏锐地察觉到了艾比的迟钝,顺着她的视线穿过长桌,捕捉到了笑容灿烂的伍德。   “嘿,你喜欢他?奥利弗学长确实很不错……”   她凑到艾比耳边叽叽喳喳。   艾比吓了一跳,餐叉一划把布丁戳成了一滩渣:“什么?我不——”   她结结巴巴地辩解,但卡罗尔小辫子一翘,用“我都知道咯”的表情看她,脸上是了然的笑容。   小獾们平时没什么特别爱好,但普遍钟爱八卦。一顿饭还没吃完,“艾比喜欢伍德”的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顷刻在赫奇帕奇学院传遍了。   就连弗雷德也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对她挤眉弄眼,四根手指比了个心形。   他贱贱地说:“如果你和伍德能结婚,我一定会为你们定制一个爱的马桶圈的。”   艾比好生气啊!生气得想把马桶圈套在他头上!   那年圣诞节,她送给弗雷德的礼物里有一样就是马桶圈,还是夜光的。弗雷德居然还挺喜欢,立时就把它套上了;只不过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差点没被吓得一头扎进去。   暗恋事件给艾比带来了不小的影响,她每次大老远见到伍德,都会绕道走,避无可避时甚至想跳进盔甲里藏起来;伍德似乎也听说了什么风言风语,两个人对视的时候总有一点不自然。   但这也算喜欢吗?   艾比扪心自问。她不是傻瓜,虽然没谈过恋爱,可也保持着一点少女特有的、对这方面的敏感。   她有基本的审美,也知道伍德很英俊。如果真要说喜欢,她很喜欢伍德的笑,像阳光劈开乌云的那股晴朗。艾比被那个笑容触动了心弦,但这颗撞出涟漪的小石子在刚闹出一点动静以后,就沉了底。之后再也没浮起来过。   与其说喜欢伍德,不如说她喜欢阳光的人。   而史蒂夫是“阳光”这个词的意义本身。   艾比第一次看到他,就觉得心跳怦通怦通的,沉寂了好多年的小鹿在胸口横冲直撞,满脸的热度就没消下去过。这股莫名其妙的热血上头,让她破天荒地向一个陌生男人发出下午茶的邀请。   这话让霍格沃茨的小伙伴听了,准要惊掉下巴。   然而艾比无比感谢自己的临时决定,她因此收获了这段宝贵的友谊。史蒂夫就像天赐宝藏,越接触到他细腻的内里,越会被他闪闪发光的品质打动。   他几乎没有一处不是好的,好到艾比心里的小鹿每天都要撞死好几头。   艾比设身处地,她在脑海里把伍德换成史蒂夫。假如,她是说假如——霍格沃茨学院当时流传的是她和史蒂夫的八卦,就算流言蜚语再多,她也不舍得远离史蒂夫的。   她是那么期望每天都能看到他!   这大概就是“喜欢”。   这……一定就是喜欢。   可是——   艾比把差点闷死自己的枕头挪开,翻了个身。   她躺平了,一动不动地注视散发柔光的天花板。   史蒂夫是最好的,可是她不是最好的。   他是悬在天上的太阳,是美利坚人民心目中的超级英雄。艾比从前不关注,自从揭开了那层身份的面纱之后,才猛然惊觉美国队长的受欢迎程度。   打开电视,就能听到被救粉丝的欢呼,那股狂热劲儿连记者都被吓到了;大街上十个跑过的男孩里面,就会有一个是穿着红蓝t恤的、拿垃圾桶盖当盾牌的小孩。   她只是一颗黯淡无光的星星。赫奇帕奇的阿比盖尔·斯卡曼德,空顶着脸蛋和名号,事实上成绩不好,既幼稚又胆小,经常出洋相。   她想起那管操作失败的、让他们灵魂互换的药剂,顿时整个人都变烫了,恨不得把自己团一团,躲到被子里再也不出来。   ……可是史蒂夫说他喜欢你!   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嚷叫,他急得跺脚。   艾比悄声问他,做贼似的:那、那他为什么会喜欢我呀?   小小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像那颗沉入湖底的石子,再也没出现过。   艾比重新勒住枕头,更深重的沮丧地让她想要把自己闷死掉。   她知道自己这样不对,非常不对。事实上连弗雷德都察觉了她的问题,并试图扭转——   他曾经拿蒲绒绒做过实验。那是种圆球形的、周身覆盖软毛的巫师宠物。弗雷德是个商业天才,在这方面具备敏锐至极的头脑,在推广他的“新型蒲绒绒”的时候,他和乔治两个首先来了波预热。   他做了一堆蒲绒绒魔法挂件,它们的毛栩栩如生,摸的时候还会动。   挂件极受女孩子们的欢迎。艾比看他站在那,被热情的女生团团围住,谁都想要这种省心又可爱的魔法挂件。   艾比也想要。但人群喧闹,大家你凑我、我挤你地哄抢,艾比站在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外面,费劲地踮着脚。   等到人潮散去,她看到弗雷德手里的箱子空了,一个蒲绒绒挂件都没有了。   她把踮酸了的脚放下来,低着脑袋用左脚尖蹭蹭右脚尖。   眼前落下一片阴影,弗雷德走到她面前,突然揉了揉她的脑袋。   他的另一只手翻找口袋,然后往她鼻尖下一递。正是他刚才叫卖的蒲绒绒挂件。   艾比一下子就笑了。   弗雷德盯着她那颗生动的小酒窝:“这是最后一个咯。”   艾比很乖地点着头说“谢谢”,弗雷德看了她很久,无奈地耙了耙头发:   “喜欢也好,讨厌也好,自己的想法就要大声说出来,否则没人会知道。”   “爱哭的孩子才有糖吃,你要是躲在角落里偷偷哭,糖可就被抢光了。”   艾比睁着圆眼睛看他。湖泊一样透蓝,饱含了不涉事的天真。   那双眼睛似乎在说“你知道呀,你会把糖给我。”   弗雷德一下子泄气,把挂件往她怀里一塞,突然又露出大大咧咧的笑容:   “不过没关系。总之英俊的弗雷迪会保护你的,以阿博瑞克·勃朗宁的名义起誓!”   ……   艾比从贴身的衣服底层掏出那条眼球项链。   它已经被粘好了,在灯光下脉络狰狞地跳动,仿佛还流淌着生命力似的。   艾比看着项链,心情出奇地平静下来。一股暖流从指尖钻进心头,她全身都是力量。   她“呼”地从床上坐起来。   她已经是个大人了,不再需要保护。她能决定自己要走的每一步路。   明天,等到明天!   她不想让史蒂夫再等,她要把自己的心情大声地、仔细地告诉他。   不管她是什么,她要拥抱属于自己的那颗太阳了。   ……   艾比想得很好,晚上还做了个美梦。   梦的过程已经记不大清了,但给她的感觉非常美妙,她大早上起来的时候嘴角上翘,好像今天什么都可以心想事成。   她认真地刷牙、洗漱,给自己化了一个比平常更精致的妆,还用了一点“容光焕发”咒。   只是一点点,上次和史蒂夫约会的时候她用得太多了。   她在心里打了好几遍草稿:什么“史蒂夫,我考虑好了,我接受你”——这肯定不行,简直又自大又愚蠢;再比如“我喜欢你,我们交往吧!”——又似乎过于直白了。   她忧心忡忡:其实自己最大的问题是一紧张就结巴,到时候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史蒂夫说不定会在心里把喜欢收走了。   她对着镜子练了好几遍,反复确认“我喜欢你”这几个单词全能秃噜明白了,而不会变成复读机后,她给自己鼓气一分钟,猛地打开大门。   冷风“呼”地从门口灌入,艾比顶着这阵风立时蒙了。   她的邻居史蒂夫正站在对门。只不过不止他一个,还有位既漂亮、又可爱的金发小姐。她的侧脸精致无瑕,那头金发也像缎子般柔顺。   高大英俊的青年也斜支着腿,靠在门口和她说话,姿势放松。似乎是刚刚说完什么有趣的话题,两个人的笑意还没敛起。   清晨的冬阳里,这确实是非常赏心悦目的图景。   那女孩儿听到动静,转头对她示意。还是笑盈盈的。   那锅在艾比胸腔里沸腾的热水这会儿全烧干了。燥热耗尽,她浑身发冷,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这冷风好像终于把她吹醒了,她一个哆嗦:   “对、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她又变成了一台复读机,笨拙到修也修不好的那种。   顾不上看两个人的表情,她窘迫地垂头瞧了眼自己这身光鲜的新衣服。   好蠢呀……她觉得自己蠢透了。   第32章 抱会儿   真逊, 阿比盖尔·斯卡曼德真逊。   朦朦胧胧地, 艾比好像又听见那些贵族少年的声音, 含着尖酸气的冷言冷语。他们用刻薄的批评砸她,用高超的魔法伎俩压垮她, 她只想把自己藏在严厚的壳子里, 听不见、看不见, 伪装自己是只冬眠动物。   她现在又变成冬眠动物了。在跟史蒂夫和陌生女孩打完招呼后, 她根本不敢抬头看他们的表情;后退两步, 把门一关。   她靠在门板上,仿佛脱了力。过了一小会, 才感觉心跳已经慢慢平复下来了,僵硬的四肢又开始回暖。   但是正当她打算走回卧室的时候,门被敲响了。“笃笃笃”三声,打在艾比的背上。她的脊柱神经好像被谁抽了一记, 隔空的刺激让她差点把自己原地弹起。   她喘了口气,小声问:“是谁?”   门外有两秒钟的安静。然后就听到史蒂夫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同样轻:“是我,艾比。”   艾比转过来,把脑袋抵在门板上,犹豫了半分钟。   早晨起来的时候,她明明那么那么想见史蒂夫, 像喝了超标的欢欣剂;现在药效似乎过去了, 从脚尖到四肢涌上一股陌生的倦意, 让她只想缩回壳子, 不再为见到史蒂夫而迫不及待了。   “艾比。”   她听到他又喊她,声音沉沉的。听得她的心脏也解开了绳子,从枯井口直坠下去。   “咚”的一声响。   艾比到底还是把门打开了,她把半张脸藏在后面:   “有、有什么事吗,史蒂夫?”   她看到史蒂夫的眉心起了微微的皱褶,仿佛皴擦笔法下的山峰。   “可以让我进去吗?”   艾比的心里这时候有点抗拒,但把人拒之门外不是她的作风。她把门把手扭了扭,讷讷地开出更大一条缝。   史蒂夫长腿一跨,进了她家门。艾比又把门关上。   这回整间屋子只剩他们两个了。   艾比跟在史蒂夫身后,他突然转身,逆光而立。现在是早晨,阳光肆无忌惮地漫射,还跟着他走了一路,连他金色的发梢边都融化在光晕里。   仿佛太阳之子。   艾比呆怔地仰头看他:真好看。   她刚刚平复的心又不知死活地蹦跳起来。   史蒂夫问她:“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艾比猛然拔回神智,她发着窘:“挺好的呀。”   一点也不好。她昨天为史蒂夫的告白辗转反侧半夜,临了天光亮起之际又想起了弗雷德,抱着眼球项链复大哭一场。   还好梦是甜的。只不过都是反的,不会因为好兆头而人人心想事成。   史蒂夫的目光从她肿眼泡和黑眼圈上滑过,即使她用了一点闪光效果来遮蔽,但不难看出精神很是萎靡。   他尽量温声细语:“你有什么事想对我说吗?”   他看得很清楚:刚才他跟莎伦在说话的时候,艾比出来时明显是挂着笑的,目光直直地朝着他的方向;但看清他们两个的时候,笑容一下子消失了,连脸色都变得灰白。   莎伦是他的同事,还不是最亲密的那种,平时工作都见不着几次。如果是他们难得的谈天惹得她误会,他想他有必要解释。   艾比嗫嚅着:“没什么事……”   这只冬眠动物本来受到芳香环境的引诱,鼓起勇气探头探脑;但突然被人踢了一脚,她的勇气全部漏光。脑袋也倏地缩回,等待着不知道几百年后才会复萌的时机。   气氛一下子变得奇怪了。   史蒂夫深吸一口气:“我想,我也许有必要和你解释清楚刚才那位女士——”   “不用向我解释的……”   他的话断在半截。艾比说着“不要”,低头凝视毛茸茸的拖鞋。   史蒂夫惊愕地看着她。然而等了一分钟,艾比仍然没有抬起头,似乎准备和他拗到地老天荒似的。   本来就奇怪的气氛现在变得更加紧张,像离崩断只差一厘的弓弦。史蒂夫觉得太阳穴那边的神经也跳了跳。   他们之中没人说话。   隔了很长一段时间,史蒂夫盯着冬眠动物的小小发旋,嗓音黏滞:   “昨天的事,我不知道你是否有过考虑……我想听一听你的想法。”   她仍然垂着头,似乎没听见这严肃到如同打报告的提问。   片刻才答:“我——还没考虑好。”   史蒂夫一口热血涌到嗓子眼堵着,却被她轻飘飘一句“没考虑好”给逼得强咽下去,喉头甜腥。   他柔和的表情消失了。当这位美国象征面无表情时,脸部轮廓就显得过分冷硬深邃,一双眼睛也寒凛凛的。   她在抗拒他。   认清这个事实让他胸中有火。这团火在他心头点着了,找不到充分燃料,却徒然地发出孜孜爆响。   他攥紧了手掌,低音溢出喉咙:   “刚才你看到的那位女士,是我的同事,一位富有工作能力的优秀特工。”   艾比“嗯”了一声。“优秀”这两个字拧成一根绵针刺向她胸口,那儿现在汩汩冒血。   他继续说下去:“她年末会搬家,搬到我们这片来,兴许就住在我们隔壁。”   史蒂夫觉得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他现在的意识是清醒的,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气这个姑娘,气她不听解释,气她不讲实话;但另一半却自我厌恶,并为她刚才带着鼻音的应声而灵魂抽痛了。   他活到现在,第一次产生这种危险念头。恶魔告诉他“现在不能后退,你得把她从壳里拽出来”,天使劝他就此罢手。在快意与痛意的拉锯中,恶魔占了上风。   “……”   ——他们确实是十分般配的。   如果有这样的女孩住在隔壁,生活必定事事遂心。他不需要收拾她带来的一系列麻烦,也不需要隔三差五做饭,就为了填饱一个生活残疾的肚子。   他们还有数不清的共同语言,能从工作谈到人生,从友情谈到婚嫁……   “真好啊,好高兴有这样的邻居。”   艾比竭力笑出弯弯的眉眼,她终于抬头看他,反复说高兴和恭喜。但心里有块被生生剜去,剩下的大洞空空,怎么填也填不好了。   史蒂夫的眉心薄怒地抽动收拢,耸出个小小的尖峰。   他突然哑笑:“你是不是早考虑好了?”   艾比愣愣地看着他。   他条条陈述,逻辑清晰:“如果你不需要我,只要你对我开口 ,我绝不会死缠烂打。也许我们会从互有往来的相交线变为平行线,各自恋爱、谈婚论嫁。我身边的女孩可能是莎伦,可能是艾莲娜。”   总之不会是阿比盖尔·斯卡曼德。   艾比的鼻腔突然涌上酸意,她茫然地张了张嘴。   史蒂夫的瞳仁完全被阴影淹没,面容覆盖冰雪,看得人一阵冻。他已经冷静下来,声线近乎冷酷:   “所以,你想要我吗?”   恍惚间,他的声音和弗雷德的声音刹那重叠,犹如火山爆发:   “自己的想法要大声说出来,否则没人会知道。”   她整个人就像泡在冷水里又从天降下一锅沸水,烫得她僵死的心又重新活过一遭。耳膜阵阵轰鸣,仿佛用肉身直撞枪口。   这只冬眠的动物苏醒过来,听到外面有榔头敲着她不甚坚实的小窝。   她瑟瑟地抖了下嘴唇。   史蒂夫走近一步,几乎把她贴住。他的手指扳过了这姑娘的脸颊,在她下巴轮廓上反复摩挲。他的声音连同他的脑袋一同低下来,重新变得疲倦而温和:   “只要你说——你想要我。”   这声是复活预告,是最后通牒。艾比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木棍,再不愿撒手。眼底泛出温热的潮水,如同暴发的山洪。   她受不了地大哭出声,背在身上的壳被榔头敲碎了:   “我、我想要你——!我喜欢你——”   终于忍无可忍,史蒂夫把她往墙壁一推,头垂了垂捕捉到她张开的唇。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   艾比连哭都忘记了,从头顶灌注的烈酒让她整个人都熊熊燃烧,头脑发晕;枪口对准心口,扳机终于扣下。   “轰”地,炸开一团颜色混乱的烟火。   这个吻分量十足,仿佛两条舌头打仗。是史蒂夫的舌头不打招呼直捣而入,率先咬住了她的舌头。艾比被他牙齿磕碰,整个人都往上一提,差点喊叫出声;但松开的间隙又给了他更多空当,吻渐渐变得黏着而湿漉。   眼窝兜不住的眼泪从脸颊滑下来,流到嘴角的时候尤带热度。史蒂夫仿佛被那滴泪珠烫到似的,侵略的攻势陡然放缓,轻扫唇瓣,如同抚慰的春风。   过了良久两人分开。艾比突然膝盖一软,才发现自己刚才双脚都离了地。   史蒂夫把她扶住,他刚抬起的脑袋又重新低下来,蹭住了她的颈窝。金发交缠。   凶兽重新变回了金毛犬。   榔头被丢在一边,碎了壳的冬眠动物终于被一双温暖的手抱了出来。   脖颈边有沉甸甸、黏糊糊的热量,艾比用脸颊小心地蹭了蹭,感觉腰部环上一双手,把她揽紧。   她抽吸鼻子,半晌打了个不好意思的哭嗝。   ……   两个人沉默地抱着,大冬天的,居然抱出一身汗。   艾比早就不哭了,就是脸红得像螃蟹。她怕身上的微汗惹史蒂夫不愉快,轻轻推推他,推不动。   再下了点手劲儿推一推,还是不动。   她余光一扫,突然看到他的耳廓也红了,红得像虾子。   “……”   初吻就伸舌头什么的,谈、谈恋爱好像不是这样子的。   威武刚强的美国队长此刻仿佛没了骨头,整个巴在她身上,手臂却索性更收紧,几乎想把她揉成一团。   这姿势对两个大胸来说真是尴尬,为了调整得更舒适两个人少不得又折腾一番。   终于安分了,两个人也不知道接吻后该干什么,好像刚才死去活来的狂热被抽干,只剩下彼此暖烘烘的体温。   ——和两张大红脸。   艾比结结巴巴地:“再抱、抱会儿吗?”   “……嗯。”   阳光晒进来,两个人又不动了。 第33章 红脑袋   史蒂夫在艾比家赖了一上午。   两个人在床边坐着, 不是排排坐, 而是一个人被另一个抱在怀里的那种。史蒂夫好像突然患上了皮肤饥渴症, 他两只胳膊自后往前伸出, 圈住了艾比的腰;脑袋埋在她的后脖颈, 脊背微弓,鼻梁则蹭住了那一小块白皙的皮肤。   牛奶质感, 甜的, 软的。史蒂夫觉得自己都快融化进这小块凹陷里了。   艾比被他圈在膝盖之间, 背后就是他温热的身体。她动也不敢动, 像被大型金毛扑倒的小可怜。   但心里开心,整个胸腔都要爆炸了,心跳的声音怦咚怦咚, 大得吓人。艾比庆幸现在是背后抱的姿势, 史蒂夫总不至于被她擂鼓般的心跳声吓着。   但是他半天没动,艾比又开始胡思乱想。   是不是……睡着了呀?   史蒂夫没睡着,不过也差不离。冬日偶尔的阳光很暖,一点也不晒。史蒂夫像一张绷紧的弓,慢慢把自己放松成了懒洋洋的直线。   艾比被他长手长脚地缠着,有点透不过气儿。头稍微偏一偏, 想要喘口气,却被他的动作强行扳回:他本来沁凉的鼻尖现在早已捂得温热, 从那段白腻的脖颈往上蹭, 试图蹭她满身的荷尔蒙, 把气味长长久久地留住;下巴再一低, 搁在了她的头顶。   狮子又醒了,但依然固守领地。   这姿势让人根本无法动弹!金色粒子从窗里飞进,艾比僵硬地看着它们飘来荡去,心脏倒很灵活,也跟着飘来荡去的,触不到实地。   “——刚才你出门,是不是为了找我?”   他突然低头开口,气息喷在她头顶。似乎因为有段时间没说话了,声音变得醇而低。更像是情人絮语。   艾比被他折磨得腰眼发酥。她一边红脸一边暗自哀嚎:这笔旧账居然还没被翻过去!   她小脖子一梗:“没、没呀。”   史蒂夫似乎又哑笑了一声,他的下巴在她头顶磕了磕:   “撒谎。”   艾比整个人像漏了气的皮球,软塌塌的。她低头用手去戳他圈住她的手臂,一下又一下。   片刻声音化成了糖:“你总说我骗人……我再也不骗你了,我就是去找你的。”   史蒂夫不动声色地引诱:“你想对我说什么?”   他说这话嗓音松弛,像狮子磨了磨牙齿。   艾比这回学聪明了,她上半身一跳,用头顶去撞他下巴,话说得蔫耷耷:   “刚才都说啦。”   其实远不止这些,不过她这会儿太害羞了……如果要用这种姿势、这种距离说她预演过无数遍的台词,她整个人会炸掉。   骗不过她了。为着没得手的一句“我喜欢你”,史蒂夫心里还有点遗憾,正想着换个套路,又听到她松松软软地叹了口气。   她的手指搭在他的胳膊上:“其实我觉得我配不上你呀。你这么好,我不自信。”   她很少这么直白地袒露心声。因为不再害怕,总觉得史蒂夫什么也能包容,再迟钝的冬眠动物也可在他的天地里自由驰骋。   史蒂夫失笑:“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开始罗列她的优点:“如果我肤浅,我会对你一见钟情。你有那样好的脸蛋和身材;如果我深邃,我会对你日久生情。你待人善良、真诚,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爱护生命。”   他突然情话这么一筐一筐地往外冒,艾比只觉得快被捧到天上去了!她顺着云梯连滚带爬,爆红了脸想去捂他嘴巴:   “不、不要——”   不要再说啦!   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有这么多优点呢!   话还没说完,往上伸的手被他攥住了,在摊开的掌心印下一个羽毛般的亲吻。   柔软而轻,转瞬即逝。   艾比“呜”了一声,赶紧抽回手,握成一个紧紧的小拳头。   短时间内这拳头是不敢松开了!   仿佛开启了什么奇奇怪怪开关的史蒂夫依然抱着她,像抱一个毛绒玩具。他慢慢思索着牵出话头:   “……事实上,我们每个人都是不完美的。”   艾比丧气:“可是你就是完美的。”   她近乎直白的执拗让他的心脏瞬间化成了冰淇淋,耳边都能听见绵绵的滴答滴答。他把手臂收了收,让自己和她贴得更紧:   “莫非你一直以为我刚出生就是超级英雄?”   艾比孩子气地接话:“那你肯定也是超级英雄的后备。”   史蒂夫摇了摇头:“我连超级英雄的边都摸不着。理想曾经遥不可及。”   “征兵入伍那会,我身高仅仅五英尺四英寸,还是个不足九十磅的痨病鬼。因为身体素质不达标,我甚至无法通过最基本的体能检查。”   伴随他平和的声音,一场绒布下的美国往事被揭开了。他把他所经历的娓娓道来,包括参加实验、注射超级士兵血清——   而红骷髅和九头蛇的事被他一语带过。并不代表这段记忆不重要,实际上与邪恶势力的博弈占据了他的大半时光。但他本能地把过去和现实分开,仿佛它们本来就该泾渭分明。   他低头,艾比仰头。他看着她好奇的圆眼,无辜剔透。他想就这样吧,这样很好。阳光不必听见黑夜,更不该染上污浊。   “……后来,我就遇见你了。”   他用童话式的口吻结尾。   艾比还张着嘴巴,说的却是不大相干的东西:   “原来史蒂夫已经九十多岁了——”   她的眼神又不一样了,覆上一层对老人家的敬畏。   史蒂夫:“……”   他心口堵塞,故意沉声作灰心状:“所以要说配不上,兴许我才是更有资格的那个。”   艾比果然手忙脚乱地扭过身子,去捧他的脸:“不是不是!老人家我也喜欢的!”   又骗到一句喜欢。老人家依旧垂着眼,蓝色瞳孔隐匿在密长的睫毛里。   艾比更急,语无伦次:“不对不对!我再也不提老人家了,哪有老人家有你这样的肌肉……的呢……”   她不留神把真心话说出来了,一时间窘迫到头皮发麻,赶紧转移话题:   “总之,我、我会很珍惜史蒂夫的,非常珍惜!因为我最喜欢你了!”   她索性闭着眼睛,大声地喊出告白。   可爱。史蒂夫只有在遇到毛茸动物时才会有这种感受,心尖麻痒难当。她的话语、声音连带发抖的眼睫毛,都可爱超标。他简直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那真是……麻烦你了。”   老人家已经浑身粉红泡泡。他捂住乱跳的小心肝,在艾比的发顶颤巍巍亲了一下。   ……   “弗雷德,你知道吗?我有对象啦。”   “是个很好的人,特别好!他长得很好看,声音很好听,性格很温柔……”   “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天底下肯定没有比我更幸运的人了。”   艾比絮絮叨叨,跟坩埚说话。自从送走了史蒂夫,她就一直是这个状态。   说归说,手上的动作还没闲着,不停地往坩埚投放各种药剂,临了把剩下的最后一点嚏根草粉末加进去,然后混合搅拌。   做出来的药剂依然是紫色,只不过比先前的颜色要浅。   她把坩埚抱起来,像抱一个宝宝,并摇晃着它喃喃自语;脚一踮一踮,在房间里轻盈地旋来转去,不知道的人准以为她得了失心疯。   她做药的过程很愉悦、很放松,喝药的过程也是。自己都没察觉是什么时候,一管药剂已经被喝完了。   她抹抹嘴巴。   一秒、两秒——   什么也没发生。   好吧……艾比低头摸了摸胃,她早该知道没效果了。毕竟那只是嚏根草残余的一点粉屑,跟完整的一朵没法比——   她不经意一回头,“咚”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背后的地板不知道什么时候慢慢飘起一颗头,姜红的、鼻梁上的小雀斑一跳一跳……   “弗、弗雷德?”   她打着磕巴。   一颗头!只有一颗头!真是把她吓坏了!   仔细看似乎还有半截胳膊,总之不是完整的身体啊!!   弗雷德茫然地左右转着脑袋,似乎还不甚清醒地发出嚎叫:   “梅林的三角裤衩我刚才在做我的超级无敌霹雳爆炸发明是哪个脑袋被金色飞贼砸过的混球把我叫到这里来的!”   他气喘吁吁,视线往下一低。   又是一阵几乎可以冲破屋顶的尖叫:   “啊!!我的腰我的胳膊和我的腿!你们上哪儿去了?”   “哪个臭乌贼小子!哪头八眼巨怪竟然敢对堂堂韦斯莱做这种事情——”   结果就看到了床边上,缩着的小小一团。熟悉的金发熟悉的怂,昨天刚见过的。   艾比战战兢兢地抬头。   弗雷德用仅剩的半只胳膊哐哐捶墙(尽管那根本毫无作用),脑袋上的红发也根根竖起!   “——阿比盖尔·斯卡曼德!!”   伴随着他低咆的死亡预告,艾比尖叫一声从地板上爬起来往房间外冲。后面晃晃悠悠跟着一个红脑袋,一人一脑袋在客厅疯狂绕圈。   艾比边跑边哭!   弗雷德!大骗子!保护我!骗人的!   呜哇哇哇哇哇—— 第34章 跑跑步   弗雷德没来得及把艾比揪住打一顿。   在艾比喝下药剂的两分钟后, 弗雷德的脑袋和半截胳膊就消失了, 好像被什么怪兽吞掉一样。   艾比还在沙发边上连转了三圈, 最后差点撞上墙才刹车, 再回头身后已经没人了。   艾比反复确认, 还以为他又跟她恶作剧,结果连沙发缝里都翻找半天, 还是没有。弗雷德真的是突然出现, 又突然没了。   艾比认真地思考了会, 得出结论:正常的“七分美梦”时效有七分钟, 而用残渣做出的“七分美梦”是不完整的,时效自然也就大大缩短了。   所以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别的,就在于流金嚏根草糖浆。   如果她能找到更多的嚏根草做实验, 兴许能找到延长和弗雷德的见面时间的方法。这次的药剂显然是失败的, 她本来都不抱期望,谁成想会发生这种状况!   虽然遗憾于不能和弗雷德分享自己顺利脱单的好消息,但艾比还是更担心弗雷德的身体零件……   也不知道回去之后还能不能拼好了。   这个问题在艾比心上悬了一夜,连做梦都在想。她梦见弗雷德变成了一只破破烂烂的毛绒玩具,被人扯手扯脚,一边尖叫一边吐棉花……   早上醒的时候汗湿枕巾。艾比刷着牙庆幸“还好是个梦”!   在给温室的植物们浇水施肥的时候, 猫头鹰久违地来挠窗户。艾比收到了纳威的来信,他给她带来的消息正是时候。   他告诉她自己已经帮她在世界各地打探流金嚏根草的下落, 不日就会有动静了;除此之外, 他还给她寄了一小瓶喷雾。   里面装的是吐真剂。   他热情洋溢地宣传这是“和斯内普校教授合作的最新产品”, 学习麻瓜手法利用挤压喷出液滴, 更前卫也更隐蔽。   以前的你得让人喝下去才能达成目的,现在你只需要喷一喷,就能达到和摄魂取念等同的效果。   艾比第一个念头是:厉害了我的小伙伴,居然和斯内普教授一起研发药品!   他们炸坩埚的时候,可做梦都没想过这一天!   但旋即她忧心坏了:这可真是、真是伴君如伴虎呀。   第二个念头又紧接着升起:吐真喷雾在她手里派得上什么用场呢!她又不是警务人员,也没有逼供别人的爱好。   艾比把它收进抽屉里。   今天她起得很早,即使做完了这些琐碎工作也不过六点半。   她和史蒂夫约好了要一起跑步。   艾比换了身运动装,快步出门。史蒂夫已经在楼下等她了,看见她出来,笑着冲她招手。   艾比不喜欢运动,其中最最讨厌的就是跑步。但看到史蒂夫这样的笑脸,就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跟喜欢的人一起运动,呼吸的空气是甜的!   ……   与此同时山姆的心情不怎么甜。   今天的美国队长比往常来得更晚一些。照理说像这种没有任务的清闲日子,凌晨四点的华盛顿特区是他们的地盘。今天早晨他都在这块地上活动好几圈了,才看到美国队长的身影悠悠跑来。   他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个姑娘。定睛一看是那个左脸颊有酒窝的、可爱的英国甜妞。   打老远一高一矮两条人影跑近,以蜗牛速度并肩。这样说还侮辱了蜗牛,如果蜗牛和他们赛跑稳赢。   美国队长一点也不觉得丢脸,他用百分之一的力均匀分散在脚尖和脚跟,剩下百分之九十九的力用在保持微笑和耐心教导。   猎鹰山姆停下脚步,冲他们吹口哨,嘹亮的一声。艾比额头上微微出汗,她不好意思地冲他打招呼;正当山姆打算和他的好伙计来个拥抱时,却看见美国队长微笑着——   视线从他头顶平移,脚步不停地跑了过去。   山姆:“……”   他憋着一口气儿,默默跟在这两人后头。跑了一路,狗眼瞎了一路。   傻子都能看出队长和甜妞之间的气氛不一样。他们并排跑步,距离挨得很近,史蒂夫的脚步压得很辛苦,但看起来乐在其中,笑容里溢出的粉色小花团团旋转,几乎要把山姆整个人都淹没了。   他五官微微扭曲,抹了把脸。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他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应该说,他本来是可以有的,作为一个和美女搭讪两句的跑步路人登场;但美国队长连这个机会都没舍得给。   啧啧啧,恋爱中的老冰棍,小气!   当然这话他也只能在心头腹诽。终于姿势痛苦地跑完一圈,两个人站在树下,山姆以为这下总有了自己的出场机会——   就看到队长蹲下身去,帮艾比系起了鞋带。   山姆:“……”   对不起,我是不是不应该在这个镜头里?   那个英国姑娘也害羞得厉害,她站在原地微红了脸,低头看史蒂夫。嘴唇抿着,似乎笑了,露出的单边酒窝像个甜死人的逗号。   史蒂夫帮她打的蝴蝶结,手法和她不大一样。他的手持过刀,摸过枪,但做这种烟火气的动作却也非常灵活。绑好了,他端详一阵又低声喊她“换一边”,帮她解掉了另外一只蝴蝶结,打算重系。   手指在鞋带中间穿梭,他一面解释:“这种系法不容易松。”   艾比默默捂住了脸,从指头缝里透出扑闪的大眼睛,和细声细气的“嗯”。她绑的鞋带总是松松垮垮的,有时候差点惹得她原地跌跤。   她的视线落在他的发顶。她从来没从这个角度看他,居然有点新奇。金色的发旋看起来浓密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摸。   艾比心痒痒地动动手指。憋了半天,到底没敢上手。   总算两根鞋带都绑好,史蒂夫站起身。艾比从低头到仰头流畅切换,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傻乎乎地笑。   山姆揉了揉疼痛的眼睛,往这两朵冬天里的“太阳花”走过去。   他的脚步用了点力,踩在土地上有顿挫的音。艾比好像被那阵声音吓到似的,往旁边跳了跳。   然后她看见了山姆,她知道他是史蒂夫的同事。以为自己耽误了他们说事儿,艾比脸上有点害臊,跟史蒂夫用气音说了句“我走啦”,然后朝两人摆摆手。   史蒂夫本来想说“我送你回去”,结果这姑娘害羞的时候撒腿比正经跑步时快多了,他看着她渐渐变小,只来得及喊一句“晚上我来接你”。   艾比听见了,她转过头来冲他笑,阳光在她眼睛里聚起小小一滩,亮灿灿的,这一眼能让人心情好一天。   史蒂夫站那儿远眺,直到她完全跑出视线。山姆也跟着他望,心里扼腕那渐渐消失的女性曲线。   看一眼是一眼!看一眼少一眼!趁现在眼珠还没被队长抠掉!   山姆眼睛还在贪恋最后一点冰淇淋,嘴上还要犯贱:“说实在的,队长,艾比条件不错。”   史蒂夫第一眼扫过来,理所当然:这还用说?   第二眼上下剜他一圈,寒冰冻结:你叫她艾比?   山姆喉头一甜,心里那只小鹰扑棱棱地飞,气得叽叽喳喳:   咋啦!怎么不能叫艾比!大家都这么叫!   嘴上若无其事地改口:“我是说,你和斯卡曼德在一起了?”   哦,这样说真不习惯。   远不如“艾比”来得甜蜜可爱,可惜口头这点不算便宜的便宜以后也占不上了。   醒醒啊山姆!趁现在声带还没被队长拔掉!   史蒂夫看看他,嘴角牵起一个笑。十二分勾引小姑娘的那种。   他这时候反倒不害羞了,显得正大光明:“对,她现在是我女朋友。”   言下之意是你就不要想了,电话号码也不会给你的。   猎鹰如果这么轻易认输就不叫猎鹰了,鹰的存在意义就在于搏击长空,挑战极限!   他摸着下巴:“如果你要带她去晚上的舞会,你可得留心了。除非你寸步不离,否则男士们会想方设法搭讪。没有机会也要制造机会。”   和她内向的性格形成鲜明反差的,是她惹人疯狂的脸蛋和肉体。如果再和娜塔莎一样懂得释放自己的魅力,那她百分百会吸引全场男士的目光。   让他失望的是,美国队长面色如常,只有一双眼睛蓝得发黑,无端让人心头发憷。   他甚至保持了作为美国象征一贯的礼貌:“谢谢你的提醒,山姆。”   山姆有些不明所以地抓了下后脑勺:“这没什么的,队长。”   “看看这天色。我想我们该开始跑步了。”   山姆“哈哈”笑,一边摇头:“在你来之前,我想我刚才已经跑了足够的量。可怜可怜我这个老胳膊老腿的退伍兵吧。”   “老胳膊老腿”——又是刺激神经的一个好词。   队长的语气很轻:“这话你该留到战场。跟敌人说说,兴许他们会因为你涕泪交加的投降而心软两秒。”   没等山姆瞪大眼睛指出队长罕见的刻薄,史蒂夫已经语气平静道:   “预备,跑。”   他嗓门不大,但那张习惯发号施令的脸现在刻满强硬。山姆的身体早已形成惯性动作,他像离弦的箭冲了出去。   队长在原地抱着手臂。看他跑出两百米,然后甩了甩胳膊和腿,从后方跟上。   这一天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在山姆的回忆里熠熠生光。   他眼睁睁看着队长保持着博尔特跑一百米的速度,超了他一圈又一圈;而在一圈又一圈的单方面碾压中,他听到了无数遍嘲笑般的“on your left”。   最后,山姆小朋友想用亲身经历告诉大家:再强的人也不要话多,否则会踩到别人的痛脚;再强的鹰也不要太狂,否则总有一天会被人折断翅膀。    第35章 小蛋糕   山姆如果不干复仇者这活了, 可以去当个预言家。   他绝对会是那行的佼佼者——当然,这话绝不是夸奖。   起码对美国队长来说不是。   如果时间倒退一小时,他不会因为看到艾比罕见的盛装而心潮澎湃,澎湃到忘记提醒她多披一件外套;不不不,如果时间能倒退到早晨六点半才好,他根本不该跟她提这个舞会邀请——   如果没有舞会,他想他们现在应该在他家一起吃饭,洗碗, 兴许还能看会电视, 用抱抱的姿势——   现在, 一切都烟消云散了。两个人窝在小小的休息场地,他只能像一个守财奴, 或者一只护食的忠犬那样守着她, 用后背挡住热烈的、男性目光的觊觎。   好在艾比也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不跳舞对她来说反而是最大的放松。真是谢天谢地。   “晚上凉,当心感冒。来穿上这个。”   要让别的家伙不抢你盘里的珍馐, “忠犬”左思右想,选择了最粗暴的解决办法:他要把他的食物严严实实、妥妥当当地盖起来。   是以史蒂夫·罗杰斯脱下西装外套,盖在艾比的后背, 嘴上十分的义正辞严!   艾比不疑有他, 事实上她由衷感谢史蒂夫的这个决定:这件礼服对她来说着实是个挑战, 后背有块地方是透明面料, 波光潋滟的一层, 雪白的背部肌肤清晰可见。   她记得第一次把自己从礼服裙里套进去的时候, 脸红得快要爆炸。   作为一个作风保守的巫师,她想她还是不太适应面前这种光怪陆离的场合。音乐的声音好大,大家的动作都好奔放……   艾比挠了挠脸颊:她还是跟史蒂夫快快乐乐地待一块,就好啦!   这头美国队长看着属于自己的、被包裹严密的“美味”,满意地吁出一口气。高高扬起的头颅垂回原位,伪装犬类的狮子准备好了独享。休息区的灯光也远比舞会中心美妙,一点儿也不刺人,印照着艾比松散下来的一绺发,和质感软腻的一团雪腮,足够让史蒂夫的末梢神经要了老命地震颤。   他的手指探过去,在她耳廓轻柔一勾,把那绺金发别到耳后;同时呼吸也越过安全界线,凑近软嫩的面颊。   一个点水之吻,又轻又娴熟。像老虎在它心爱的蔷薇上细嗅一口。   艾比还没反应过来,嘴上吃惊地“啊呀”一声,手指摸摸脸颊。又转头看见他笑,这才醒悟,被那点潮热抨击得脑袋发晕。   耳朵后面红了一片。她支支吾吾半天,也不好意思问“你怎么突然亲我呀……”   史蒂夫跟没事人似的,笑得春暖花开。他还问她:“肚子饿吗?给你拿点小蛋糕。”   艾比的注意力又被“小蛋糕”转移了,她不好意思地“唔”了一声。因为舞会开始的时间比较早,她的晚餐又很凑合,所以现在肚子咕咕叫。   她刚站起来,想要和史蒂夫一起去;结果又被他赶忙按下去了。他让她坐着不要走动,还顺手帮她紧了紧外套。   “等我五分钟。”   艾比乖乖点头。   ……   托尼·斯塔克觉得他有点醉了。   今天的舞会还是老样,美女、欢呼、香槟,多么成功!只不过他决定下次在舞会场地外头放个“穿荧光礼服者不得入内”的牌子,虽然靓妞们脸蛋很正身材很辣,但总裁爸爸的眼睛经不起这么糟践。这一大片荧光灿灿的,看久了就要酒意上头。   美国队长带来的妞就很不错,珍珠白的礼服很衬她。斯塔克喜欢欣赏美的事物,他眯着眼睛在舞池逡巡一圈,又放眼圈外,终于在休息区捕捉到了那两个人。   真是格格不入!   托尼从鼻腔里挤出一个不满的哼音。他好好观察了下这对新出炉的情侣,然后昂贵的钛合金狗眼也被闪瞎了!   他们在分享一块非常小的小蛋糕!还笑得傻兮兮的!老天,谁来舞会只是为了蹭小蛋糕吃的!   托尼举起手边的甜甜圈就是一口!   一块抹茶蛋糕,比手指甲盖大那么一点,真难为还得两个人吃。托尼才不喜欢抹茶蛋糕,那玩意有点涩苦,不如其他甜腻腻的食物让人心情好。   可惜这对小情侣好像丝毫也不觉得苦,他们各自持着一个超小的小叉子,愉快地分割着奶油。你一点,我一块地,直到把它全部瓜分完毕。吃完后,老冰棍的脸上挂着幸福化了的笑容,用手指揩去了小女朋友嘴角边的奶油渍。   托尼:“……”   他看了看手上咬了一半的甜甜圈,突然一阵气。   世界上这么多娇花还在等待他采撷,伟大的托尼·斯塔克绝不承认他很寂寞!   但是在这种时刻,他也很想要和人分享甜食了,哪怕是抹茶蛋糕也行。   这是多么大的牺牲啊——一般这种牺牲对他来说只有在床上才可能发生,他一向不介意和辣妞们玩点蛋糕奶油的小情趣。   就当是情趣也行,他现在有点蠢蠢欲动。不由放眼寻找起合适的调情对象。   穿过满眼的荧光小短裙,他的目光落到正在台上唱歌的歌手身上。jeez——她看起来实在精致迷人,他怎么会没发现她?   但是她挺小的。不论哪个方面。   这念头只是闪现一霎,又被翻腾的酒精压抑下去。管他呢,能进这门口的都不是未成年。   “哦……我有个很久不用的搭讪方法……”他随手抽了张餐巾,咬开笔盖,“希望效果不会太让人失望。”   他把写满字的纸巾往西装口袋一塞,端着香槟走过去。   ……   十分钟后,托尼铩羽而归。   他微醺的脸上挂满不可置信的表情,仿佛在说“她干嘛这么对我”!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强硬外壳下的那点悻悻。   史蒂夫是明眼人中的一个。   “天下奇闻,托尼。”他控制不住笑意,“你搭讪失败了?”   总裁爸爸憋着火气,一口气干掉了香槟。他坚决不承认是自己的失误:   “哈,你知道她跟我说的什么话?她‘不喜欢艾略特’!怪事,这年纪的女孩儿不喜欢艾略特喜欢什么?”   总裁爸爸遭遇了人生中最大的滑铁卢!他以前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因为即使不喜欢艾略特的女孩,接到他印有情诗和电话号码的纸巾都会光速喜欢上艾略特的!   艾比听着他们的对话,缩了缩脖子。   她也不喜欢艾略特——不不不,她甚至都不认识艾略特……   她突然的发怯被队长敏锐地察觉,史蒂夫趁说话的间隙给予她一个关怀的眼神。   艾比顿时觉得自己好多了。就算不认识艾略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又探出头,往舞台最中心望。刚才托尼在那闹出了不小动静,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被搭讪的歌手姑娘。   她看起来真的很小!兴许还没有成年——   但出奇漂亮,棕头发蓝眼睛,像橱窗里展出的大号洋娃娃。   托尼怒气冲冲地走了,看他走的方向不难猜到,他正重新赶往受虐战场。这块铁板倘若他不能攻克,今晚注定没完没了。   史蒂夫看起来也有点忧心忡忡,艾比觉得他是在怀疑那女孩的年纪。但他很快就把这事抛在脑后了,因为艾比要跟他商量很重要的事情。   她为这事烦恼了一天,但还是决定求助她的男朋友。   毕竟史蒂夫看起来无所不能!   她凑近,气流细细地扑打在他耳畔:“你能……帮我再要两束嚏根草吗?就是上次你带给我的金色花。”   她记起她依稀听到那个弯弯角的神祇说“它们本来属于阿斯加德”,如果从这种途径能再得到一些的话,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还没等史蒂夫说什么,艾比又从小小的珍珠手提包里拿出一瓶喷雾。   鉴于她和洛基之前结下的恩怨,这事儿恐怕很让史蒂夫为难。但兴许吐真喷雾可以派得上用场——   虽然这种方法着实卑鄙了些。   艾比羞愧地涨红着脸,一边跟史蒂夫解释喷雾的用处。   史蒂夫想了会儿,眉头慢慢舒展:“这没什么难的,如果喷雾有效,让洛基说出嚏根草的所在,他哥哥托尔去摘也行。我想托尔会乐意帮忙。”   当然,如果邪神能主动点说出嚏根草的下落,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   不过这概率小到不啻天上下红雨。   艾比松了口气,旋即又开始愁眉苦脸:“可是我也没有用过这个喷雾,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很灵呢。”   “你可以做个实验。”   史蒂夫挑起眉毛,似乎也对巫师魔药很好奇似的。   “我们需要多个实验对象,来确保它充分可行。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先拿我开刀。”   史蒂夫对她摊摊手。艾比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怎么可以拿史蒂夫做实验!   史蒂夫温柔地笑:“来吧,试试。我也很好奇它的效果。”   纠结半天,艾比到底没拗过他,小心地往他的脸上和身上喷了喷。   她深吸一口气,忐忑地问:“——告、告诉我你现在最想说的话?”   他还在镇静地笑着,似乎半点没受影响。只不过在灯光的折射下,蓝眼睛沉淀成无人生还的沼泽。   “我想吻你,你同意吗?”   “……欸?”   没等她说“同意”还是“不同意”,他的脸已经俯压下来,手掌扣住她的后颈往前一带。两人刚才分享了同一块小蛋糕,不分彼此的抹茶味交替着渗入口腔,质感圆融又十分绵密;原本已经迟钝的味蕾这会儿又被彻底唤醒,那股甜中带苦、微微粗糙的感觉,从舌根一路电到了尾椎骨。   艾比被他放开的时候,已经风化成一座雕像,心慌气短,全身红通通。   她僵硬地直着背,直到史蒂夫在她的唇瓣上轻揉一下,揩去了那点残余的湿润。   她不、不记得吐真剂还有加速行动的效果啊!想说就说,又不是想做就做!   ……这效果未免也太好了点吧! 第36章 快溜啊   “效果确实不错。”   史蒂夫仿佛自言自语。艾比的脸几乎要涨出血来, 头也不敢抬。   这个亲了她的、嘴里含着抹茶味的人和以前那个史蒂夫不大一样了。艾比记得他们第一次接吻的时候, 他的脸和她一样红, 红得像煮熟的螃蟹。   可是当他们第二次接吻的时候, 他就变得狡猾而娴熟, 仿佛天生就擅长这个。   如果艾比经验更老道一点, 她就会明白:男人在这方面总是进步飞快!   可惜她只是个小纯情, 空长了一张惹人犯罪的脸。她大睁着能滴出水的眼睛, 很为难的样子:   “下次、下次不能这样了。”   她心虚地左右张望,生怕被人发现他们的大胆。但好在没人注意这个小小的角落。除了他们以外的所有人几乎都在舞池里纵情摇摆, 头甩得像磕了药丸。   铁板一块的美国队长又融化成了蜂蜜。连他笑意粼粼的蓝眼睛都像覆盖满了糖霜:“我们只是在做实验,而实验的结果是不受人控制的。”   他睁着眼睛说瞎话,艾比信以为真。她通常是个比较迟钝的女孩儿, 对人总是缺少防备;更别提深受她信任的史蒂夫。   她飞快地抬头睃一眼史蒂夫的脸。这一眼本来估计得很短暂,结果差点陷进他眉梢眼角的笑意里爬不出来。彩灯能把人照成妖魔鬼怪, 他在的这块地方却完全不受影响,好像上帝格外偏爱他似的,在他的脸庞投下英俊而明亮的光辉。   她看着这么英俊又明亮的他,仅有的一点惊慌和闷气也扑棱棱飞走了。   她低头瞅了瞅手里的喷雾, 既是为他找理由, 也是为自己的难为情开脱:“……都怪它效果太好了。”   还加重语气, 以示强调。   史蒂夫附和:“是的,的确管用。”   ……真是一点也不脸红!   然而他语调一沉, 又若有所思:“当然, 兴许我只是个例。如果要确保它真正有效, 我们还需要更多的实验对象。”   范围也应该扩大,从人到神。也可以给托尔用一用,万一这玩意对凡人有效对神祇没用,岂不尴尬。   艾比点头如捣蒜,觉得男朋友说的非常有道理!   史蒂夫说的都是对的!   史蒂夫的目光在舞池里逡巡一圈,看到娜塔莎带领若干复仇者扭腰摆臀、热情洋溢,他默默移开眼神。说句不好听的,娜塔莎是只母老虎,老虎屁股可不能轻易摸得。   他寻思着另换目标。眼睛一扫又看到另一面的休息区,两条绒布沙发上躺着好几坨人,其中就有熟悉的特工寇森。   史蒂夫带着艾比走过去。   他在这位明显喝多了的迷弟身边,单腿一跪,冲他按了按小喷嘴。   寇森被喷醒了,他差点以为自己上了天堂!天国有美妙的光屁股小天使和竖琴乐!最美妙的是队长的脸,他的微笑依旧沁人心脾,暖如春风!   寇森又变得熏熏然。   美国队长的声音也如同仙音,让他如临仙境:“寇森探员,你还好吗?”   这一刹那犹如天堂掉入地狱。他想回答“好”,但心知这片刻的温暖只是自己做梦,自从美国队长进入舞会场地的时候,他的心就如坠冰窟!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边还有个姑娘!   他观察了他们一晚上!看他们分吃一块迷你小蛋糕,看他们没完没了地腻歪,就在刚才,他醉意朦胧的眼睛一睁开,就看到他们在亲亲!   迷弟的心顿时裂成八瓣。寇森难以接受“偶像恋爱中”这个事实,这感觉就像花重金买来的、完美无瑕的古董瓶被熊孩子磕坏了一个角。   这位优秀的特工原本在面对“你好吗”的问题时,可以发挥他出色的心理素质,笑着说一句“我很好”,但在吐真喷雾的作用下,迷弟心态彻底暴露无遗。   真话不由自主地秃噜出来,他叽叽咕咕地,几乎想要哭着抱住偶像的膝盖:   “我不好——”   史蒂夫:“……”   史蒂夫被他吓了一跳。艾比也是!   眼睁睁看着刚才乐呵呵的人突然愁苦了脸,美国队长以为让他联想到什么伤心事,难得手足无措。寇森探员虽然没哭,但表情委屈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   艾比蹲在沙发旁,赶紧抽了两张纸巾塞到他掌心里。   寇森中了邪似的,反复喃喃着美国队长听不懂的句子,十分的伤春悲秋。史蒂夫不敢再为难这位受了刺激的醉汉,心中有愧地主动提起:   “你带了你的小卡片吗?正好现在有空,我可以帮你签名。”   寇森眼神呆滞,深受打击地回答:   “没有……”   他今天出门忘记了!   美国队长用于心不忍的眼神看他,目光中浸满了关爱。他轻手轻脚地把半个身子挂出来的寇森重新塞回沙发:“没关系,还有下次。”   寇森像唱歌熊被按掉了开关,瞬间醉得不省人事。也不知道等他一觉醒来,会不会懊悔到拔光他仅剩的头发。   ……   “走吧,我们找下一个。”   史蒂夫拉着艾比,蹑手蹑脚地移动。艾比的手指在他掌心里动了动,像琴键上不安分的音符。   史蒂夫紧了紧手心,把它们镇压住。   艾比这会儿有点回过味来了,她小声问史蒂夫:“你是不是……很想玩这个喷雾啊?”   他根本不是为了伟大的实验成果,所谓的“多个实验对象”也不过是他多喷几次的借口。他拿着喷雾,有点新鲜又迫不及待的样子,好像撕破了好学生伪装的熊孩子。   话音刚落,被抓着的手指就感觉到一阵细小的颤抖。   史蒂夫不太自然地咳嗽。他的耳廓迅速洇出一圈粉红:“你知道,没有这档子天赋的人总是对这些魔法产品比较好奇的。”   却是没有否认艾比的猜想。   艾比抿着嘴唇,无声地笑出酒窝。原来刚强勇敢似美国队长,也免不了孩子才有的好奇心。   这个发现好像一把横空出世的剪子,剪断了勒住她心底深处的绳子,她忽然松了口气。史蒂夫不总待在神坛,她对他的崇拜没有丝毫减少,却越来越容易挖掘他的可爱之处。   果然史蒂夫最可爱了!   艾比拧了拧手指,心里一阵雀跃。不知不觉,她的眼前早已覆盖了和寇森一样厚厚的粉丝滤镜,丝毫没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哪里不对。   ……   长条沙发后,慢慢露出两个脑袋。   艾比和史蒂夫。   “真的要这样做吗?”   艾比有点紧张。她看着沙发上叠着的两个人。他们穿着昂贵的西装,尽管现在已经和勒脖子的两根领带一样,沦为了皱巴巴的腌咸菜。   他们中的一个睫毛很密很长,不停地发出醉意十足的哼唧;另一个面目英俊,仰躺在另一侧,但因为身材高大,几乎把沙发塞得满满当当。   艾比认识托尼·斯塔克。却不认识和他挤一条沙发的那个男人是谁。   似乎洞悉她的想法似的,史蒂夫毫不犹豫地按下喷嘴:“那是韦恩集团的少爷,和托尼交情不错。”   他们都是黄金单身汉和无敌富二代,虽然一个远在哥谭,一个身居纽约。但总能找到各种场合——   “狼狈为奸”。   “他不是我们要问的对象吧?”   艾比把下巴搁在沙发上,歪着头悄悄问。   “不是。”史蒂夫沉稳地答。他承认自己想整蛊托尼,谁让这人长了一张刻薄嘴,成天调侃他个不停。但对布鲁斯·韦恩这样无干的陌生人,他没兴趣探知他的小秘密。   但是刚才他喷的时候,好像把两个人都喷到了。   史蒂夫冲艾比扬了扬下巴:“试试吧。问点客观的。”   至于主观的、私密点的,他来问。美国队长这算盘打得可精。   “嗳?我吗?”艾比诧异地伸伸脑袋,她低头去看沙发上躺着的人。   她跟托尼没什么交情,唯一的一次交集还绝对称不上美妙。艾比心里惦记着那句“客观的”,探着脖子小声问托尼:“……你是谁?”   史蒂夫:“……”   这也太客观了。   托尼闭着的眼睛唰地睁开,一汪蜜糖散发着刺人的光!   他想也不想就开始数称号:“你问我?我是托尼·斯塔克,我是钢铁侠,花花公子、亿万富翁,同时还是个慈善家……”   陈词滥调!史蒂夫一阵无言,这跟他平时的自我吹捧根本大同小异。   但这是事实吗?   的确是的,也没毛病。   史蒂夫正想着继续问问“最近有什么让你伤心透顶的事”,却看见这个醉醺醺的亿万富翁伸胳膊伸腿,一脚蹬在布鲁斯·韦恩的腰上,惹得这位闭目养神的英俊青年蹙了蹙眉头。   美国队长怀疑他早就醒了。这位风流浪子并不像传言中这么草包,从他身上,史蒂夫敏锐地嗅到了一股野兽般的张力。   含而不发,野兽隐蔽于黑暗草丛。   但下一秒,托尼·斯塔克就急着四处寻找自己的存在感了。他睁着他醉醺醺的大眼睛,对韦恩哼哼唧唧,甚至又蹬过去一脚:   “我——我是钢铁侠!我倒要问一问你,你这家伙是什么侠?”   “蝙蝠侠。”   靠在沙发上的青年毫不犹豫地接话了。嗓音低沉。   说完他就猛地睁开了眼睛!   史蒂夫在对上他眼睛的刹那,就知道吐真喷雾这玩意儿真的好用。布鲁斯·韦恩显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蝙蝠侠”这几个字,他显然是满脸懵逼的!   场面死一样的寂静。除了托尼不合时宜的“哈哈哈哈哈哈”,史蒂夫和布鲁斯两个人沉默得像两块墓碑。   这还真是,意外搞出了个大新闻——   ……   史蒂夫再三思索,觉得应该当自己没听过这话。   哥谭的黑暗骑士,如果被揭露了身份反而是个麻烦。他最后扫了眼面色发沉的布鲁斯·韦恩,四目相对的时候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   史蒂夫沉稳地清了清嗓子:“……打扰了。”   金毛犬迅速叼起绳子,领着还在一脸茫然的他家萨摩耶,溜了溜了。   逃走的速度很快。   一骑绝尘。   剩下哥谭骑士卧在原地,良久才收回变幻莫测的目光。然后低头——   在还不停叽叽咕咕的钢铁侠屁股上踹了一脚。   ……   史蒂夫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跳,深感自己给自己招了个大|麻烦。然而他不知道,这还只是个开始。   十分钟后,他们重新坐回沙发,遇到正走向休息区的巴基。   巴基今天看起来很有几分布鲁克林小伙的精气神,他的胡子全刮了,头发也往后梳,露出迷人的五官。   他端着一杯酒精饮料,哑声问这对小情侣:“……怎么不去跳舞?”   艾比还没组织好语言,就看到史蒂夫满脸真诚地回应:“不太会跳。”   那位平时少言寡语的士兵今天也有点酒意上头了,他突然失笑,想也不想地说:“你这话骗谁。我记得你和佩姬——”   他倏然收口,像被猫叼走了舌头。   气氛一下子结冰。像大型收尸现场。只有艾比茫然地抬头,软绵绵问:   “谁是佩姬?”   史蒂夫:“……”   史蒂夫平日里的好基友、一分钟前的猪队友巴基猛地醒神,他爆发出了极强的求生欲:   “……失陪了,我先走一步。”   然后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史蒂夫:“…………”   冷风呼呼地吹。史蒂夫盯着艾比缓慢转过来的脸蛋,咬了一下牙关强笑,嘴上连昵称都跑出来了:   “亲爱的,你听我解释……”   第37章 女朋友   史蒂夫咬着牙:“……你听我解释。”   艾比当然没有说“我不听我不听”, 她很耐心地听完了有关佩姬的所有事情。为了争取缓刑,史蒂夫迅速坦白,从两人相识到相知, 到后来分开的整个过程, 全掰开了说。但很有技巧, 客观评价占主体,捎带的主观情绪约等于零。   说完了, 金毛犬小心翼翼地去瞅萨摩耶的表情。   萨摩耶白白软软的一团,像一块棉花糖。她今天打扮得非常美味,但现在看起来好像棉花糖漏了馅,变成没有生气的、蔫耷耷的一滩。   “原来是这样呀。”   灯光这时候突然惹事,五彩的一团胡乱纠缠, 让史蒂夫看不清她到底露出的是什么表情。他心跳飚到一百八十码, 忐忑了半天, 伸手去拿盘子里剩下的小蛋糕。   ——小心翼翼地投喂。   艾比就着他的手指吃了, 把奶油悉数卷进嘴巴里,再嘴角舔舔。史蒂夫一直看着她, 看她垂着眼睫毛,脸颊两边间或一鼓。   两条小眉毛缓慢地皱起, 平白惹得人心惊肉跳。   艾比吃了几口小蛋糕, 没有吃完,残留的被搁在盘子里, 慢慢冷却。   苦的, 它一点儿也不甜。   ……   结果那天晚上两个人很早就回去, 艾比说“好困”,史蒂夫一打量发现她确实没什么精神,就把人送回家里;一路上哈雷咆哮,艾比把他抱得很紧,脸贴在冰凉凉的皮衣上,冻得发麻也不撒手,像个生怕被抢走玩具的小姑娘。   过后的好几天,艾比都有点心事重重的。有时候说着说着话,也会走神。史蒂夫心想是巴基那番话乱了她的心绪,但又不好直截了当地牵出这个话头,生怕是条火|药引,一点就要爆炸的。   就这么气氛古怪地过了一个礼拜。   这天周末,史蒂夫难得心潮澎湃,因为他的小女朋友给他发信息,让他下班后如果方便,来她家一趟。   感天动地!怎么不方便!   不方便也要制造方便!   在给新一批特工小崽子做训练的时候,他有点心不在焉,差点没接住娜塔莎的拳头。   那拳头劲道十足,呼啸生风,美国队长幸亏还保留了一点应激本能,悬悬往旁一避,拳头擦过耳朵。   娜塔莎似笑非笑:“专心点,cap。”   史蒂夫迅速打起精神,后来的示范训练总算没出偏差。等到结束今天的“课程”,他掀起衣服下摆草草擦了擦汗,擦着擦着人又定在那里。忍不住脑内奔腾,一阵魂不守舍。   乱七八糟的情绪在心脏上横冲直撞,史蒂夫想到那条信息,又是欣喜又是紧张。等到人三三两两全走完了,他清了清思维,去更衣室换了件衣服。   然后加快步伐回家。   越往楼梯上走,脚步越慢。他盯着渐近的门,乱七八糟的猜想塞了一脑袋。结果刚接近艾比家,却发现门没锁好,留了条缝。   史蒂夫神经一紧,差点魂都给吓飞!   他推开门快步踏进,嘴里轻呼艾比的名字,却发现家里四面整齐,不像是遭劫了。他的脚步又慢下来,紧绷的喉管也猛地一松,吐出口气。   室内亮着暖色调的灯,看上去像有人要过生日般的气氛。这种松软的气氛让史蒂夫觉得安全,他的心彻底落回原位,开始张望寻找艾比。   四倍的听力让他很快就发现了她的所在。她正躲在温室里,那扇小门的后面有她软绵绵的呼吸。   史蒂夫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把脚步放轻、再放轻了。   “艾比——”   他像被食物引诱的小老鼠,期盼迎接他香甜得不行的奶酪。但小门甫一推开,他就愣在了原地。   原本满满当当的温室被分割成了两块。牛头摇摇树和独活草一家,连带着曼德拉草它们都挤挤挨挨地缩在一块儿,看上去颇委屈;   另外一块地和它相比有点空荡了,那里全种着槲寄生。和普通的槲寄生不同,它们看起来更活泼、更有灵性。看到有人来了,突然“唰”地抖擞起叶子,原本扭成一团的、有点萎靡的枝条也不再软趴趴,但依旧灵活,史蒂夫眼睁睁地看着它们爬上的头顶高架,相互协作着,把枝条搭成了一个完美的心形!   成熟的果子也没有被藏起来,它们填住了这颗藤蔓之心的空当,整颗心霎时就变成红艳艳的了!   艾比就站在这颗红心边,微微抬起她漂亮得不像话的脸。   史蒂夫在那一刹那突然感到眩晕,眼前这颗红心烧灼了他的眼睛,让他的眼眶都炸开了,一股刺生生的烫。他有一种“发生了什么我现在在哪”的错乱感,不禁伸出手扶住了最近的花盆。   好像穷小子被从天而降的五百万砸得头昏。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他头昏的时候。他的小女朋友正向他走过来,她身上那股久违的草木香混杂着甜牛奶味儿让人一瞬间恍置仙境。   她在他面前站定,仰着星星般的眼睛:   “你、你你喜欢这个惊……喜吗?”   仙子突然坠落凡尘,变成了一台复读机。史蒂夫面前的仙境消失了,变成稀里哗啦的玻璃碎片。他扶着额头失笑,像濒死之人突然被渡了一口|活气。   他说:“喜欢。”   他喜欢得不得了。他的姑娘站在槲寄生下,那颗有魔力的红心就仿佛她亲自捧出的一颗真心。   艾比显然也松了口气。她尽量使自己看起来自然:   “那你知道槲寄生底下的传说吗?”   “什——”   她眼睛闪烁,嘴唇红润。史蒂夫先开始脑筋没转过弯来,但当第一个音节脱口的时候,他倏然收声。   他的脑袋又有点发晕了,臆想中的几百瓶伏特加上头。他想说“今天不是圣诞节”,但目光已经不受控制地从她的眼睛下移到嘴唇。   在这种时刻,如果还说这种话来煞风景,不用别人提,他自己也要骂自己是“蠢蛋中的蠢蛋”。   他正想垂头去吻她,却被她一双手揪住了衣领。   那双手明明白皙、柔弱,却好像带了重逾千钧的魔力;他整个人也如同软塌下来的衣领那般,被她轻而易举勾住。   他温驯地低着脸,嘴唇和她的贴在一起。   轻得不能再轻的一碰,发出湿濡的一声“啾”。   这声摩擦在安静的温室内显得有点响亮,史蒂夫的心火瞬间燎起三丈高。   他伸出单只胳膊去揽她。那腰实在是细,简直一手掌握;嘴上却不敢轻举妄动,揣摩不清她的意思。   艾比本来想“啾”他一记就走,结果被他勒住,嘴唇猝不及防又碰了回去。她惊诧地大睁着眼睛看他,有点不知所措。   他不敢动,她也不敢。两片嘴唇贴着两片嘴唇,好像有什么磁石在中间吸引似的。   接吻对于艾比这样的新手来说真是件难事。虽然不是第一次亲亲了,但几乎每次她都处在被动位置,占尽下风。四片嘴唇黏住,稍微一动就能感觉到对方潮乎乎的热量。艾比脑内交战半天,觉得僵持久了绝不是件好事,于是鼓起勇气——   伸出舌头,在另两片色泽淡薄的唇瓣上舔了舔,如同小猫啜水。   嘴唇上一痒,又一麻。艾比谨慎地闭上眼睛,睫毛在他皮肤上轻搔。   史蒂夫的喉结猛地一滚,额边迸起青筋。   这种毫无攻击性的、生嫩的刺激感让他眼前金星乱冒。她的举动大胆到罕见,让原本不敢轻举妄动的他一忍再忍,最终还是被逼到丢盔弃甲,没了耐性。   但正当他想把她一举抱紧,深深吻住的时候,艾比又张开眼睛,从他身前跳开,动作出奇敏捷。   史蒂夫:“……”   他的眼珠都有点发红了。   艾比没看到他几乎要吃人的样子。这个亲亲虽然有点出乎意料了,但总体还在她的设想范围内。她的脑子现在还不至于一团浆糊,低着头慢慢说出在心里不知道演练了多少遍的想法:   “我……我知道我可能不是一个合格的恋爱对象。因为我总是很胆小,很懦弱,惹了麻烦还要你来救。”   “关于你的前女友,我其实一点儿也不生气,我只是很沮丧。”   史蒂夫慢慢平稳下来。他想说什么,但被艾比的眼神打断了。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饱含热切,嘴上却笨拙到语无伦次:“但是我现在不沮丧了,因为、因为我觉得我还可以进步,我愿意比别人付出更多更多的努力。所以虽然你的前女友很好……”   她的眼睛里突然涨满潮气,看得人心脏一揪。还没等史蒂夫抬手,她就飞快地用袖子把它们抹掉了。   她强捺哽咽,仿佛伤心到极致,又期望到极致。那双湿润的蓝眼睛大睁着:   “但是,但是你能不能等一等我?”   她是个几乎称得上没什么追求的人,在感情上也总是慢半拍,关系要靠别人先抛出橄榄枝才能发展和维系。有时候就像个在黑暗中独自行走的孩子,走着走着,突然有一团火热的光辉落到怀里。她满心欢喜地看着、守着,尽管经常觉得无福消受,但尝过好处就舍不得撒手。   她想把这颗太阳留住。   想把他变成只属于自己的太阳。   槲寄生还在头顶摇晃,史蒂夫在这一瞬间连心跳都停止了。   他想说“你现在这样就很好”或者“你是最可爱的,最棒的,最好的”,但嗓子眼被堵住,他差点以为自己也要流泪了。面前这个人看着软软小小一只,却比密集的炮弹攻势还猛,他根本无力招架。   只有捧着同样滚烫的一颗真心,低头咬住了她的嘴唇。   第38章 最喜欢   “下次记得把门锁好。”   “……”   两个人亲了半天之后,史蒂夫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这个。   艾比像个小孩子似的嘟囔:“我不是粗心忘了关门的。”   史蒂夫用额头去蹭她的额头,蹭得她头发有点乱,还露出一个有点生气的表情。   史蒂夫又哄,声音低软得像潺潺流出的蜂蜜:“我知道你不是粗心的人,对不对?但是以后不要给我留门,如果遇到小偷和流氓会很危险。”   不是他滤镜厚,也不是杞人忧天。艾比长得好看,偏偏自己还似乎不自知,史蒂夫一想到她会受伤,这颗刀枪不入的心脏就抽搐得厉害,恨不得把她藏在高塔里,剪断所有可供攀爬的藤蔓。   这很不对,他只是在心里想想,没法付出实践。这不是恋爱中的男人的独占欲作祟,他只想尽可能给她保护。艾比天生缺少防备别人的基因,就像现在,她蜷缩在他怀里,像一只脆弱但亲人的小动物。   他们坐在床沿,壁灯散发的光晕像奶黄包流出的馅。艾比觉得自己仿佛一株波荡起伏中的水草,哪里都是软的。刚才告白的劲头全泄了,她被打回了原形,嗷嗷叫的萨摩耶变成了兔子,颤颤地用耳朵盖住脸,恨不得一头扎进刚挖的兔子洞里。   可惜这地现在根本无处可藏。她屁股一撅,把冒烟的脑袋拱进他的颈窝里,慢吞吞地磨蹭;两只细白胳膊也挂着,虽然害羞但是一点也舍不得撒手。   史蒂夫抱着软软的、全身都红彤彤的她,心里漾满了柔和而郁蒸的情绪。他把她团在膝盖上,一只手抚摸着她后背,一寸一寸地摸上去。脊椎好像是小动物的开关,艾比被他哄了半天,终于把羞耻忘掉,舒服得差点睡着了。   但心里还惦记着关门的事情。她用拳头揉了揉眼睛,有点赌气似的低声呢喃:“你们超级英雄还没有把坏蛋抓完呀?”   史蒂夫听她一股奶腔,心里涌起无限怜爱。他确实是比她年长很多的,但年长总有年长的好处。   “坏蛋是永远也抓不完的,你永远也不知道一个人会坏到什么境地。像你这样漂亮的小姑娘,更要提高警惕。”   他用单手把她掂了掂,提醒她注意。艾比满脑子都是他说的“漂亮小姑娘”,只觉得熏熏然。   她有点心不在焉地玩着他衣服上的拉链,把它拉上又拉下:“我是个巫师,我会魔法的。”   史蒂夫力度稍重地捏了把她下巴,让她抬头。艾比一下子就陷进他蔚蓝如波光的眼睛里了:   “我当然不否认,你的木棍在某些场合很派得上用场。”例行先夸,是成熟恋人的做法,把小动物毛全抚顺后再好好敲打,“但就我观察,它也不是次次顶用,威力还时弱时强。如果你不能发挥稳定,不如彻底避开来得稳妥。”   给完大棒又双手奉上甜枣:“你好好的,别让我提心吊胆,行不行?”   他托着她的小屁股,把她整个往上提了提,脸颊贴住了她的,动作和嗓音一样轻而亲密。艾比怕痒地往后缩缩,又抱着他不松了。   她不说话,心里有点心虚。她在霍格沃茨的时候魔咒学得不好,简单的小咒语都不一定搞得明白,更别提高深的伤害系了。所以小木棍握在手里,能和恶人过上三招的几率约等于零。   更何况史蒂夫又这样好声好气地哄她,她也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有点任性,低低地“嗯”一声又不动了。   她这样子实在是乖,史蒂夫在她额头上奖励性地亲了一下。   他有意说点比较轻松的话题:“其实刚才来的时候,我定了烛光晚餐。”   艾比揪着他的衣领,眼睛睁得大大的:   “然后呢?”   “然后取消了。去他的烛光晚餐。”   艾比没来得及吐槽他罕见粗暴的话语,本能地“啊”了一声,又趴回他怀里。   史蒂夫反而有点不确定了,他把她抱在怀里摇了摇:“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明天再去。”   艾比含含糊糊地抵着他的脖颈:“……不要,我喜欢这样子。”   她就喜欢现在这样。两个人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能黏黏糊糊地抱抱、说说话,就很好了。虽然毫无营养,在别人眼里也很浪费时间,但其实“没有意义”也正是谈恋爱的意义。   史蒂夫受用得很:“那就不去。或许在家我给你做也行。”   想想史蒂夫给她做过的好几餐饭,艾比在心里嗷嗷地扑腾,脸颊在他颈窝里难得激动地乱蹭。   她又开始期待了!   史蒂夫是天下第一好的男朋友!   有点痒,但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史蒂夫捏着她的后颈,像捏着小猫的皮毛,但到底没舍得把她提起来。手指改捏为揉,由她撒欢表示亲近。   沉默了一会儿。   “你们后来有再见面吗?我是说,你和佩姬?”   艾比小声地问。史蒂夫心脏一揪,警铃大作。但低头看到她好奇的表情,无风无雨,警报又被解除了。   “我有去医院探望过她。她那时候生病生得很严重,有时候人都记不太清。”   史蒂夫吐出一口气。他始终差佩姬一句道歉,而这句道歉隔了六十年,佩姬已经不再需要了。   “你不要难过……”   艾比挣扎着伸出手掌,小心翼翼地摸过他的脸,仿佛以为他哭了似的。这个傻里傻气的动作成功驱散了史蒂夫心上刚开始盘桓起来的阴云。   “我并不难过,只有一点怅惘。”他如今回忆起佩姬,那个光辉灿烂的女孩儿,心里只有平缓和宁静,“如果打个比方,记忆是一座不断建筑的宫殿,那么即使有过颓败和坍塌,它也会不断被塞入新的东西,直到重具雏形。”   “那么,以前的回忆消失了吗?”   艾比有点不安地动了动。   “不会,只是每次重组之前,我都会把它们塞进另一个小盒子里。”   “是在这儿吗?”   艾比伸手按住了他的胸腔。   “对。”史蒂夫继续揉着她的后颈,指节曲起又放松,带着安抚的力道,“我始终以拥有它们为乐。”   艾比突然笑了,她仰着脸蛋,纯真无邪地许着愿:“那真好。我希望我也能在这个小盒子里。”   史蒂夫也笑。把她仍然按在他胸膛的手握住,引导她摸到胸腔偏左的地方。   他的声音低而缱绻:“你不在那个小盒子里,你在这儿。这儿只有你一个。”   她手掌按住的地方,隔着皮肉能感觉到勃勃的跳动,沉稳有力。   那是他的心脏。   艾比愣头愣脑地看看手,又看看他。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热度又“呼”地一下窜上来,她脸红耳朵也红,整个人羞得直发颤。   史蒂夫变了,他不再是那个抱抱就脸红的史蒂夫了!   明明在恋爱的道路上,史蒂夫也只是比她领先了一步;但经过短时间的锤炼,他的进步完全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   好像她还刚刚提起力气,从山脚爬上半山腰,史蒂夫已经“嗖嗖”地登上山顶,插上占领高地的小旗。   但史蒂夫管这叫“本能”。   没有恋爱本能,但胜在肯努力的艾比决定说更多的情话回馈:   “我、我也是把你放在心上的!我听说超级英雄都是没有保险和奖金的,只有工资的话生活应该会有点辛苦吧?我一定会找更多的草药,做更多的研究,赚更多的钱!到时候我们一起花。”   “你的工作真的好危险,我也好怕你受伤和生病。”她喃喃着,“你说得对,坏人是永远也抓不完的,但是人都会流血、会死,我不想你这么拼命,世界各地的人民都需要你,但是我也需要你。”   她把脑袋往他怀里猛地一扎,闭上眼睛:“因为我真的好喜欢你呀。”   史蒂夫:“……”   完了。心脏要爆炸了,他要昏厥了。   忍不住把缩成一团的人挖出来反复搓揉:“我也最喜欢你。”   他低着头,无限甜蜜地回应。嘴唇的弧度恰好,还在一张一合地说着爱语,无论哪个角度都像是在索吻。艾比一阵心热,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往上窜了窜身子,变了姿势跨坐在他身上。   史蒂夫条件反射地搂住她的腰,做出保护。艾比双手抵住他胸口,臀部微抬,人一悬空就比他高了一头。   姿势变成了她低头看他,垂着颤抖的眼睑;史蒂夫很温驯似的抬着脑袋,把呼吸自下而上全吐在她脸颊。   温热到近乎滚烫。   他的鼻尖蹭了蹭她的,旋即不动声色地哑了嗓子:   “……你来。”   艾比憋红了脸,跟他接了个柔柔的吻。   居高临下的姿势带来的感受更加新鲜。艾比掌握着主动权却不知道怎么算完,跟小狗似的又啃又舔;史蒂夫根本管不住喉咙里的笑,在她羞得想要逃开的时候一把夺回主动权,掐着她的腰密密匝匝地亲,这回吮得嘴巴都发麻。   亲完之后,艾比的脸彻底红到不能看。但还想着“要学习要进步”,虚张声势地按住他胸膛,宣告说得气喘吁吁:   “被我亲、亲了就是我的人了!”   史蒂夫喉结滑动。他松开扶住她腰的手,任她骑在腰上。整个人却慢慢倒下去,倒在床上,双手举过头顶,做出投降姿势:   “都是你的。” 第39章 奶呼呼   推倒是不可能推倒的。   艾比根本没那个意识。   在她的幻想里:她和史蒂夫相当于两只在森林里相遇的小动物,一拍即合十分有感情,经常相互蹭蹭亲亲表示友好。   谈恋爱是这么谈的吗!   他们可是一个来自伦敦,一个来自布鲁克林的成年人!   但是眼下玩“啾啾啾”“么么么”的游戏还挺来劲,艾比是相当来劲的那个。史蒂夫主动倒下去之后,艾比骑在他膝盖上一愣。   然后慢腾腾地把他扑住了,像只小乌龟似的划水,两只胳膊在床单上挥挥,洁白的一团生出重重的凹陷。她和他紧密相贴,仿佛两张重叠的纸片。   肉乎乎的纸片。   这两个人有个共同的特点:看着都瘦,但胸上很有分量。尤其是艾比。当硬邦邦对上软绵绵,史蒂夫太阳穴上的神经就是一抽。   他快维持不住笑意了。   艾比倒没觉得什么,只是闷得慌;这姿势容易让人喘不上气,像石板上叠果冻。但是她仍然觉得依靠强大的意志力可以克服一下。   她没察觉自己一谈恋爱就变了副样子,小糖糕也没她黏。简直黏到掉牙了。   与此同时,史蒂夫是处在冰火两重天里的那个。既甜蜜,又折磨。   这团火从胸前烧下,不仅烧心烧肺还烧高危部位,烧得平地起山峰。他动了动身子,把她肩膀一扳,给她换了个侧躺的姿势。   同时不着痕迹地拉远了点距离。   ——尤其是下半身。   艾比全无所感,她还要笨拙不懈地往他那儿凑;只不过往下蹬了蹬,用脸颊贴住他的胸膛,听到他的心跳,噗噗噗砰砰砰的,简直震耳欲聋。比费力拔烟火动静还大。   仿佛一直处在紧张状态就没停过,艾比怀疑里面有个定时炸|弹,不一会就要把胸腔炸成碎块了。   “哦……你的心跳好快。”   艾比抬起脑袋想去看他表情;但被他按住了,动弹不得。史蒂夫微弓着后背,使自己的肚腹以下尽量远离,下巴抵着她毛茸茸的头顶,把她重新揉进温暖怀抱,但不过是虚虚一揽。   “乖乖的,别乱动。”   他盯着壁灯凝乳质感的光源,目无焦距。心里想着狂化的浩克、齐塔瑞大军还有蜥蜴人——   片刻后,他十分清心寡欲地松了口气。拍了拍还挂在他身上的人的屁股,准备下床给她找不知道蹬到哪儿去的拖鞋。   ……   艾比这个姑娘不太会说情话,也不会说谎话。   她说的“我会赚很多很多钱养你”是认真的,而且她还打算马上付诸实践。   这个现代社会的女巫也能算是个小富二代,父母都是神奇动物研究专家,即使成天走南闯北、从北极洲窜到南美洲,但丰富的知识和经历也给家族积累了不小的声望和财富。艾比搬来美国的时候,账户上就的资产就很可观,足够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了。   但艾比平常过日子用不着太多钱,父母给的这笔也一直没动。她主要的经济来源是兜售草药和与研究所合作做植物学相关的研究,主要还是以辨草药和卖草药为生。   听起来相当凄惨,但实际收入不差。大战后巫师界百废待兴,连带着收购草药的渠道都拓宽了不少。   艾比作为魔药店铺的原料供应商,多少还是能赚一些的。但现在她却觉得拮据,因为自觉身上有两个人的重担。   她以后是要养史蒂夫的人呢!   这么一想感觉未来迫在眉睫。几个礼拜里,她一直在为拓宽销售渠道的事奔走,这事儿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又传到史蒂夫耳朵里了。   史蒂夫刚开始听闻时哭笑不得,心里又酸又暖,他该怎么跟艾比解释:虽然超级英雄既没保险也没奖金,但薪资就足够两个人吃上几辈子了?   他也不是什么霸道总裁,喜欢把“辞职吧,我养你!”挂在嘴边,惭愧的说他还有点享受艾比为他奔忙的过程,他能从中找到新鲜的、熨帖的乐趣。   然而还是舍不得她过分受累。想了想,他把这事说给娜塔莎听;娜塔莎又跟希尔提了一嘴……   结果绕了一圈,史蒂夫某天跟艾比说“我帮你重新找了条路子”。   他补充:“钱多,省力,还空闲。”   艾比全身的血液直往脑袋里冲,第一个念头就是:他怎么知道的!   悄咪咪的“包养计划”突然破产了……   艾比耷拉着脑袋,又沮丧又好奇地问:“哪里有这么好的事呀?”   “具体内容我不太清楚。但我想我们可以去一趟复仇者大厦。”   史蒂夫这样回答。   艾比指指他,又指指自己:“你?和我?一起?”   史蒂夫诚恳地点点头。   艾比看上去有点犹豫。她攥紧了衣袖:“不、不太好吧……”   不是他们不太好,是她自己不太好。上次去复仇者大厦的阴影还在她的脑海内盘旋,今生是挥之不去的了。   史蒂夫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没什么不好的。”   这事就这么定了,两个人找了个相对空闲的时间,一同去往史蒂夫的工作场所。   ……   “钥匙、钱包、手机,都带了吗?”   史蒂夫四平八稳地问。艾比把手伸进衣服口袋里,然后抖了抖,一阵稀里哗啦的响动。   她正想一脚跨出门,又听见史蒂夫说“等等”,然后变魔术似的从背后摸出一条围巾。红色,下面还坠着整齐的小圆球球,非常晃眼。   艾比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新礼物。”史蒂夫一边说,一边把围巾展开。围巾是簇新的,上面还有一点细不可见的褶皱,散发着蓬松的香。   已经洗过了的,还很暖洋洋。   “哇……”艾比伸出几根手指,把它小心翼翼地捏住,“真好看,我喜欢……”   在史蒂夫面前,她已经渐渐开始减少说“谢谢”和“对不起”的次数了,取而代之的是“我讨厌”和“我喜欢”。   她正在慢慢变成个“被宠坏”的小姑娘。   艾比开心地红着脸蛋,把围巾往脖子上围。她已经很久没围过这东西了,上学那会的冬季倒是天天都围。也许是因为学院统一的围巾太短,这条太长,她缠了好几圈,缠得乱七八糟,几乎把自己弄到窒息。   史蒂夫:“……”   他绕到她身后去帮她解。解开小圆球和围巾本体缠成乱麻的地方;他的手轻轻一勾,就把这团拧巴玩意儿整个抽出。他把围巾从前绕到后,又把垂下来的两条往前拢,相互一错打了个松松的结。   艾比连镜子也没照,闭着眼睛疯狂打call:   “好看!”   史蒂夫笑了一声。把围巾往上提,直到把她的嘴巴和耳朵全部捂住。   “你最好看。”   艾比露出双亮闪闪的眼睛,一边“唔唔”一边模模糊糊地说:“我好闷。”   温柔的家长瞬间变得铁面无私:   “闷也憋着,外面天冷。”   冬风刮骨头更刮耳朵,不包严实点耳朵也给你冻掉。   担心她感冒,史蒂夫把围巾往里勒了又勒。这回大概是真勒脖子了,艾比露出了有点窒息的表情,舌头往外一吐。   给史蒂夫吓得赶紧把围巾松松。   艾比的眼睛笑眯成了两弯月牙:“我是骗你的呀。”   史蒂夫难得见她顽皮,不自禁在她有点发凉的鼻尖上亲了一亲。   ……   艾比第二次到复仇者大厦,心态跟第一次不大一样。   上次是“偷梁换柱”“做贼心虚”,这次是光明正大来谈生意,再加上有史蒂夫在,艾比的底气足了不少。   她像条黏人的小尾巴,站在史蒂夫身后,等他在前台签完字。   前台的接线员都是年轻貌美的小姐,笑容甜滋滋的像蜂蜜糖,非常符合斯塔克先生的品味。   艾比从侧面悄悄一点小脑袋看她们,发现她们转过来的视线后赶紧又缩回去了,牢牢黏在史蒂夫背后,撕也撕不开的那种。   等他帮她签完,十分流利地转过身牵了她的手,两个人就往电梯那去了。   她今天穿了一身白,连毛茸茸的靴子也白,只有围巾是红彤彤的,仿佛一大朵草莓夹心馅的棉花糖。   没走两步隐隐听到有尖叫。好像是从前台方向传来的,只不过太过小声,艾比听不太清。   她懵里懵懂地被拉着走。然而再小的音量也逃不过被队长的耳朵捕捉,他伸手掐了把她小小白白、栀子花一般的脸。   果然很软。   那群女孩子说的是:“啊呀呀天哪好可爱啊!好小只!好软好嫩|奶呼呼!”   这年头不仅要防男人,连女人也危险呐。   ……   两个人一路乘电梯到小会议室。艾比看到“小会议室”的招牌就小腿肚直哆嗦。   值得庆幸的小会议室里没什么人。只有巴基坐在凳子上,伸长了两条腿,脖颈后仰看上去在小憩。   娜塔莎还没来,说是“暂时有点事”。   她气都不喘,谁也不知道她在出任务还是做指甲。   史蒂夫坐在巴基旁边的椅子上,把艾比也拉着坐了。巴基瞬时睁开了眼睛。   史蒂夫随口一问:“其他人呢?”   “出任务。”   “托尼在哪?”   他记得他最近相当空闲,然而这都几个礼拜了也没在复仇者大厦见到他的踪影。   巴基认真想了想,他声音沙哑:   “他说他在养屁股。”   史蒂夫:“……???”   巴基善良地补充:“他说他被韦恩踹了一脚。屁股痛。”   史蒂夫:“……”   布鲁斯·韦恩少爷这一jio,真是法力无边。   托尼·偷懒偷出新境界·正在开泳池派对·斯塔克突然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第40章 捏手手   正在酒池肉林中佛系养屁股的托尼并不知道,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引发了多少误会。   但幸亏在座的巴基和史蒂夫都是直男,没有因为“养屁股”生出什么“yooooo”的联想,如果换做各方面都懂的很多的娜塔莎,恐怕老早在心里嘎嘎怪笑了。   寒暄完毕,小会议室又陷入安静。艾比偏头去看冬日战士的侧脸,突然想起了那本曾经被他揣在兜里的《植物培养指南》。   嘴上试着和他攀谈:“……你还在养仙人掌吗?”   巴基平静地瞅了她一眼。   他翘起了一点嘴角,说“不”。   “我现在在——”他认真思索,突然露出了个明悟的表情,“我现在在养孩子。”   说罢还点了点头以示强调。   养孩子比养仙人掌有趣得多。   ——还不容易养死。   艾比“……”地看着他,脑筋还没转过弯。   “bucky,你——”史蒂夫有点头痛地捏按了下眉心,“你来真的?要知道那姑娘已经成年了。”   巴基奇怪地瞟了瞟他:“这跟成不成年没什么关系。”他耐心地解释,“她的名字叫莉齐,她从小没有父母。”   艾比的表情立马纠结成一团:哦……那真是太糟了。   她虽然闭口没说,但明晃晃的左脸写着“难受”,右脸写着“可怜”。   “所以你准备……收养她?”史蒂夫艰难地挤出话语,他把“收养”的音节发得很重,“以什么名义?”   巴基认真地想了五秒钟。   他拄着下颚:“……爸爸?”   史蒂夫:“……”   ……   在得到答案后的十分钟内,史蒂夫的表情像活吞了一口芥末。他使出浑身解数试图让他的老伙计打消这个荒唐的念头;巴基也不是听不进道理的人,最终他点点头表示会重新考虑“收养方案”。   这无疑让美国队长吁了口气。   他觉得巴基兴许是过分寂寞,毕竟从前他们常常一起玩耍,一起战斗——那还是他们同为单身狗的时候,他们纵横训练场,在汗水滴滴答答的土地上自由驰骋。   像来自北方的两头,无从宣泄一身荷尔蒙的孤狼。   但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了。   千年老树开了花,史蒂夫顺利脱单,不知不觉地把工作以外的大部分精力投注到艾比身上;倒不能说是完全“重色轻友”,只不过和巴基相处的时间到底是比从前少些。   史蒂夫油然生出一股愧疚;同时为了使他尽快放弃“做爸爸”的想法,他开始积极地、不间断地和他聊天,还拉着艾比加入话题,苦口婆心地向他介绍世界上比孩子更省心可爱的动物和植物。   天知道他已经开始在脑内物色合适的人选,比如统计部的某某安,比如信调局的某某莉……他打算回头问问神奇的娜塔莎,准备给空巢老人詹姆斯·巴恩斯准备一场相亲。   如果不行,那就两场。   艾比不知道就爱瞎操心的男朋友脑子里百转千回,狂飙过多少念头;她只是单纯地欣喜,有关自然界的话题她总是比他人擅长。   无形中她和史蒂夫打了场完美配合:她非常贴心地告诉巴基,麻瓜植物兴许比较脆弱,但魔法植物通常有更旺盛的生命力;她还拍着胸脯保证:如果他想要,她可以给他带一盆。   毕竟她有个“五脏俱全”的温室呢!   巴基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他绀碧的眼珠微微闪动,仿佛也对奇妙的魔法植物很感兴趣的样子。   他真诚地说:“谢谢。”   ……   因此当娜塔莎蹬着她将近三寸的高跟鞋,风风火火地走近会议室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三只小动物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图景。   哦,可能士兵和队长的体积称不上“小”,但是管他呢,脱下战衣他们看上去都很软绵好捏。   括弧,在娜塔莎眼里。   尤其是史蒂夫,以前她只觉得他性子温和但不乏强势,现在她见证了他成长的整个过程。   他的成长速度惊人的快,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就从“复联队长”升格到了“妇联队长”,再一举跳上了“妇联奶爸”的高台。   这无疑是让人老怀欣慰的一件事情。娜塔莎认为他现在全身上下笼罩了一层圣洁魅力,这种魅力超越了性别,超越了年龄而足以感天动地。   娜塔莎同志呼吁复仇者大厦的广大熊孩子积极向美国队长学习!   这里点名批评熊孩子之首托尼。   括弧,在家开钢铁盔甲派对的托尼又打了个巨响的喷嚏。   感冒!他伸出一根手指蹭了蹭鼻子,高兴地发现自己又找到了个延长休假的理由。   好啦,言归正传。我们不得不承认,做特工比较受益的一点是:即使你的脑内活动再丰富,面部表情也能做到滴水不漏。   娜塔莎摆着一张镇定的脸,先和三个人打了声招呼。接下来没巴基的事儿了,他把兜帽一扯,站起来往外走,准备另找地方睡觉。   史蒂夫和艾比目送他像只直立的猫科动物一样,悄无声息地走出门;视线再齐齐转向娜塔莎,正式进入今天的主题。   娜塔莎打开了全息投影。   “我本人对魔药和草药的销售渠道并不了解,所以问了问希尔。”娜塔莎道,“巧的是旺达前段时间跟她有过联系,因此我得知了x学院,也就是泽维尔天赋少年学校最近对这方面很有意向。”   空气一阵抖动,突然出现了x学院的影像。   巫师界向变种人敞开大门,双方往来有无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战后的霍格沃茨甚至也有和变种人学院的交换项目。   “他们最新聘请的一位医生原本为圣芒戈工作。”娜塔莎对艾比点了点头,“除此之外,他们对魔药原料的收购也有很大需求,据我所知他们很快会有一名魔药专精的教师,查尔斯教授早已表示在学院内开设相关课程的意愿……”   艾比在她的滔滔不绝里听到了个陌生的名字。她愣了一下,没好意思打断娜塔莎,悄悄地凑到史蒂夫的耳朵旁:   “查尔斯教授是谁?”   美国队长也有学有样地压低了音量:“查尔斯·泽维尔,他是x学院的院长。”   艾比点点头表示懂了。她伸手去撩落到胸前的一束金发,放下来的时候突然被史蒂夫捉住了手。   艾比一阵心跳,脸一下子憋红。她赶紧抬头看看娜塔莎,她还在介绍泽维尔学院的情况,似乎对桌底下发生的暧昧一无所知。   史蒂夫把玩着她的手,用了一点点力道揉揉捏捏。她的手不像她的脸那样标准得几乎可以立时登上画报,反而有点小小的肉,没有浮起来的青筋,捏一捏几乎找不到骨头。   和她的心一样软软的,绵绵的。握着它就像握了块可以随意定形的糖糕。   史蒂夫用细不可闻的气音对她说:   “太小了。”   他现在有点类似于上课不专心听讲、还要带坏邻座同学的坏学生。如果用钢铁侠的话说,美国队长向来是个矜重又古板的家伙。如果把他这会子和艾比做小动作的事说出去,保准惊掉好一片人的大牙。   但他没控制住。这份感情还是超乎他的意料了。他几乎是看到她,就欢喜得冒泡,嘴上和心上都泛甜,忍不住放下姿态和她黏黏糊糊,亲亲揉揉捏捏。   他可以是她的父辈,她的家长;同时也可以是她的兄弟,她的玩伴。   艾比这会儿已经完全听不进娜塔莎在说什么了,感觉那磁性又迷人的嗓音离她越来越远,最后在脑海里搅成一团五彩缤纷的橡皮泥……她的注意力全在被他抓住的手上。   分明是严寒天,他的手依然这样温暖。这份温暖十分慷慨,像刚刚触摸过太阳的轮廓,又把仿佛来自南部的热力源源不绝地传递;他握得有点紧了,让她甚至有种出汗的错觉。   她忍不住低头看,飞快地瞥,一触即收。他的手不容拒绝地覆盖在她的上面,用一种完全包裹的姿态。那双插进指缝、交接亲密的手和它的主人一样好看,宽大而指节瘦长,静脉浮起。   艾比小同学完全被她的“同桌”带跑偏了。她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凑过去,悄悄说:   “你的手比我大了两圈耶。”   史蒂夫巴不得多品味品味小同学奶香馒头似的手感,他也装模作样地答“是吗”,然后把那两只手比了比。   最后趁她不注意,又十指相扣上了。   艾比像趟了一遍滚水,羞耻得手指几欲蜷缩;但蜷缩不能,因为和他的力道一比,她简直是蚍蜉撼树。   与此同时的娜塔莎:“……”   这种温热的、两个人都忍不住笑的、黏不拉几的氛围,他们都当她是死的?   娜塔莎老师笑得亲切可人,她突然提问:“史蒂夫,你听清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美国队长端着他伟光正的脸,诚恳地回答问题:   “当然。你说x学院最近流行恶作剧魔药,各种捣蛋的魔法把戏也很常见。”   艾比在心里尖叫“啊啊啊”!没有队长一心二用的本事,就刚才那会儿工夫,她光顾着小鹿乱撞了,没怎么听清娜塔莎老师的话。她的屁股在座位上不安地挪动,像个害怕被点名的小学生。   好在娜塔莎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两个人一眼,没说什么。   拜刚才的突然提问所赐,艾比小同学也觉得愧对老师。遂端正了学习态度,余光都不往史蒂夫那边扫一下。   等到事情说完,娜塔莎关了全息投影,弗瑞的电话正好切进。她在接电话的时候背对着两人,再转身——   却看到他们的手居然还没放开。那根满身风骚的老冰棍不要钱地释放着荷尔蒙,牵起姑娘的手将其缓慢拉高;然后垂着眼睑,嘴唇安慰似的在手背碰了一碰。   娜塔莎:“……”   她一脸冷漠地再转身,甩上门。   史蒂夫“妇联奶爸”的称号被剥夺,小红花没收,正式被划入熊孩子行列,并获得“春心荡漾”buff,时效可能是永久。   娜塔莎老师不高兴了,决定在复联频道对其进行通报批评。 第41章 大家长   艾比最近可忙,非常忙。   她不仅成为了泽维尔天赋少年学校的魔药原料供应商,每天为准备材料而奔波;并且自己还主动找了份花店的兼职工作。   史蒂夫试着和她商量。   “这样的工作强度太高,我恐怕你不能睡上充足的一觉。”   说到底还是心疼了。连熊孩子之首托尼都成天嚷嚷着“我每天要睡满八小时”呢!这八小时的黄金睡眠无法保证,艾比的身体素质远远算不上好,保不定就得生病。   想着想着,史蒂夫恨不得掏出工资卡往艾比手心里一拍:“别去了!我养你!”,但看看艾比抿着嘴唇、有点殷切的表情,话还是被重新咽回去了。   艾比反过来说服他:“不要紧的,我能把握好。”她一条一条地跟他细说,“接了x学院的原料供应,我就把另外两条线路先暂停啦,这个学院付给我的比另两家加起来还多呢!”   “我去花店兼职也不是为了赚钱,整天待在家里好闷,我想交几个新朋友。虽然我们的生活方式可能不大一样,但我相信我们会像当初的你和我一样相处愉快的。”   史蒂夫含糊地蠕动了两下嘴唇,说什么艾比没有听清。   但这不妨碍她甜甜地微笑着去揽他胳膊:“当然啦,你还是我心中的第一名!”   托一谈起恋爱来就满嘴骚话的男朋友的福,她的情话本领也一日千里了。   史蒂夫低头摸了摸她的脸颊,像个操心孩子的家长似的叹了口气。   “我需要锻炼……”艾比贴着他的手臂,像颗黏性超高的糯米团子,“真希望大家看到我们站在一起,会说‘你们好配’!而不是‘美国队长的女朋友居然是台复读机’。”   她习惯与人为善,心态也不悲观,说到“复读机”的时候还把自己逗乐了,露出笑涡。   她正在一步一个脚印地尝试,努力让自己变成更好的人。   史蒂夫浑身上下温柔到滴水,他埋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思绪在脑海里转了几圈,最后“咕咚”一声沉了下去。   她这个想法大错特错,但事件本身倒未必有他想的那么坏。   他并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他只走他自己的路。就连他本人,也从来都是在荆棘中打滚,遍尝质疑和诋毁。   但就如同圣人始终相信沥青路上能开出百合花那般,他抱守他的正义。这份正义并非完美无缺,但有钢铁般的质地,只有在遇到他的“复读机”的时候,才能从金属化成滩水。   哪怕她是台只会说“abc”的复读机,更哪怕她永远是个小结巴,他都爱她如同爱正义。   “喜欢”究竟在什么时候变成的爱,他说不清楚。   但爱是像呼吸空气般简单自然的事情,他没有慌张,反而有船到桥头的庆幸,仿佛命运本该如此。   艾比有一点是对的,她需要交际。   爱把他打磨得事无巨细。他已经完全成熟,温柔而强大,懂得用支持的目光去远眺她张开翅膀的背影;但随时随地,他早已准备好敞开胸怀,去接纳被外头的风雨淋湿幼羽的雏鹰。   ……   史蒂夫去艾比即将开始工作的花店周围考察了一圈,目前来看环境良好。比如,花店的主人是位上了年纪的、和蔼可亲的胖太太;再比如,和花店紧邻的快易店,那里有个和他相熟的伙计。   事实上这伙计和超级英雄们都挺熟的,有他在附近史蒂夫的心可以放下一半。   他是纽约市民的好邻居,正义的好伙伴。   是的,他的学名叫彼得·帕克,这孩子还有另一副面孔呢!   大家亲切地称呼他“蜘蛛侠”。   至于彼得·帕克为什么会在快易店打工,这事儿让史蒂夫大惑不解。为此他还给托尼拨了个电话过去,问他是不是少给了这孩子零花钱。   托尼对着话筒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虽然——他的确只是个孩子!但!是谁规定小崽子嗷嗷待哺的时候,必须由我从裤兜里乖乖掏钱!”   他皱着鼻子大声宣扬:“斯塔克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史蒂夫茫然:“但你送他钢铁战衣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他那时候志得意满,整张脸写着“爸爸有钱”。   “两码事!”   托尼恶狠狠地咬着牙关,咆哮声震耳欲聋;活像要顺着电话线爬过来咬掉史蒂夫半只胳膊的恶鬼。   他最近脾气很大,因为他的休假结束了。神盾局丢给他的工作堆起来能盖一整座复仇者大厦!   他气歪了鼻子,咆哮着摁断了通话。   十分钟电话铃声重新响起,史蒂夫摁下接听,却又听到他一阵咆哮席卷:   “你知道他说什么?他说——他想要一台新相机!开哪门子玩笑!他以为斯塔克工业负担不了一台小小的相机——?”   史蒂夫刚喊了句“托尼”,通话就被他愤怒地切断。   满脑子“爸爸还没破产你为什么缺钱不跟爸爸说”的托尼去教训孩子去了。气势汹汹。   史蒂夫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无奈地摇摇头。   此刻的他油然而生一股子优越感:同样是当家长的人,思想境界怎么差距这么大呢!   他虽然宠爱但决不溺爱,他尊重孩子的每一个选择。   ……   结果真到上班那天,抱着人不肯撒的还是他。   (¬_¬)   美国队长脸疼。但是在女朋友面前明显是不需要脸的。   贤惠的他大早上就来敲门,给艾比准备了“工作元气餐”——这样说有点奇怪——盘子里装着豪华双层肉蛋三明治和热牛奶。   艾比开心地凑过去亲他脸颊。亲完嗷呜几口就把三明治解决,牛奶也一口气喝掉!   她喝得太急,放下杯子的时候嘴巴边上糊了半圈奶渍,不是很明显但有点滑稽。在史蒂夫刚伸出手的时候,她就用舌头细细地边缘舔过一圈;那一小截真是湿软又灵敏,险险擦过他的指腹,像猫舌头在主人皮肤上点了一点。   史蒂夫揉着她的后颈,把她往上提提;同她接了个满是奶味的吻。   力道略重,像欲咬什么东西而未得。   艾比喘不过气来,双手撑着他胸口推推他,在他放开之后溜得飞快。   今天是第一天上班,可不能松懈!   她窜回卧室。再出来的时候让史蒂夫眼睛一沉:她换了口红,兴许是想让自己看起来更成熟些。是非常正的红色,饱和度高,丝绒质地。   刚才在吃早餐的时候,她脂粉不施,嘴唇薄淡,头发还有两根支棱乱翘,看上去亲近可爱;然而现在全身上下被打理整齐,光鲜得如同小仙女。   小仙女兴许都没有她这样咄咄逼人的美色。口红颜色太艳,一般人很难压得住,但她不仅能驾驭,反而因为它更凸显了脸的出色。   她确实有着非常标准的、足够让大半美利坚男性疯狂的迷人五官。   史蒂夫庆幸现在是冬季。否则好身材再一露,该翘的翘,该细的细,就算八百个蜘蛛侠在她附近,他也不敢放她出门。   他的呼吸一下子烫得吓人。   阴影靠近,史蒂夫神色难辨。艾比刚抬起头,又被他吻到。毫无任何征兆,她甚至来不及调整呼吸。   口红花了,有部分沾到他的嘴角。艾比睁眼想看,却看到史蒂夫不甚介意地侧过手背擦了擦,带出艳丽的斜斜一条。   艾比:“……”   她的心脏上小鹿飞驰,蹄子疯狂地哒哒哒哒!   突、突然觉得这个动作好涉情怎么办!   她抬头想说什么,却看到史蒂夫压下来。他弓了腰,把脑袋搁在她的肩窝,脸颊在她耳朵边蹭了蹭。   有点痒,还有点新奇。   艾比也顾不上她花掉的口红了,她控制不住地伸出胳膊,在他背上抚了又抚,拍了又拍。用哄宝宝的语气问:   “怎么啦?”   史蒂夫像只垂着耳朵的狮子,把她往怀里揉。尾巴在身后没什么精神地一摆一荡。   他搂着她就像搂着整个宝库的全部。片刻后才听到他从喉咙里挤出的咕哝。十分含混。   艾比猜那是“我有点后悔”。   但是“不要去”这几个字眼始终没有听见他说出口。艾比的心脏涌起一股暖流,她搂着他享受这个美国英雄极难得的撒娇。   “好啦,时间要到了哦。我马上就回家了,你也该去复仇者大厦报道了。”   史蒂夫本想送她去,但今天不去大厦报道不行,他有任务在身。还好花店离他和艾比的家不远,走几步路就能到的。   史蒂夫沉默地直起身。   刚才的一幕仿佛幻觉,艾比仰头看他仿佛在凝望山峰。他看起来英俊高大、无坚不摧,身影笼罩几乎能将她完全吞没。   ……如果忽略他惺忪的表情和唇边的口红印的话。   艾比拿了纸巾,踮脚帮他擦拭。擦完之后重新整理自己的仪容。小镜子的背面对着窗台,她把小镜子一搁,眼睛落到外面就再也挪不开了。   外面的雪几乎积了有两尺厚的雪!层层叠叠的像棉花糖一般。   艾比经常见到雪,但这样大的雪却看得不多。是以兴奋极了,跟史蒂夫啾了一记就想跑出门。   她把门一开,犹如萨摩耶脱缰。史蒂夫拦都拦不住,抬高了音量喊她“等等!”,在后头追上去把人重新捉回来,帮她把围巾手套帽子全戴好了,确保已经裹成了熊样,并盯着她给自己施放了一个成功的保暖咒才放下心。   送别的老狮子看着他的小宝贝越行越远,还蹦蹦跳跳,扶着门框呐喊出最后的叮嘱:   “慢着点,别摔了!”   “知道啦!”   “等会我接你回去,你在那等我!”   “好哦!” 第42章 小叽居   雪很大,天光很亮。   街道上的树笔直笔直,撑住了天空;它们现在看上去像银漆的宝塔,上面挂满细细长长的冰棱。   艾比在风雪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路。雪实在太厚了,有的时候脚会陷进去,好容易才能拔出。但即使冰霜盖脚,严风铺面,她全身上下却是暖呼呼的,像个发热小火炉。   她穿得厚实,脸几乎全被抱住,再加上保暖咒还能挺会儿,所以半点不觉得冷。   她就这么一路“嘎吱”“嘎吱”地走到花店。   花店的主人费德森太太心肠很好,看到她进门,给她端来一杯热可可;艾比捧着杯肚,有点害羞地向她道谢,并在费德森太太笑眯眯的目光中把热可可喝光。   花店面积不大,四面不空,远比室外温暖。热可可在胃里熨帖地流动,像直接注入血液的新鲜力量。艾比看看外面的鹅毛大雪,突然觉得脚趾到指尖都发起了热。   她把自己一层一层剥开,像剥粽子。去掉外面滴绿的粽叶,露出里头白软晶莹的糯米。先是手套、再是帽子,最后围巾……   卸下笨重的雪地行装,她那张脸被风吹得白生生,鼻尖上一点粉红。   美人能把整间屋子都照得亮堂。   费德森太太的眼角浮起深深的皱褶:   “真漂亮!哎,当年我也是和你差不多漂亮的姑娘哩!”   她已经不年轻了,但还昂首挺胸,没有塌肩弓背的迹象,是个精气神很足的小老太太。艾比仔细地看了看她,从头发到眼珠。   她的头发已经泛银,但梳理得十分整齐;眼珠也不像其他老人家似的浑浊,从中焕发出的自信光采,竟然非少女不能有。   艾比点头,她诚诚恳恳:   “您当年一定比我漂亮得多啦!”   笑意从心底流淌而出,费德森太太眼角边的褶子更深了。   这两天是雪天,花店生意零星,没什么要紧事做。费德森太太本意也只是想给自己找个伴,能帮上多少忙倒是不期待的。两个人窝在温暖的室内,费德森太太开始教她插花和养护。   没想到艾比这个小姑娘,看着话少,娇里娇气一个,对植物的修剪和护理工作极其在行。非但是浇水剪枝之类,插花也琢磨一下就能很快上手。   费德森太太教着教着,不知不觉放开了手,任她自己发挥。做出来的效果虽然还很生嫩质朴,但不乏野趣。   这样嘴甜、懂事又手巧的姑娘,不论哪个老板都挑不出毛病。等到两个人相处过一个上午后,费德森太太就已经对她喜欢极了。   临到中午吃饭,艾比去快易店买三明治和薄饼。隔壁就有一家,连弯都不用拐,抬脚就能直达。   ……   今天对彼得·帕克来说是很寻常的一天。   寻常的周末,寻常的兼职,寻常的为了心爱的相机而奉献汗水的日子。说到相机这档子事儿,他就又好笑又好气。   斯塔克先生居然质问他为什么来快易店打工!问清缘由后居然还承诺给他买最好、最贵的相机!   然后被他残忍拒绝。   让他打个比方:每次买到自己心仪的相机,都像是和姑娘从谈恋爱步入了婚姻殿堂;而每次攒钱的过程,就好像在攒老婆本!   他希望堂堂正正地“娶个姑娘”回家,凭自己的实力,而不是凭坐拥整个复仇者大厦的土豪爸爸什么的。   所谓英雄虽穷,但志不能短!   今天也很贫穷的蜘蛛侠先生,依旧保持了他的尊严。   正当他盯着收银台,计算着自己不知道攒到何年何月的老婆本的时候,面前突然伸过来两只白皙娇小的手掌,托着三明治和墨西哥薄卷饼。   年轻的蜘蛛侠打工仔突然醒神,他懊恼地薅了把脑袋上的帽子。   “啊,稍等!一、一共是……”   “十五美元……”   他卡了一下壳,神色突然变得朦胧。耳朵尖抖了抖,红得厉害。   他他他、他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她她她、她看起来像所有校园男孩的理想型!   彼得在心里长长地呐喊了一声“哇——”   她的头发是金色的,质感和颜色都那么正;她的眼睛是蓝色的,这种纯度不知道为什么让彼得感觉有点熟悉,仿佛在哪位超级英雄脸上,也看到过这样晴空一般迷人又包容的眼睛——   他真后悔他没有好好听国内外文学,否则他的大脑在遇到她时也不会贫瘠到只有“头发金和眼睛蓝”,根本说不出她美色的万分之一。   她是个电影明星?不不不,没有在大荧幕上见过,不然她铁定让人印象深刻……还是平面模特?她似乎身量并不算高挑,但腿好长……他要不要现在跟她要个签名?她看起来不难亲近,说不定还能和他合个影——   “你还好吗?”   彼得的耳边窜过鲜明的英国口音,如同一道电流。那听起来没有其他英国人那么顿挫精神,反而绵软得像刚发酵好的蛋糕。   天哪,她在跟他说话!就好像辛迪克劳馥对死侍那块老牛肉倾吐了芳心!   不可思议!   “砰砰砰”!彼得心里礼炮齐飞,烟花乱炸。他猛地一口气深吸上来,结果呛到肺管,咳得撕心裂肺。   “咳咳……我没、没事!”   他咳得几乎要吐。艾比被他吓到,不敢贸然拔脚就走,生怕他突发心脑血管疾病。但好在彼得咳了几声就没事了,不太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   她看出他是个清秀又有点稚嫩的小伙,一身青春,应该还没踏出校园。他跟她说“抱歉”,头微微低着很有些内向,艾比看着这副和她如出一辙的窘相,心里油然而生一股亲切感。   她说:“没关系。”   彼得飞快地抬头看了她一眼。看到瓷白的脸蛋上透出积雪般的微光,金色的头发犹如荡起的水波,每一根头发丝都闪烁着漂亮的光泽。   他像踩在云朵上触不到实地。晕晕乎乎地对她傻笑一声。   年轻的蜘蛛侠看着她拿着午餐往门口走。但没走几步突然被人拦住。   是两个瘦瘦长长的青年,头发耸起来有两层楼高,定型大概花了不少时间。   他们暧昧地冲她吹了一声口哨,说“嘿”。一边说着,手一边伸过来想拉她的手腕。   结果手还没抓到人,就被按住了。艾比侧头一看,看到刚才内向到结巴的小伙子突然像变了个人,充满正义又凛然的神气。   青年想骂,但嘴巴翕张,感觉到手上一阵握力,险些以为自己被握到骨折。另一个见势不妙,拔腿就逃;被抓住的青年也龇牙咧嘴地抽回手,赶紧跟着跑了。   “谢谢你……”   艾比抿着嘴笑了,悄悄把冒出小尖的魔杖按回衣兜。   刚才酷炫得不要不要的小伙子这下像被人戳了一针的气球,还在不断往外泄露气体,直到把他重新瘪回软绵绵、非常好说话的状态。   他害羞地连连摆手,说“没事”。   离下午的工作还有一段时间,彼得这会儿也正好下班。艾比慢吞吞地咬着三明治,站在店门口跟彼得扯东扯西。   第一次主动结识美国朋友,艾比非常谨慎。她思索着寻找安全话题,聊开了却发现彼得虽然看起来内向,但其实特别话痨,连墨西哥卷饼里少放了芝士片都能手舞足蹈地说上半天。   艾比的心里负担小了不少,不自觉和他说了很多的话。等到彼得突然被熟悉的喊声惊到的时候,艾比才发现已经快到上班时间了。   她和彼得礼貌地道别,两人还互关了ins。气氛融洽。   蜘蛛侠看着她走进隔壁的花店门,衣领突然被一阵大力揪住,他翻了个窒息的白眼。   “内德,内德!你把我放开先——”   兴奋的小胖子这会儿完全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了,他的内心荡漾起波涛,他的心跳仿佛震颤的鼓点,“咚咚咚咚”。   彼得从他的钳制下跳开,抚平被他揪皱的衣领。正要响亮地喝问他“搞什么鬼把戏”,却看到这大雪天的,小胖子朋友的脸颊却硬生生挟着一坨激动的红晕。   “天哪!”彼得听到他鬼叫一声,“那是谁?那是谁?不管是谁,从今天开始就是我的女神!”   “你冷静一点——”   “她的头发是金色的,眼睛是蓝色的!”内德不听,他还在陶醉,“多么迷人!我想我坠入了爱河!”   彼得·帕克:“……”   真棒内德。单凭贫瘠的词汇量来看,你真是我的好朋友,永远的。   内德家就在附近不远,他们商量好了下午去拼他家乐高。但内德今天魂不守舍的,他们连框架都没完成。   彼得抱着手臂,学斯塔克先生的样子下巴看人,鼻孔喷气:   “思春少男。”   他全然忘记了刚遇到那姑娘时自己的窘相。   思春少男内德在客厅疯狂转圈,转到蜘蛛侠都头昏的地步突然急刹车,拖住了他的好伙伴的胳膊:   “横竖不远,我们再去看看她怎么样?就一眼!我兴许能找到机会买支花,搭个讪什么的……”   彼得冲他翻了个几乎能上天的白眼。但架不住内德的哀求,他们两个又出了门。   ……然后双双蹲在花店的隔壁墙边,探出脑袋。   “……为什么我们要这样做?你搞得我们像偷窥狂、绑架犯。”   内德十分不解。   彼得气急:“……我怎么知道为什么!别扯上我,你就是个偷窥狂!”   两个小伙伴拉拉扯扯,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内德忐忑地探出脑袋。   时机把握得非常完美:已经接近下班,内德透过玻璃窗,看到那个金发大美人抚弄着花瓣,甜笑着和老奶奶聊天。   啊!他多么希望他就是她手里的花瓣!   内德心潮澎湃,他吁了一口气,缩回脑袋继续跟彼得凑成一团:   “你说我现在能冲上去吗?我该说什么?买支花?买哪支?我能和她搭上话吗?”   彼得:“……”   他再次肯定了内德的地位。他一定是他的好朋友!他居然能比他还话痨!   他叹了口气,试图分析:“内德,我觉得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第一她比你大,大好几岁,当然你肯定会说这不是问题。但,谁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   内德对这点却是非常的有信心!   他胸有成竹地跟他的兄弟分享经验:“这还用问?当然是没有!你看这样的下雪天,如果我是她的男朋友,一定会接她下班!甚至,咳咳,我可能连班都不舍得让她去上!”   他深黝的脸蛋又浮现两朵红晕。   “不对,快看!”彼得探出脑袋盯着玻璃窗,他拼命拉还沉浸在幻想中的内德的衣袖,“有人来接她了。”   内德迅速伸出头。   彼得注视着刚刚步入店中的人的背影。他的金发一丝不苟,身材高大,即使在冬天,略显厚重的行装掩不住他棒呆了的宽肩窄腰。   彼得拧着眉毛:他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到底是谁呢——   正思索着,却看到那金发青年合上落满雪的红伞,低头时鼻梁亲昵地蹭过美人的脸颊。   就这么短短的一瞬间,彼得看清了。   彼得:“………………”   他悲痛欲绝地转过头,看看仍然不明情况的内德,手沉重地搭上了他的肩膀:   “收手吧兄弟,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 第43章 修罗场   “收手吧兄弟,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   彼得这样说。   “嘿,发生什么事啦?”内德不满地嚷叫起来,“你刚才挡到我了!”   他从彼得身后探头,想看看玻璃窗里的情况,却被彼得按住了脑袋,像拧螺丝似的拧了一圈。   内德:“……”   彼得惊恐地喃喃:   “不不不不,我是为你好兄弟,我是为了你,真的。不过我现在也需要一点时间压压惊……”   内德看他说话颠三倒四,一脸的不明所以。   “让我再看看!”   他不死心地继续嚷嚷。甚至企图一跃而起,将视线延展到彼得头顶以上的地方。   “不不不,等等等等——”   彼得上蹿下跳地阻拦他,他拼命挥舞着两条胳膊,像是要把什么糟糕透顶的东西赶走那样。   内德“呼”地一声窜起来。憋了半天,不满地憋出了句:“嘿!”   他的胸脯起伏。两个小伙伴沉默地对望了会儿。   彼得突然泄气。他耙了耙卷发,把它们揉得更乱。   他让开一点位置,小声嗫嚅:“好吧,你看。”   透过玻璃,花店里的情景一览无余。   老奶奶、金发大美人和青年人。那个青年看上去不知道比他们这群小毛孩成熟了多少倍,背影宽广得像山像海。   他和女神在说话。明明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但两个人贴得很近。一个低着头,一个仰着脸,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之间的亲昵。   正巧这时候,只能窥见小半侧脸的男人转头望了眼门外,露出了完完全全的正脸。   一张平时只能在电台新闻或者纪念卡片上看到的脸!   内德的脑子“轰”地粉碎,好像被ak47一举爆头,只有四肢还在条件反射地抽搐。   他哆哆嗦嗦地抖了下嘴唇,如在梦里:“那、那是美国队长?”   蜘蛛侠惨痛地点了点头。   内德追问:“……你的偶像?”   蜘蛛侠这会儿看他的眼神岂止是惨痛,简直是惨不忍睹。他盖住了脸,闷声闷气地回应:“我记得他也是你的偶像。”   ——“以前”。   过了今天,内德会不会脱粉甚至回踩犹未可知。   内德还在梦游:“哦对,他是美利坚的代表,难以想象会有人不爱戴他——”   说到“爱戴”,他突然回神,刚才黯淡不少的瞳孔里爆出强光!   他转身握住了彼得的手:“兄弟,机会来了!”   彼得:“???”   内德又表现出了熟悉的自信神态,他开始侃侃而谈:   “我怎么没想到这层!队长和女神想必是亲戚!如果我这时候进去买一枝花,再顺便要一张队长的签名,并告诉他我是他的粉丝,岂不是同时刷了两个人的好感度?天才!出众!”   彼得控制不住嘴角的抽搐。   这不太好吧!   他艰难地问:“你怎么看出他们是亲戚的?”   他不得不承认,内德的智商卓越,在做课题时常常有惊艳的想法;但上帝在给他开启一扇门的同时也关了窗户。内德的情商低过了头,有时候做出的推理听上去逻辑满分,但和实际状况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回推理帝内德也想都不想的开口了:   “这还用问?你看看他们的头发和眼睛!”   彼得放眼过去打量。都是美貌逼人,放在男女身上各有不同。队长的英俊中不带一丝女气,而艾比的脸部轮廓看上去又是那样柔媚细腻。但他们有同样的金发,和纯度相同的蓝眼睛。   彼得终于明白他刚才从艾比的眼睛里捕捉到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的了。   他犹豫地小声问:“……你认为他们是什么亲戚?”   内德摸着下巴:“我从来不关注超级英雄的小道八卦!但我记得队长已经七八十岁了,说不定是他的……孙女?”   彼得抓着头发崩溃:“天哪!他哪儿来的孙女!他被冻了这么多年!”   两个人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   内德的声音半点不含糊:“时间不多了,我得进去看看。”   彼得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他心里不安:“万一他们真的是男女朋友关系呢?”   内德捏了捏拳头:“那、那我也是要进去的!能跟女神说上话也好,我没有遗憾!”   “天啊,内德……”   彼得深情地呼唤。他被他勇敢的好伙计感动得眼眶都湿了。   “去吧!我支持你的行动!”   内德好像从他身上汲取了无限力量,他高兴地拔脚就想走进店门;走了两步发现不对,彼得还在原地默默地凝望着他。   “彼得,你不和我一起?”   彼得的目光中浸透了一股悲哀:“内德,你总说你是蜘蛛侠背后的男人。现在,由我来当站在你背后的那个了。”   说完他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   “……”   “等等,等等!”   内德沉默不语。三秒钟后把他强行拖走。   推开花店门的时候,彼得刚刚从内德手里解救出自己的衣领。他几乎是撞进门口,动静把艾比吓了一跳。   “……彼得?”   她的声音又柔又酥。内德差点心脏病又犯了。   彼得有点尴尬地对她说“嗨”,美国队长也笑着看他,说不出的阳光俊朗:   “好久不见,kid。”   艾比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她凑过去小声问:“你认识他?”   第一天上班,新交的朋友和男朋友居然也相互认识,命运真奇妙!   彼得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他现在大脑空空。再次见到偶像的激动让他心潮起伏,花了好大劲儿才把冲上去要签名的冲动压下去。   他没忘了给自己的兄弟助攻:“这是内德,我的好朋友!他、他今天来是想要买一束花!”   艾比和费德森太太对望一眼。艾比轻声细语地问他:   “你想要一束什么样的花呢?”   ……内德看上去马上要晕厥了。彼得把手背在身后,赶紧掐了他一把。   “哦,哦!”他如梦初醒,“我想,我想要一束好看的!”   花店里这么多好看的花,艾比有点为难。又开始询问他更详细的信息,比如要送给谁,以什么名义,被送花的对象喜欢什么。   内德哪里答得出来,他现在完全融化成了一块滴滴答答的雪糕,心里甜得要命。说话都不会说了,前言不搭后语。   美国队长和费德森太太站在一道,观察着自个儿的女朋友和这对年轻人。   彼得看上去有点不安,似乎还很心虚。他藏在卫衣袖子里的手指在微微痉挛,眼神发飘,这是他心神不宁的表现。   在短短的一分钟内,他看了那名叫“内德”的小家伙三次。他甚至望向他的眼神也和平常不同,不是全然的喜悦和崇拜,反而有挣扎、有波动,这显得他心事重重。   美国队长敏锐的观察力和丰富的处事经验告诉他:问题出在内德身上。而至于这位正在和他的女朋友交流的小孩——   少年人喜欢一个女孩儿的心思是压不住的。内德说话的时候脸红得如同番茄,他的身体和手都在抖,活像得了帕金森。但那不是危险来临时的应激反应,而是按捺不住的激动。   史蒂夫平静地转开视线,盯着倚靠在门口的花篮眯了眯眼。   “队、队长,你能给我签个名吗?”   内德捧着鲜花,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他似乎铁了心要刷够这两个人的好感度:“我真的很崇拜你!你是当之无愧的超级英雄!”   史蒂夫笑得滴水不漏。他暖如春风地说“谢谢”,然后给他签名。   马克笔握在手心,他合上笔盖。状似不经意地问:   “周末没有和朋友们一块儿去玩?”   内德赧然地挠了挠后脑勺:“我平时常常和彼得一道,我们下午一起拼了乐高。除此之外倒没有什么了。”   史蒂夫“嗯”了一声,轻飘飘溢出一句:   “那还挺悠闲的。”   这句话说得平常,但真的很轻,仿佛从门缝里溜进来的冷风,又好像什么东西在脖子后面刮了一下,让人脊骨发麻。   内德全无所感。彼得突然打了一个哆嗦。   他的内心滚过一片大字弹幕,上面全写着“卧槽”“卧槽”“卧槽”!   他的汗毛!他不用撩起袖子看就知道他的汗毛已经全面起立!   蜘蛛感应疯狂地拉响警报!   他倏然抬头,盯着美国队长的笑容。他看上去还是温暖得如同冰雪消融的春季,背景开满了旋转的粉红小花。   彼得掐了掐自己的手背,极力按捺住揉眼睛的冲动。   刚才肯定是他的错觉吧!队长自带的小花背景板,飘花的时候都变成黑色了!   出于小动物的直觉,彼得认为此地不宜久留。   他刚想凑到内德耳边说些什么,却看到他酡红着脸,对艾比憋出讷讷的一句:   “你可以,可以给我一个联系方式吗?”   完了。这哥们说出来了。他居然真的说了!   彼得倒退一步,捂住了脸。   气氛一时间陷入凝滞。艾比愣了愣,下意识去看史蒂夫的脸。她再迟钝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了,抿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如果是要交朋友的话当然可以,但内德要是有其他想法的话,她必须拒绝。只不过她在考虑究竟要以委婉还是直白点的方式。   如果太委婉的话,怕内德没有听懂;如果直白,又怕伤害到这个少年人的心。   艾比思索着,对他露出了温柔的笑脸。但说的话却并不怎么温柔:   “抱歉……”   史蒂夫就站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他观察着两人的互动。这会儿突然越过界线,往她身边再走一步,胳膊挨住了她的胳膊。   他用包容的眼神看着还在茫然中的年轻人:“内德,如果你想订花,这很方便,和费德森太太说一声就行。费德森太太会很乐意拓宽她的业务。”   他转头望了老人家一眼。老奶奶非常配合,笑眯眯地写下联系方式,把纸片递给内德。   内德捏着费德森太太的电话号码:“……”   “好了孩子们,是不是该吃晚饭了?”史蒂夫微笑着开始赶客,“花店也到了下班时间。”   他冲费德森太太礼貌地点头致意。视线落回艾比身上,顷刻冲破了薄冰的表象,露出其中春水波荡的质地。   他看着她好像眼睛里再容不下别的东西。低了低脸,轻易就捕捉到她跃跃欲动的柔软嘴唇。   一触即分。   他微哑着嗓音:   “收拾一下,我们回家。”   心念电转中又添了一句:   “——亲爱的。”   “……………………”   “噗”的一下,艾比的脸红了,内德的脸白了。   彼得……彼得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山谷,山谷里一遍遍的回音,撕心裂肺地呐喊着“不能动”“不能呼吸”!   上次和这位美国象征战斗时候的感觉又来了!彼得极力控制住自己不要炸毛。   美国队长,这个正直又充满光芒的人物,现在正像一只徐徐苏醒的狮子,站起来足以顶天立地。他舔了舔鬃毛和爪子,发出守护领地的低咆。   那个红着脸的金发美人所在的地方,被他画出一个圈。圈内和圈外泾渭分明,她完全处在他的统辖之内了。   第44章 长大了   狮子一发威,小动物们都不敢大声喘气。   彼得僵硬地转头看内德,脖子“咔咔”的;但内德好像已经傻了,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他的视线还陷在两人身上不能收回。美国队长在帮女孩儿系围巾,那围巾柔滑好看,在他手里可以任意改变造型,直到变成符合女孩搭配的一款。她垂着眼睑,很羞怯似的蹭着脚边的伞,把那些半透明的雪迹蹭到化开。   她又抬头了,眼睛只盯着金发的青年看,视线好像黏在他身上,勾勾缠缠得能牵连出糖丝,任哪个瞎了眼的都能明白他们感情有多和睦。   她看上去那么高兴,整张脸像是会发光,内德看到定眼。   他晃晃脑袋,突然“啊”的一声。   他心里有点莫名其妙的怅惘。倒称不上非常苦闷,只是酸酸的,反而更多了点感同身受似的快乐和释然。   他的兄弟这会儿也心有灵犀似的搭上他的肩膀,好像在说“想开点”。   想开点,内德。他在心里对自己重复。   难道你还能有什么其他的非分之想?你的偶像和你的女神在一起,这难道不是最皆大欢喜的结局!   他头顶上的乌云突然被挥散,整个人傻乐出声。   彼得按在他肩膀上的手一重:他怀疑内德受到的打击太大,这会儿脑壳已经过载。   然而他显然没料到后面还有更让他怀疑的——   内德憨憨地笑着,突然把手上握着的一捧鲜花放到队长手上,说“送给你,队长!”   “……”   彼得原地崩溃:大兄弟,这是什么逆向操作!   他的余光瞥见美国队长似乎也愣了愣,捧着内德硬塞过来的花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然而内德掷地有声地继续说:   “祝你们幸福!”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家伙突然改变了主意,但少年人的心思总是流云般起伏不定的。   美国队长非常理解,他的小花背景板仍然春花荡漾,只不过黑色没了,一片暖融融的粉红。   他真诚地说“谢谢”,艾比脸上的热度就没褪过,红得像只麻辣小龙虾。   一旁看戏的费德森太太咧着嘴乐呵呵的:年轻真好。   四个人出了花店门,双双分别。走的时候艾比说了句“再见,彼得和内德”,内德膝盖一软,激动得差点跪倒在雪地里;彼得看他似乎又要犯失心疯,赶紧把他的嘴巴捂住拖走。   回家的这条街道上几乎没什么人。下雪天,连鸟雀都不舍得挪窝,街上安静得厉害,只有零星的雪子打在伞上的闷声。   艾比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史蒂夫揽着,两个人慢慢地往家走。她看着史蒂夫又是撑伞、又是拿花,还要空出手揽她,不由建议:   “那个……我来拿吧?”   她呼出一团白气,笨拙地伸出戴手套的圆手想去拿,却被史蒂夫躲开了。   他笑着把人和花一同揽紧怀里:   “不用。”   就算是美国队长也有小小的私心,不愿让自己的女孩儿捧着别人送的花。何况他心思何等缜密,如果不是内德突然变了主意,这花现在都不知道被谁捧在手里。   他想想她当初捧着自己送的鸢尾就心头滚热;倘若有别的送花人,也能让她露出类似的惊喜表情,他岂止有一点点不高兴。   醋海滔天都不为过。   他不愿意再做这样的联想膈应自己,赶紧把它们从脑海里驱走。看着怀里被他领着、还亦步亦趋的人,突然想起了另外一桩事。   “艾比。”   “嗯?”   她扬起脸看他。   “我给你把金色花带来了,和上次一样,是你需要的……”   艾比踩在雪上,差点滑了一跤;史蒂夫赶紧把她搀住。她扶着他的手臂,脸上洋溢着欢欣:   “真的吗?那真是、真是太棒了!”   快乐从她弯弯的眼睛和咧开的嘴角泄露,像第一次拔出香槟塞的孩子。笑容化成了甜甜的酒液,却渗透不到史蒂夫的心里去。   他想:这的确是对她非常重要的东西。   艾比本身就仿佛一座宝藏,她就在那里,永远等待着他的挖掘。当他越挖越深,发现尽头之外还有尽头的时候,这种滋味不太美妙。   诚然每个男人骨子里都喜欢挑战,但如果除你之外,还能有其他东西掌控她的心情,而它的影响力似乎隐隐能大过你——   这让史蒂夫心生烦躁。   但他没有发作,聪明的猎人不仅懂得“趁虚而入”,更多时候习惯“静待良机”。他听着艾比“你是怎么得到它的”的疑问,耐心说明:   “我们本来想要找个好机会,给洛基喷一喷,问问他那种花的下落;但洛基向来警惕,我们的行动失败了。”   “我们以为只有从托尔入手,但这种方法无异于大海捞针,阿斯加德那么大块地,真找起来耗时耗力。”   “但洛基主动提出:如果当着他的面,给他的哥哥托尔喷一喷,他心情好说不定事情还有商量的余地。”   艾比闭着眼睛都能想象那个弯弯角神祇,他背倚墙壁,笑得玩世不恭的样子。他最喜欢恶作剧。   托尔答应了,这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两兄弟面对着面,史蒂夫对托尔按下吐真喷雾的喷嘴。   洛基那双绿到让人心颤的眸子盯了托尔很久,他的声音出乎意料地轻。   他说:“对你的兄弟说点什么。”   托尔喉头哽都没哽,真心话一股脑全倒了出去:“呃,我想说,洛基,虽然我们不是亲兄弟,但你知道我已经习惯你的陪伴太久了……虽然我们正在走上不同的路,你似乎每分钟都在离我更远。但我总觉得你没离开过,在我心里。”   托尔惊恐地想捂住嘴巴,但真心话还是不停地从嘴巴里跑出来:   “我还是爱你的,兄弟。”   他说完了,眼神绝望到像他刚刚亲手毁灭掉了一个阿斯加德。   气氛安静得吓人。   史蒂夫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存在。   洛基定定地看着他没说话,但他脸上的表情像哭又像笑,他结冰的嘴角和绿到能滴水的眼睛形成了一个奇怪的组合;直到十秒钟后组合才被打破。   他扯了扯嘴角,嘲笑:   “傻蛋,木脑瓜,蠢大个。”   要是从前,被嘲笑三连的雷神早就暴起嚷嚷“别拦着我!让我打他!”,但今天他好像从这几个抨击的单词里听出了一点未尽之音,好像有什么属于过去的东西被拾起。   他突然傻笑,洛基冷冷地撇开脑袋。   ……   “事情就是这样。”   洛基找来了嚏根草,而且不止一棵。这大大出乎复仇者们的意料,他沐浴着他们怀疑的目光,翻了个和托尼如出一辙的白眼。   “听起来他们的感情很好。”艾比只低声说,其他的却是不做评价了。   她对雷神印象不坏,但对他的弟弟邪神,好感度却屡屡跌破最低值。她并不喜欢他,不仅仅因为失去的嚏根草和他的耍弄,更重要的是项链的破裂。   虽然外表上看它已经被修复如初,但内里空空,流失的暖意再也无法找回。   她由项链又想起弗雷德,心里忍不住失落一阵。   史蒂夫瞥一眼她的侧脸。她在想惹她不快乐的事,多半是回忆。上次她跪坐在雪地里哭得声嘶力竭,也是同样的心碎。这不过上次比这次严重得多。   他不自觉拧起了眉。   “艾比,你能告诉我——”他轻声问,“这花对你而言,用处是什么吗?”   艾比不假思索地回应:“为了和一个很重要的朋友重逢。”   她揪着被雪沾湿的袖子,小声补充:“……他已经不在了。”   话说的很艰难。重新认清这个事实对她来说并不愉快。   她的态度正大光明,然而史蒂夫并不因为这份“清白”长吁口气。他甚至开始懊恼于自己的不知轻重,他揽住她的那只胳膊沉默地把她勒了一下,像传递力量。   艾比却没有沉浸在悲伤中。她很快振作,甚至微微笑着踮起脚,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   第一个吻落点太低,她又往上窜了窜,同时把胳膊搂上去,第二个吻印在他腮边,然后是嘴唇。   史蒂夫回亲她。艾比刚才做那些细细碎碎的动作时非常大胆,他一回应她又突然害羞,一只手撑在他胸口,一只手把伞拉下来,企图把两个人都挡住。   最后分开时,史蒂夫把吻落到她额头。这回停顿得久了些,艾比觉得他温热的嘴唇像一个火漆印,把她所有还没涌上来的痛苦全部封住了。   她又变得平整而崭新。   “没关系,生活总是在慢慢变好的。”她把脸埋进他的衣服,那里有股淡淡的花香味,“我现在已经知道再见到弗雷德的方法了。你帮我找到了嚏根草,你还救过我的命。”   “遇到史蒂夫之后的我,总是在交好运。你一定是我的福星。”   她的蓝眼睛涌现着彗星的光,那些小彗星“咚”的撞进史蒂夫怀里,让他胸口饱涨。   他想:就算把他全部的运气给她,他都愿意。   只要能让她开心。   艾比用两只手臂环住他,像抱大号的毛毛熊。她有点固执地低声说:   “我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你的,她们都没有我喜欢你。”   这样子的告白落到史蒂夫耳里简直是石破天惊。他闭了闭眼,难以忍受滚沸的心情,把她单手抱着揉了又揉,艾比窝在他怀里比豆腐还豆腐,乖乖地任人搓扁揉圆。   “有进步。”   他夸赞她。从今天开始,那个自卑又胆怯的英国姑娘正式长大了。 第45章 变成鸟   在艾比真正开始做实验时,手头已经积攒了不少材料。   最关键也是最难得的嚏根草已经不是问题。刨除洛基给的,连纳威都替她捎来了两棵。   她开始在“七分美梦”原配方的基础上对原料增量或减量,用各种不同的配料方法来“召唤”弗雷德。   可怜弗雷德做了幽灵还没得安生。艾比锐意进取、勇于实践,召唤出的弗雷德不是少条胳膊就是少条腿,很少有囫囵一个。   弗雷德差点没被她逼疯!   每次做自己的小发明时,感觉脖子有股奇怪的牵引力,好像被绳子扯住一样,这就是艾比在“召唤”他了。他透明的脑袋从地底下升高,穿过地板,脚掌落地的时候,全身都被刷上了彩色。   弗雷德被召唤成功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四处找他有没有缺损胳膊和脚,第二件事情是咆哮着,追着艾比一路从卧室打到客厅。   今天的召唤似乎有什么不同。   弗雷德看看自己的手臂,两条!好好地长在身上,再看看下半部分,好的,也是两条腿!   啧啧,看看这俩大长腿!上回生生给艾比整没了一条,结果他只能像个瘸腿木偶似的满客厅蹦蹦!   艾比围着他兴奋地转圈,不停嘟囔:“成功了?成功了吗!”   弗雷德找了半天也没发现不对,他摸摸脸蛋,耳朵也在,头发也在。但在他摊开掌心的时候,他低下头,一下子哀嚎出声!   “梅林的三角裤啊!我的小手指呢!”   他伸出左手在艾比面前晃了晃。原本应该长着尾指的地方空了一块,别提有多突兀。   弗雷德的眼泪吧嗒吧嗒滴下来:   “弗雷迪英俊的手指头!不见了!”   如果这种情况是第一次发生,艾比兴许还会紧张地问东问西。但她现在看着弗雷德抽搐似的动着四指,做出掏心的动作,居然还松了口气。   她拍拍胸脯,小声安慰他:“应该是和前几次一样,掉在你的实验室了。你回去的时候拼一拼就好啦!”   弗雷德瞪着她。眼睛瞪得有两只乒乓球大。   迟钝的艾比还在兴奋:“不知道这次的时效能保持多久呢?”   她的最高记录是十五分钟,这次看上去很有戏,只落了一根小手指!   说不定能保持半小时呢!   弗雷德气得红头发都竖起来。他皱着鼻子,“呼”一下窜上高空,和天花板的距离只有一线;正当艾比问他想干什么的时候,弗雷德深吸一口气,对着她“哗”地俯冲下来——   在这个捣蛋鬼“哈哈哈哈”的笑声中,艾比被他的灵魂穿透了身体,他从她背后窜出来,对她做鬼脸。   艾比顿时打了个寒噤,感觉整个人像被冰水淋过一样。她抓起抱枕扔他(尽管那根本无济于事):   “你越来越像皮皮鬼了,坏蛋!”   弗雷德抹了抹鼻子:“不要这么说,他是我的小弟。”   “还好你不能和皮皮鬼一样触碰实体,否则你保不准会怎么折磨我。冲我扔水球或者打翻我的墨水瓶——”   艾比还没说完,眼睛倏地瞪圆了。她眼睁睁看着弗雷德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小袋饼干!   然后冲她努努嘴。艾比愣愣地伸出手,他就把那一小袋饼干放到她的掌心里。   放到——她的掌心里了!   艾比不可思议地看着那袋小饼干,像桃金娘那样发出高分贝的声音:   “梅林,你是怎么做到的!你不是、不是一个幽灵吗?”   “我是幽灵之王,小姐。”弗雷德造作地行了个骑士礼,“我只是随手一带,结果还真被我带来了!”   说完他抱着手臂,冲她翻白眼:“你真迟钝,小bunny。你也不想想,如果我不能触碰实体,我怎么捣鼓我的新发明?”   艾比张口结舌地看着他:“可是、可是你刚才明明穿过了我,你又不是实心的……”   “事实证明,我想碰就碰,想不碰就不碰。就是这么随心所欲!”他摸了摸鼻梁上的小雀斑,“好啦bunny,来尝尝我给你带的小饼干。”   他盘腿坐在地板上,笑嘻嘻的样子好像他就是个有温度的活人。但室内挥之不去的寒冷又提醒着她:面前这个人有多么不同,能见到又有多么不容易。   艾比鼻尖发红,耸动着一股酸意。她感动地抓了一块放进嘴里:   “谢谢你,弗雷德……”   话还没说完,突然“砰”的一声。这一声好像是从她的骨头缝里咬出来的,让人毛骨悚然。她感觉皮肤发烫,身体变成了一块橡皮泥,被重新塑形。   她听到弗雷德桀桀地笑:   “不用谢,小兔兔。还是应该叫你小雀雀?”   艾比大脑发涨,怒火涌上心头。   那是金丝雀蛋奶饼干!他把她变成了一只金丝雀!   第七百二十八次上当。弗雷德,大骗子。   艾比变成了毛茸茸一团,闷闷地缩在地板上,连脚都看不见。弗雷德坐在她面前,怜爱地抚摸她绸缎般的软毛。   “看哪,我不知道你变成鸟之后有这么胖。”   “……”   艾比并不想理他。   但弗雷德永远是“你不理他,他越来劲”的那类人。他还在坚持不懈地和她搭话,并且兴致勃勃:   “小雀雀,叫声来听听?听说金丝雀叫声可好听啦,可惜我们研究的这款魔法饼干的持续时间太短,往往还没听到叫声,人们就变回去了——”   说到这里弗雷德终于后知后觉,发现了不对:   “呃……嘿,小宝贝,你怎么还没变回来?”   艾比不由“啾”了一声,表达相同的疑惑。金丝雀确实有副漂亮嗓子,声音柔滑清亮。但她现在已经无暇顾及这个了,弗雷德也是。   他冥思苦想,突然露出了恍然的表情。紧接着看她的表情逐渐染上惊恐:   “哦不,不不不不!我是不是把我上次做的试验品也放进这个小袋子里了?哦梅林,那是唯一的一块!”   “唯一一块金丝雀蛋奶饼干加强版!”   艾比:“……”   小袋子里这么多块饼干,她一抓就抓到了加强版,怕不是神之手。   弗雷德小心翼翼地把她从地板上抓起来,把脸伏在她软乎乎的绒毛里,痛哭流涕:   “哦小可怜,真对不起!这只是一次失误!”   蹭着蹭着他的鼻涕眼泪突然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脸陶醉:“梅林啊你的毛好软……”   气得艾比用喙叨他,叨得他抱头鼠窜。   走开,走开!你把鼻涕全蹭到我的毛上来了!   兴许是觉得良心有愧,弗雷德花了十分钟时间把她洗了一遍。因为是鸟的身体,艾比倒不觉得有什么,只管闭着眼睛享受;但当他提出“用牙刷帮她刷一刷身”的想法时,她“嚯”的张开眼睛,冲他“唧唧啾啾”地乱叫。   请怜爱娇贵的金丝雀!   弗雷德坐在地板上和她碎碎念:   “效果真不错,我是说饼干和你的魔药。都很不错。你看,我在这已经待了差不多快半小时了,你变成金丝雀也有些时候……”   艾比用圆滚滚的屁股对着他。   正当弗雷德伸出罪恶的手,想掐一掐那个浑圆多肉的小屁股时,门铃响了,把一鬼一雀吓了一跳。   “艾比,你在吗?”   很有礼貌,甚至节奏都相同的“笃笃笃”敲门声。   史蒂夫熟悉的嗓音让艾比瞬间想起来了:今天晚上史蒂夫和她说好了,会来她家做饭!   艾比一时懵逼,六神无主。然而这时候又有情况发生:弗雷德也在消失!   他被熟悉的引力引出窗户,只来得及回头看她一眼,充满抱歉。艾比蹦蹦跳跳地跃上窗台,看着他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她已经不为她和弗雷德的离别恐慌了,因为她知道他们总会相遇。   但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另一件事!   史蒂夫还在敲门,频率越来越高,越来越密集,声音也渐至响亮。   艾比着急地发出一连串“啾啾啾啾”!   长时间没人应答,发短信不回,打电话也不接。   史蒂夫破门而入。   艾比侧耳听那声巨大的动静:哦不,又要修门了……   史蒂夫走了进来,脚步很轻。但他没有发现任何异状,除了客厅有点凌乱外。   他悄无声息地走进卧室,一阵微弱的“啾啾”“叽叽”吸引了他的注意。视线越过女孩儿的小床,落到光亮的地板上。   那里有一只正在跳来跳去的金丝雀。   他走过去,用手掌小心地将它托起。艾比温顺地不叫了,用油光水亮的金色绒毛蹭住他的掌心,红红的小嘴巴在他手指头上亲了一下。   她有点忐忑,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觉得史蒂夫认出她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如果鸟形保留了她的基本特征还好,比如蓝眼睛,兴许史蒂夫还能往正确答案上联想。   但她现在只是一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金丝雀,还有点小胖,和家养的鸟儿没什么两样。   她垂头丧气。脖颈一低,用小爪子盖住了眼睛。   “……艾比?你又做什么实验了?”   艾比不敢置信地抬头。她怔怔地“叽”了一声,史蒂夫温柔而隐含笑意的脸庞,此刻在她大于270度的广角视觉里闪闪发光!   “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呀?”   她好奇得要命,但说出来的不是人语,全是喳喳叽叽。   史蒂夫却好像听懂了似的,他伸出一根手指挠挠它的小脑袋,艾比一动不动,舒服地迷起豆豆大的小眼睛。   他的嘴角凝聚起一点笑意,看得艾比脑袋昏沉。   “大概是因为……看见什么可爱的东西都想到你吧?”   史蒂夫说完这句话,就看到手掌心的金丝雀僵硬成了一座小雕像。三秒钟后,屁股“呼”地一坠,脖子“咔”地一低,沉进软乎乎的羽毛里。   整只鸟顷刻变成了一团没头没脚的小圆球!   艾比美滋滋地用小嘴巴啾啾啾了史蒂夫的手掌好几下!   最棒了史蒂夫,果然全世界里她最最最喜欢史蒂夫了!    第46章 好困哦   “你的毛怎么湿了?”   史蒂夫一问,艾比觉得好尴尬。一张只会“叽叽”叫的嘴巴再加上短腿短脚,再怎么比划史蒂夫也不能知道是弗雷德使坏。   说起来整件事都是弗雷德使坏!偏偏史蒂夫还以为她又做什么危险实验了。上次可以灵魂互换的那管药剂简直让人印象深刻。   艾比觉得有点委屈。   它虽然还是蓬蓬的、软软的,但屁股周边有一圈绒毛洇成了深色,头顶那块也是。根根分明的,互相挨着贴着,看上去很没精神。   史蒂夫平托着手掌,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到桌上。它屁股一沉,又坐在桌面上不动了。它全身是肉,一点点毛湿了都不影响膨胀感,简直跟仓鼠一样一摊就是一个金黄色的饼。   史蒂夫伸出根手指,顶着它的脑袋把它往后一推,金丝雀短促地“啾”了一声,踉跄地打了个滚。   艾比:“……”   它爬起来露出两只细伶伶的小爪,用喙梳理着刚才被弄乱的羽毛。一边梳一边用黑豆豆似的圆眼睛看他,小小的眼睛里好像有大大的疑惑:   你为什么推我呀?   史蒂夫摸摸鼻子,给它找了一块小点的毛巾,慢慢地擦。他也不敢给她吹风,生怕吹风机“轰隆隆”的声音太大吓着它。   他不是粗手粗脚的人,做起这种事来更是细心。把它放在手心里又搓又揉,手劲正好,比专职干这行的按摩师还要好。艾比被他揉得昏昏欲睡,全身被小花包围,幸福得找不着北。   擦完了,艾比又变成了毛色光鲜的一只小肉球,只不过绒毛炸蓬蓬的,看上去比刚才更胖了一倍!   看艾比还没醒神,还在那头一点一点地陶醉,史蒂夫忍着笑把它一只手托着,拿梳子给她梳毛。   艾比这下醒了。   刚才弗雷德给它洗白白的时候,它躺平了都没有任何感觉。但是当史蒂夫用梳子慢慢梳它的毛时,它感觉有股麻酥酥的痒意,从他梳理的部位一直窜到天灵盖!   更别提他一只手梳,还要空出一只手摸它的小肚皮,摸得它肚皮直发抖。   他用指腹刮擦着它细腻的软毛,还不停问:“这样舒服?”   艾比的屁股一撅,使劲把圆鼓鼓的肚皮往羽毛底下藏,藏到他看不见的地方,这样他就不会知道它在发抖了。   走、走开啦!不要用撸猫的手法撸我!   胖金丝雀的爪子和头彼此反方向蜷缩,很熟练地把自己团成了个圆球,犯起了莫名其妙的小脾气。   过了一会儿也不见史蒂夫来哄它。它心跳怦怦地,忐忑极了;犹豫地把脑袋从绒毛里□□,捕捉他的动静。   史蒂夫在做手工活。   他的手边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个无盖的小纸盒,也不知道怎么叠的;艾比很自觉地跳进去试了试,还蹬了蹬爪,大小正好。   它站在小纸盒里,探出头继续盯着他。史蒂夫还在摆弄它手里的纸巾,把它叠来折去,变成长方块状,艾比觉得它有点像被子。   果然听到史蒂夫问:“困了吗?”   艾比把小脑袋摇了摇。它一点也不困,看到史蒂夫它的电力总是满格的,很想和他多相处会儿。   它从小纸盒里跳出来,史蒂夫就把“被子”扫进小纸盒里,一同收拾好。   艾比觉得有点新奇:难道史蒂夫觉得,它可以躺在纸盒里睡觉吗?鸟可一般都是抓着树枝睡觉的啊!   但用人类的脑瓜想想又觉得这姿势很奇怪……史蒂夫肯定不会让它这么睡的,他连被子都给它准备好了,好像睁眼都没看见它这身软毛和小肉膘似的。   好吧!如果到时候还没变回来,它可以试试这么睡!   就是白戚戚的小盒子,加上同颜色的“被褥”,看上去有点像躺了棺材板。   ……   晚上说好的一起吃饭,结果泡汤了。   变成一人一雀吃饭,那雀还是张着嘴巴等喂的。   史蒂夫自己一个人,吃饭没特别讲究;但考虑到艾比随时会变回来,他做晚餐还是做得很用心。他做饭的时候,艾比就在旁边看着,蹦蹦跳跳的。   史蒂夫把它往厨房外面赶,生怕熏着或者溅着它。他给它在小碟子里盛了点水,让它“乖乖的,先喝点”。   艾比扑棱着翅膀飞到碟子面前,拿小喙时不时啜一口。   等到吃饭时间,完全是个灾难。史蒂夫用刀叉切割着小羊排,把它们分成一块块的,喂进嘴里;艾比面前是接近剁成泥的苹果丁,和用小盒子盛的蛋糕屑。   好在鸟的身体消耗不大,需求也不大。它只吃了一点,再加上饭前喝的清水,就感觉胃里沉甸甸的,已经飞不动了。   它扭扭屁股,瘫在那儿像一只生无可恋的小黄鸡。   等到史蒂夫走进厨房,它又“呼”地一下子腾起身,扑扇着翅膀追过去,企图帮他干点力所能及的活。   比如,比如按下洗碗机的开关……   把碗收拾进碗柜里,史蒂夫揩干手上的水,走出厨房。他头顶上坐着艾比。   艾比发现了新大陆!即使史蒂夫的头发打理得十分整齐,看上去似乎脚踩上去都会打滑(……),但其实出乎意料的蓬松柔软,坐在那儿就像坐在自己的窝里。   艾比高高兴兴地收起了翅膀,连爪子也埋在毛里,变成一颗胖球顿住不动了。   它是金黄色的,史蒂夫的头发也是淡金,远远看去相当和谐哩!   老人家日常的饭后娱乐节目是看看电视。史蒂夫的生活习惯相当朴素,跟老人家也差不离了。   他打开电视机调频道。调一次停一会儿,金丝雀的叫声灵性而有起伏。蔫耷耷的、调很平的一声“叽”,说明它没兴趣,史蒂夫就继续摁遥控器;调到好看的,它会兴奋地在他头顶瞎扑腾,喊“啾啾啾啾”,声音急促。   史蒂夫把遥控器放下,和它一起看。   看了一会儿它就犯困,从他头顶跌下来,被他的手掌接住。它激灵了一下子,睁眼看到他又慢慢闭上了。   小爪子紧张地抓住他,跟他的一根手指头勾来缠去,过了一会才慢慢放松。   跟旁的金丝雀不同,它说睡觉就是睡觉。睡得还很沉,眼睛闭得紧紧,没半点戒心。   史蒂夫捧着小小的它,整颗心烫得都要化了。   他想把它送到盒子里去,但刚站起来,突然看见它好像在黑暗里被谁踩了一脚,或者听到了什么高分贝的噪音似的,抖抖索索睁开眼睛。翅膀扑棱起来,跌跌撞撞地从他的膝盖一路跌到地板上。   史蒂夫吓得不轻,赶紧伸手去捞它。却发现它的骨骼开始膨胀、变形,然后变成了个他熟悉的姑娘。   她好像还没明白情况,睡眼惺忪的,跌坐在地板上抱着他的膝盖。   实在是困了。连自己变回来也恍惚在梦境里,搂住他的小腿不放,头一点一点。   史蒂夫生怕她坐在地板上受凉,伸手把她提溜起来,抱着就回了卧房。   她被他抱习惯了,身体早就产生本能反应,一双胳膊软趴趴地缠上来,松松勾住他的脖子;呼吸吐在他的脖颈和衣领连接的地方,是苹果味儿的。   他力气大得惊人,单手抱着她,还腾出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摸她并不明显的脊椎。   冬天到了,她长了点肉,衣服也厚,抱着有点分量,更让他喜欢。   他的手指捻过她的后背,一节一节,抚得她困意更浓。被搁到床上的时候,已经睡得不知东南西北。   但手臂还勾着他不肯放。史蒂夫不敢挣,低头轻轻吻她的睫毛、鼻梁。距离太近了,头发丝抚擦过的脸颊有点痒,艾比有点难受地皱了皱鼻子,自然而然松开手。   他就领着她的手放进被褥里。人坐在床边上看着她好一会,感觉心被浸入热牛奶里,冒个泡儿都是甜的。   他凑过去挠她下巴,她就有点半梦半醒,睁了半边眼睛看他。史蒂夫蹭着她的额头,用让人更想睡觉的语气问:   “你是不是最喜欢我了,艾比?”   艾比哼哼唧唧地,还以为自己是鸟,先不伦不类地“啾”了声,接着又把清甜的呼吸扑在他的脸颊。   她拖着长长的、麦芽糖一样黏连的调:“喜欢呀——”   史蒂夫伸出一只手,有节奏地拍着被褥,声音又软又沉,像是能哄进人的心坎里:   “我也喜欢你。你看,我们互相喜欢……我会做饭,会干家务,还会哄你睡觉……”   艾比陷在棉花糖般的睡意里,朦朦胧胧地“嗯”了声。   “所以,我们是不是可以同居了?”   他的声音从耳膜敲打入心。艾比困得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继续“嗯”。   史蒂夫抬起头,和她稍稍拉开点距离。他盯着姑娘细腻的眉眼,盯了好一会;她的呼吸像一片浮浮沉沉的羽毛,拍打在他的胸口。   有一瞬间他听不见任何声音,好像这个地带被抽成了真空,只有他的心里起伏着温热的夏日浪鸣。   他看着她,忽而笑了。   “……算了,明天再问你。晚安。”   他拂开她散乱纠缠的头发,在那额头上亲了亲。没有风也没有海浪,寂静顿时涌没了整个房间。 第47章 兔与犬   同居?   同居!   这几个字眼一出来,把艾比晨起的瞌睡都吓没了。她捏紧了手机。   “同、同——”   “对,同居。”史蒂夫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轻柔有质感,“如果你没有意见的话,那就这么定了,等我工作完成,我们一块儿去挑点新东西。如果你还有疑虑,相同时间我们还可以慢慢谈。”   他虽然嗓音温柔,但当久了长官,发号施令的习惯一旦养成很难更改,艾比听着他仿佛不容置疑、速战速决的口吻,差点从床边上蹦起来,并拢双腿高喊一句“是”!   但她幸好还有点理智。复读机再次上线,她犹豫地哼哼唧唧:   “可可可、可是……”   这样会不会太快啦?总感觉住在一起的话,好像和现在的状态又有不同了呢。   “可是什么?”史蒂夫耐心地开导,“你不必有太多顾虑。不妨想想:我们本来就是邻居,且经常到对方家里吃饭,再加上这层男女朋友关系,这是再水到渠成不过的事情。何况,你搬来我这儿并不麻烦,相反还更增加了我们的独处时间。”   他的声音陡然低了一低,如电流酥麻人的心坎:   “你不知道……每天下班回家,我有多想要看到你。”   直、直球!来自世纪暖男的超直球!   艾比一下子被击倒在地。   她责备自己:这本来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感情发展到一定阶段,总要有进步才称得上“发展”!   拷问她的内心,她又何尝不是每天都想看到史蒂夫呢?   而且现实点看:史蒂夫家很大,非常大,而且空旷,简直不像个单身汉住的房子。别说塞一个艾比,就算来一窝艾比都是绰绰有余的了。   搬家也不需要过分操心,因为住得很近;甚至东西不需要全部搬过去,如果史蒂夫不在,她还可以回来做做实验……   听起来同居根本没有那么可怕。   艾比自认对男朋友足够坦诚,而史蒂夫也早就对她透了底,他们彼此信任、没有秘密。   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艾比想。   但心底深处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喊: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   艾比在心底捂住耳朵、抱住脑袋,忽略了那道声音。   她垂着眼睛,结巴了两声:“好,好啊。”   ……   史蒂夫结束了今天的任务,两个人一起去逛超市。   超市之旅重新刷新了艾比对史蒂夫的认知:他似乎很热衷于买成套的东西。有些物品在艾比看来根本不需要重新买,但他挑挑选选、依然乐此不疲。   拖鞋要成对的,牙刷和漱口杯也要成对的,就连杯子也是……   “这个怎么样?”史蒂夫问她,同时举起了手中的两个杯子。   一个杯肚比较大,一个比较小;一个上面画着兔子,一个画着胡萝卜。   啊!那这么说的话,她用胡萝卜的,那史蒂夫就用兔子的咯?   艾比望了望那对杯子,杯子边衬着史蒂夫温暖的笑颜。   感觉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史蒂夫后来才发现这个情况。他皱着眉头,一边喃喃“兔子图案应该和你相配”,一边把杯子放了回去。   蓝眼睛严肃地巡视一圈,突然又凝住了。眉间的褶皱也随之一松。   “这个,你喜欢吗?”   又是一对情侣杯。体积稍大的,上面画了一只大狗,小的对应小狗。   艾比凑过去仔细看了看:   “这是什么狗呀?”   史蒂夫也看。两个人盯着杯子聚精会神地瞧了会儿。   耳朵大大的垂下来,鼻头圆润,全身又白乎乎,金毛不像金毛,萨摩耶不像萨摩耶的……   两个人经过研讨得出结论:   这什么也不是……   就是一只瞎画的狗,四不像。   史蒂夫有点遗憾似的看了看杯子上的狗,又看看先前杯子上那只兔子。   艾比在这一刻突然福灵心至!   她从他有点忧郁的蓝眼睛里读出了:为什么兔子和狗的不能是一对呢?   这个天马行空的猜想让她浑身发烫。赶紧把画着小狗的一对杯子从史蒂夫手里抢过来,往购物车里塞:   “我、我喜欢这个!我们就买这个吧?”   话说得有点急切了,艾比没看到史蒂夫眉梢吊得老高,露出了过分愉悦的表情。   艾比后知后觉,耳垂红成了两颗石榴粒。这样迫切,感觉对他们的同居生活充满期待似的。   其实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她确实希望和他分享一半生活,并且对他们的未来充满期待。   ……   晚饭照旧是史蒂夫做,艾比跟在他身后,像条游来游去的小尾巴。   史蒂夫转个身都差点撞到她。   看他无可奈何地拧着眉毛,艾比赶紧帮他把围裙后面的蝴蝶结抻了抻,小声说:   “我也想帮你……你教我,我会好好学的。”   史蒂夫腾出手拧她脸蛋,含糊地答“下次”。下次又下次,明日复明日,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想吃其他的吗?明天换口味。”   他看她挥舞着叉子和小勺子吃得香,不动声色地问。   “唔唔,”艾比口齿不清,“想吃炸鱼薯条……”   “好。”   灯光下声音和人一样轻轻缓缓的,像春雨滋润心肺。   他享受着一整个投喂的过程,倘若有朝一日她学会自己喂饱自己,那“饲主”也就失去了意义。   吃完饭两个人简单地先搬了趟家。零零散散的物件先搬了一点,大件留在明天。   基本是史蒂夫动手,艾比坐着就行。但她借着她最后的倔强,窜到自己家洗了个澡。   水声哗啦哗啦,艾比的心跳怦通怦通。   盯着晶亮飞散的几蓬水滴,艾比终于想起了被自己遗忘的、有哪里感觉不对劲的地方:   同、居!不仅代表两个人一起住!   还代表了两个人……一起睡!   她整个脑袋都炸了,胸口像揣了几百只小猫,每一只都不安分,对着她又亲又啃、又抓又挠!   搞得她也好想找点什么东西来啃啃挠挠……   到这地步,矫情显得没必要。谈恋爱的人,早晚得有这觉悟。   艾比就算再纯情,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她打定主意不再扭扭捏捏,但从家里一路溜到史蒂夫家的时候,还是如同火烧屁股。生怕这点子火星烧没了,自己又怂了。   艾比不要怕,上啊!别扭扭捏捏的!   她对自己打气打了一路,逃也似的跑回史蒂夫家——现在也是她的家了,然后做贼似的悄摸锁好门。   浴室方向传来隐隐的水声,史蒂夫也在洗澡。艾比神经一绷,走路都开始同手同脚了。   她同手同脚地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注意,这个英国人连茶都没给自己倒——再同手同脚地走出来,屁股黏在沙发上坐着。   紧张的人总想找点其他的事做,分散分散高度集中的情绪。艾比心不在焉,端起杯子就嘬了一口,结果差点没被烫得原地窜起十米高!   “……”   她默默放下茶杯,努力把冒出的泪花憋回去。   史蒂夫从浴室里一出来,就看到她眼泪汪汪地往杯子里吹气,问她“怎么了”,又听她说是“烫到了”。   毛巾往颈窝一搭,他简单甩了甩头发上未干的水珠,走过来大步流星:   “来,让我看看。”   下巴被他的手指摩挲着往上扳,艾比微微仰了仰脑袋,舌头吐出红润的一点。   像小狗。   史蒂夫眸色发沉,就着捏人下巴的姿势,跟她接了个气息绵长的吻。   史蒂夫是个好士兵,但绝对不是个好医生。   一吻完毕,痛和麻的感觉更严重了!   气还接不上来……艾比小声喘了喘,跟没断奶的树袋熊崽子一样,依靠本能挂在他身上。   史蒂夫把她揽紧,潮乎乎的头发磨蹭过她的耳朵。艾比忍不住笑地闪躲,然后扯了他脖子上的毛巾,给他擦头发。   擦完想把毛巾挂起来,他却不让她动。她稍微挣挣,他比她更大力,手臂一勒几乎能把她腰都勒断。   她又喘不过气了。   然而这种肉贴肉的时候,居然也能胡思乱想。被抱得太紧,艾比能鲜明地感觉到他肌肉的轮廓:譬如手臂上绷起的线条,以及肚腹上随呼吸收紧的块状……   他浑身上下都是硬邦邦的,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力量感澎湃。艾比的脑筋这时候已经打成了结,还怔怔地夸奖:   “哇,史蒂夫的腹肌真的好厉害呀……”   “……”   一时间整个客厅都静了。她看到他缓缓抬起头,哪里还是一只睡意慵懒的金毛。此刻鬃毛都被她吹至蓬松,分明是精神气十足的狮子。   正当艾比思索着是不是应该用一发头槌破了僵局,突然窸窸窣窣一阵响动,史蒂夫牵着她的手,引领她慢慢探入他的衣服下摆。   腹肌坚实、贲张,尤带热度。   她的手按住那质地分明的衔接处,僵住不动,像是傻了。   舌头顶了顶腮帮,他眼睛错也不错地锁住她。嗓音喑哑如烈酒灌喉:   “来试试。” 第48章 草莓味   对于“那档子事儿”,你不论问流连花丛已久的钢铁富豪,还是问曾经脑袋里只兜满国家大事的美国士兵,他们的答案只有一个且是相同的。那就是——   男人无师自通。   正如史蒂夫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利用自己身体上的天然优势极尽撩拨,他也能无师自通地哄着人,小心翼翼收了利齿,把兔子叼回自己的狼窝。兔子直到被叼上床的那一刻,还晕头转向地不知道这事儿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感情到了一定的阶段,确实要有“进步”才称得上发展。但需得从第一阶段过渡到第二阶段,只有单纯的亲亲抱抱可就不足以满足人了。   史蒂夫的床很大,出奇大,来回翻滚或者再躺两个人都不是问题,好像买来就等着这天似的。床极其柔软,柔软到几乎能让人陷进去。但艾比躺上去更仿佛一种强调。她皮肤白得很,床单颜色深到乏味,而这种乏味此刻反而能衬出兴味。   她是“不小心”掉在幽僻深林的一块奶酪,他看一眼就觉得心头有如火烧: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尝尝那是什么味道。   艾比一直失措,哪里知道怎么办才是好。她起先蜷着,像使劲浑身解数都要保护自己的贝类;殊不知这种保护方式脆弱到可怜。猎人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小贝壳仅有的一点防备也被人诱着、哄着卸下,露出其中温驯又湿软的内里。   乖得不像话了,却始终不肯放下捂着眼睛的手。由于视觉受限,其他感官的感受才更明显。她能清楚感觉到他的每一个动作,所以全身发热,呼吸颤颤地憋在喉咙里,几乎是稍微超过一点就要哭出来了。   她不知道这时候哭会引来什么样的对待,只是单纯的,兀自满心委屈:往常这个时候,她眼泪珠子一掉史蒂夫就要心疼;但现在她不停叫“过分”“不要”他都不听,甚至动作更重。   这副模样可怜可爱,到底勾得人低头亲她。只不过亲也不是亲,全变成了啃,艾比只觉得自己变成了块夹心馅的棉花糖,被他咬破了一层,流出软黏黏、湿哒哒的草莓汁。   他把“草莓汁”细细舔干净,她羞得直发抖。嘴唇哆嗦得厉害,又被他强势堵住。眼泪换个闸口,从红透的眼角直淌。他也不管,沉着嗓子说“别憋着,喜欢你哭”。   他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艾比憋到后来,终于意识到哭是没用的,反而更助长逞凶之人的气焰。她哭腔渐小了,细细弱弱比小猫叫还不如。他从床单上轻易捞起她,脸颊红得比发烧还凄惨,一身淋漓细汗。   这感觉起先是痛,刀劈斧凿的痛,到后来又渐渐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觉得没法子脱身。又哭、又撒娇,又是软绵绵地哀求,只能起反作用;最终意识到还是得靠自己,挣扎着趁人松口气的工夫想逃,但又很快被捉住提起,跪着被他从背后压到墙边,姿势让人避无可避。   “嘘……亲一亲好不好?”   他低声哄,密密匝匝地亲她耳垂和脸颊。她嗓子都哭哑,总算拽回他一点神智。但也仅有芝麻粒那么大小的一点,轻柔的吻之后,海浪又一气呵成至最汹涌,顿时把整个贝壳都打湿。   “你知道,我做惯了大兵,不喜欢……睡太过柔软的床。”   “在你来之前,床板一直都是硬的。”   他气也不喘,用手指轻易揩掉了下巴上的一滴汗,笑了。   “但现在,我想……软也不错。”   她是他的小豌豆公主,天生就该睡在天鹅绒上的。再娇嫩的质地也不为过,哪抵得上抚触勾挑、最后抵达人的内里时半分。   “过、呜,过分——”   她迷迷糊糊,累到只能咬着指头哽咽。控诉含在嗓子眼,说得断断续续。   另一只手伸出去,想要抓住什么又不得,最后只能在越发澎湃的冲击中绞住床单,用力到指骨都发白;又被他的手覆上,严丝合缝包住,强迫十指交叉。   狮子撕开了这块大型的草莓棉花糖,当真和外表一样又软又甜;他深感着迷舍不得放手,珍惜地舔了又舔,咬了又咬,直到它哭泣着流光了草莓味的馅。   棉花糖以为它贡献了自己的所有,但狮子只撮了撮牙齿,说这远远算不上敞开肚皮的一顿大餐。   ……   接下来的一整天,艾比根本不想下地。   早上起来的时候神魂和身体分离,大脑还能运转,但肢体毫无知觉。稍微动一动才觉出酸麻和刺痛,意识瞬间归位,折磨得人死去活来。   艾比一头扎在被褥上,心里哭嚎一句:   “梅林呐——”   真的惨,真的太惨了。   她的眼睛现在还是肿的,当然肿的不止眼睛……   不不不停止!停止!   她怕了,她已经彻底领教了美国士兵典范、复仇者先锋的本事。这种感觉比黑暗更恐怖,区别在于你根本无从逃脱、无所遁形,你是完完全全的弱者,只有接受和被支配。   艾比瑟瑟发抖地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   身上是干净的,就连床单也清香而干燥。艾比现在看到床单就害臊,赶紧撇开眼睛,无所适从地盯住了门口。   没过两秒,史蒂夫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艾比没有立刻掀起被子就钻进去,她现在是一棵蔫耷耷、湿淋淋的水草,浑身上下透着“没精神”。事到如今她已经有了一种“我已经上过地狱天堂,没人能拿我怎样”的、非常高妙且微妙的超脱。   盯——   不知所措的人反而变成了史蒂夫。他对上她仿佛还含着水汽的蓝眼睛,差点打翻了手里的杯盘。   但超级士兵的身体素质摆在那儿,他就算一心多用都不可能打翻。所以杯子里的热茶晃了晃,只漾出一圈细不可见的波纹。   艾比看着他谨慎地走过来,人高马大的一个,却眼神轻飘、红着耳朵……   耳朵不仅红着,还是耷拉下来的。他又变成那只温顺到不行、沉稳到不行的金毛犬了。   简直不可思议!   史蒂夫顶着小女朋友的视线,心里发慌。他尽量使自己看上去一切尽在掌握,于是咳嗽了声,把声音放轻:   “来吃早餐吧?”   艾比一看托盘,真的很丰盛。   除了她平时爱吃的,居然还有炸鱼薯条!   炸鱼薯条……   她悲从中来,昨天刚说过爱它、想吃,但现在她觉得自己受骗了,特别特别难受,简直想“哇”的一声哭出来!   看她扁着嘴巴,泪花花又包在眼眶里频频打转,史蒂夫最见不得她这副可怜相,赶紧把托盘放到一边,抱着人轻声细语地哄,要多温柔有多温柔,要多体贴有多体贴。   艾比揪着他的衣领,眼泪这回真管不住啦。   他跟昨天晚上又不一样了!   都是骗人的,这个人怎么比弗雷德还大骗子啊呜哇——   她稀里哗啦一阵伤感,不管不顾地把泪珠子全抹在他的脖颈里。   史蒂夫伸手端来热茶,先贴嘴试了试温度,再送到她手里。感觉手心一重,英国姑娘低头瞅了瞅热茶,顿时收了声。   先、先喝了茶再说……   她喝得慢,一杯下肚后自己都想不起来自己为啥哭了。又顶着有点滑稽的小肿泡眼,盯着杯子上的小狗图案发怔,最后一点气也消得干干净净。   她知道他喜欢她,喜欢得不行了。跟史蒂夫在一起,你永远不用害怕没有安全感。当天上下雨的时候,他不是帮你撑伞的人,他自己就能当你的太阳。   而喜欢这件事就像阳光普照,心意是藏不住的。每当他看着她,眼睛是那么闪耀,你能轻易感觉到,你在他身边有多让他高兴!   艾比也喜欢他。他的快乐让她珍惜,她几乎想象不出会有什么人舍得让他露出伤心和疼痛的表情,那这个人肯定是天下第一大坏蛋。   艾比不想当那个坏蛋。   她捧着杯子出了神。而史蒂夫甚至不敢把杯子从她手里抽出来,他小心翼翼地踏出房间,回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条热乎乎的毛巾。   他拿毛巾给她擦脸。擦擦哭红的眼角,擦擦鼻子嘴巴。手法娴熟轻柔,并不是一通乱抹,仿佛在心里练习过很多遍似的。   艾比觉得自己像一只逐渐吸饱了水的纸船,变得越来越重,最后驶不动了,安静地泊在适合憩息的小港。   她把杯子往床头边一塞,脑袋往他胸膛一扎,蹭住不动了。   突然很想撒娇,没有来由地。像小狗对大狗那样。   史蒂夫从善如流,把她搂紧;同时注意把被子拉高,她整个人就被圈在其中,受不到一点风。   他现在搂着的是他的全世界。他说不出来这种心情,总之非常温柔,想只看看天空、看看白云不说话,但心头又好似岩浆沸腾,如果前面是悬崖,对面是山峰,他又很想喊上一喊,宣泄掉这点莫名其妙的激动。   艾比用脑袋顶着他的下巴,手指在纽扣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绕到第十八圈,终于忍不住低声唤:   “史蒂夫。”   “嗯?”   他的鼻音难得泄露出一点懒散。   她艰难地把上半身往上拱拱,贴住他的耳朵想打个商量:   “就、就是下次,你能不能……不要……”   她觉得昨天晚上,他有的行为实在是……堪称恶劣。   史蒂夫稍一犹豫,片刻后居然缓缓摇头。   “我恐怕不能。”   艾比差点又泪水涟涟:为什么呀?   他诚实极了,同样有点羞赧似的凑过去,说的却是毫不羞赧的话:   “如果是特殊情况,我喜欢……”   后面的话不幸被温热的风吞了。他说得也小声,接近气音。   特殊情况,我喜欢你哭。   艾比:“……”   这句话似曾相识……昨天晚上你也是这么说的!   她涨红了脸,一记头槌“梆”地送出,倒把自己槌得眼泪汪汪。史蒂夫哭笑不得地抱着人哄,边揉她脑袋边伸手去拿搁在床头柜上的早餐。 第49章 傻姑娘   这两天正好是雪化完的日子,太阳大得很,艾比却不能出门。   她在床上足足躺了两天,像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要说她是被养废了一点也不夸张,连洗漱都是被抱着去的,基本没动过腿脚。   史蒂夫帮她安排好了一切!   不用担心上班问题,因为最近生意惨淡,费德森太太非常宽容地给员工放假,艾比由一天去一次变成了两、三天一次,连请假的流程都免去了。   史蒂夫以前每天早晨都要去复仇者大厦报道,但这两天他只出现过一次,步履匆匆,来去如旋风。   仅有的那一次还被娜塔莎逮住了。她不愧是神盾局的优秀特工,一眼就看出了他非同寻常的状态:   “队长,人逢喜事精神爽啊。有什么能和我们分享的?”   史蒂夫不知道他表现得有这么明显。难道真的有这么容易看出来吗?他不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好吧,唇线都快咧到耳根了。真不是一般的明显。   美国队长轻轻绕过了这个话题:“我记得你今天应该很忙,娜塔莎。”   “让我猜猜,不是公事,也不是朋友。”因为他笑得过分傻了,像个中了头彩的新婚爸爸,“只剩下一个答案,你的小女朋友。哦——你终于教会她接吻的时候用鼻子换气了?”   娜塔莎的调侃不是毫无根据。面前这棵老铁树难得开一次花,对象还是个远渡大西洋来的小纯情。   就冲他们上次抱抱蹭蹭的小学生本事,虽然这狗粮够黏牙、够纯正,但娜塔莎依然有理由怀疑他们兴许还止步在“亲亲会怀孕”的阶段,更不要想什么法式热吻。   然而事实证明娜塔莎看走了眼。她着实低估了这位二战长官的执行力。   史蒂夫无奈地笑着,睨了她一眼:“你就不能收收你八卦的本性,娜塔莎。”   他假意咳嗽,声音低而含糊:   “……也许比你想得更进一步。”   思绪在脑海里飞快地旋了一圈,变成爆炸的烟花。娜塔莎微微瞪大了眼,和他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恭喜你,队长。我不会把这事说出去的,我保证。”   史蒂夫丢下一句“谢了”,拔腿就走,转身往家的方向。   他才不信娜塔莎的“对天发誓我绝对不把这事说出去”呢,但这关头家里那位才是最要紧的。   娜塔莎微笑地看他走远,微笑地打开了复联频道。   史蒂夫走到半路,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要是知道两天后会发生什么事,他绝对不会逞一时意气,把这事透露给娜塔莎。   决不!   因为复仇者大厦的顶端置放了一块超级大的led滚动展示屏,上面画满了骚气的桃粉爱心,还有一排耸动的大字:   “恭喜美国队长心想事成!爱的旅途不再孤独!”   这句话会重复播放,滚动到最后会出现他英俊得仿佛迪士尼王子般的笑脸。骚粉的爱心和丘比特的小翅膀包围了他。   这下全纽约都知道美国队长有了女朋友!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它幸好没有滚动“恭喜美国队长为爱鼓掌成功”,否则艾比可能会羞耻到立马从大西洋海岸跳下去,游也要游回英国……   ……   回到正题。艾比在床上享受了两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饭来张口也就罢了,史蒂夫一向喜欢把她当成小宝宝似的投喂。可怕的是“衣来伸手”。   早上没有彻底清醒的时候,人一般不是很想动,尤其是像艾比这样有特殊情况的,整个人都瘫成了一团泥,从被褥里被人挖起来的时候简直软得不像话。   史蒂夫把她捂热了的衣服拿出来,一件一件给她穿。穿到一半人醒了,脸红到滴血,软绵绵地抵着他往外推,一边还要说“不用,你走开……”   史蒂夫又想起了点带颜色的画面。   如果是夜晚,如果也是好时候,他才不舍得放过她。尝过荤腥的男人,尤其是恪守七十年教条、被无休止的战争和与邪恶势力的对抗占据大半时光、才终于初尝情热滋味的男人,他就像一座活火山。休眠期的时候看着很有自制力,但其实半点经不起撩拨。   他的思维在发散:艾比的声音平时听着就甜,但在“特殊情况”,甜度只会加倍。她的声音会被折腾到变调,比平常更软,更黏……   真正哭出来的时候则更棒。证明这时候她已经承受不起了,稍微碰一碰身体就要敏感得直打颤。声音憋在喉咙里又忍不住让人想多听一点,沙沙的、怯怯的仿佛带了钩子——   “你在想什么?”   史蒂夫一低头,就看到艾比警惕的脸。她不敢靠在他身上了,小动物的直觉是很准的,她现在竖着耳朵尽量离他远点,像只窜得飞快的兔子。   史蒂夫:“……”   他叹了一声,把她重新捞进怀里放着。把没穿完的衣服给她穿好,严丝合缝地扣好最上面一颗扣子的时候,气息明显一松。   好了,就这样吧……别来诱惑他了,你这散发魅力的迷人姑娘。   像当初克制自己那样,美国队长迫使自己多想了好几遍蜥蜴怪和绿巨人。   ……   静养两天后,艾比总算得到史蒂夫批准,得以正常上班。   她生机勃勃、精力充沛!休息的这两天把她的电全部充满了。   事实上根本不需要两天,艾比虽然疏于锻炼,身体却还没糟糕到这种地步。但史蒂夫按着人不让走,他板起脸、皱起眉的神色有点吓人,艾比缩缩脖子,只能乖乖听话。   好吧,老实说她也蛮享受这种感觉。有个生活上能无微不至地关照你的男朋友,你也可以从二十几岁的成年人变成巨婴。   艾比的生活重新回到正轨。史蒂夫和她上班的时间不总是重叠,由于工作的特殊性和任务时间的任意性,他不能次次都接她下班。   但这没什么大不了,她有的时候跟彼得一块儿,有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横竖不远。   晚上如果史蒂夫在家,时间会过得非常、非常地快。常常是一起看看电视、聊会儿天就到睡觉时间了!   好吧,兴许不止“一会儿”?   哎……谈恋爱的人总是这样。   这天史蒂夫不在家,艾比把坩埚和材料搬到书房里做实验。   弗雷德出现得十分迅速,这回他没有大声抱怨她打扰了他的实验,而是开开心心地拥抱过来——   虽然穿透了她的身体,把她扎了个透心凉。   “哦!小兔兔!我都快无聊到发疯啦!”   他一屁股坐到地板上,他这会儿又是能接触实体的了。这让艾比怀疑刚才那个“拥抱”只是他刻意为之的恶作剧。   弗雷德转着脑袋,新奇地嚷嚷:   “嘿,你换了房间吗?还是搬了家?不,不对……”   他的目光逐渐严厉起来。因为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这个书房明显比艾比的卧室宽敞多了,而且看得出来是男人的装修风格。   简洁,刚硬,没有多余的线条。   但书房的装饰又和它原本的风格相悖。弗雷德一眼就看出那盆摆在电脑边的小植物是艾比的,只有她舍得用这种昂贵又漂亮的魔法花盆。它是浅粉色的,在夜里会发出淡淡的光。   其他的装饰也是,它们渗透着艾比的生活气息。弗雷德在桌子上看到了她喜欢了很久的小香薰和烟花筒。   一切都指向了一个答案。   “不、不不,不不不!”弗雷德疯狂摇晃脑袋,他像一只昏头昏脑的炸尾螺,发出凄惨的哀鸣,“bunny,你跟男人同居了?你才几岁?”   艾比被他晃得眼晕。她艰难地辩解:   “我已经二十几岁了!”   弗雷德在房间里绕圈,用脑袋频频撞着大书柜,痛哭流涕:   “天哪,你都二十几了!是啊!我错过了这么多日子!”   艾比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开始心疼起这个红头发的大男孩,所有人都在长大,只有他被时光之神囚禁了。   “等等,是我上次看到的那家伙?”弗雷德警觉地比划,“这么高,这么帅,金头发蓝眼睛那个?”   那个雪天里撑把红伞的“守护骑士”。   艾比讶异于他知道得这么详细。   “你看见他了?”   “这不是重点!”弗雷德抓狂,“重点是,你们同居了?为什么同居?”   他倒吸一口凉气:“不会是……结婚了?你们要结婚?你的肚子里有宝宝了,你怀孕了——”   艾比恨不得把他的嘴巴捂住:“不是啊!你别瞎说!”   她支支吾吾,慢慢变得害羞。红着脸闭上眼,嘴巴里快速地跑出一句:   “结、结婚什么的,我还没有考虑。不过……不过对象应该就是他啦!”   弗雷德简直要伤心死了。他可怜巴巴地抽噎,然后问:   “你真的很喜欢他?”   艾比认真地想了想,她不知道她突然笑得好甜。   “是呀,我是喜欢他的。”她蹙着眉毛,有点费劲地解释,“你知道那种感觉吗?跟他在一起我总是很快乐。他能把我的痛苦擦掉,就像橡皮擦那样。他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注意不到别的,他是、他是一个发光源。”   弗雷德看着她。她以前从来不会说这样的话,那太大胆了,和她的性格完全不符。但现在她已经可以对着人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了。即使还会害羞,还会吞吞吐吐,但她说完了,没有任何不确定。   好像她已经准备和他过一辈子,想了很久很久。   弗雷德还是有点不甘心。   “你是说他是一个萤火虫屁股?”   “……不是——!”   艾比又忍不住拿枕头砸他。   弗雷德躲过了枕头。他从地板上站起来,慢慢飘至高处。他凝视了她很久,兴许有十分钟那么久。   那眼神有点苦恼、有点喜悦,似乎更深的地方还沉淀着化不开的哀愁。   后来哀愁也散了,他的眼珠慢慢变得明亮,像一泓温柔的、澄清的水。   “好吧,只要你高兴,一切都没问题。”   他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比一阵风还轻。他重复着刚才的话:   “对……只要你高兴。傻姑娘。” 第50章 小考验   弗雷德说完那句话就反悔了。   什么“只要你高兴”!不不不不!他要给那个金发小伙一个考验!   是的, 一个小小的考验。   史蒂夫回到家的时候,客厅没有亮起灯。往常这个时候,如果他还没有回来, 艾比会给他留一盏。   但今天被弗雷德纠缠一通,跟他玩得居然忘了。   史蒂夫换了鞋,一边轻声喊:“艾比?”   艾比在书房,拔高音量“哎”了一声,赶紧从地板上一骨碌爬起来。但是已经来不及,史蒂夫拐个弯,视线落到书房的空间里, 一眼就把她捉住了。   艾比冲他笑,甜甜的,略带讨好的。史蒂夫不让她坐在地板上,平常她也不这么干,只是弗雷德一来, 她就被他带跑偏了。   更别提直到现在弗雷德还在她身边上蹿下跳, 企图把她耳朵揪得老长:   “你这么快站起来干什么!”   艾比不理他。   史蒂夫跨进房间,感觉到骤降的低温。书房比客厅要冷太多,让人怀疑自己不是在室内。他不由皱了皱眉毛。   “对不起……我下次不坐地板上了。”艾比小声道,“我保证。”   不管弗雷德是如何的恨铁不成钢, 她还是要这么说。她知道史蒂夫是为她好。   史蒂夫没有揪着问题不放, 他走过去摸了摸她的手, 不是很冰:   “我们不是上下级的关系。”他的手微微使力,把她的握紧, “我的出发点永远为你,但你也不需要把我的话当做指令。因为我们都知道,你犯过一次之后就会长了记性,是不是?”   他低声,仿佛给幼儿园的小朋友分苹果的老师。艾比乖乖点头,手心里热乎乎的,好像真的把那颗红苹果握在掌中了。   他笑了笑:“你永远不必对我说抱歉。”   他们是平等的。   艾比抿着嘴,忍不住问他:“……如果真的是我错了呢?很严重很严重的错?”   史蒂夫想都没有想:“那也不需要。”   说完这句,他好像突然醒悟似的支着额头。   他错了,他们之间是不平等的。   他心中本来有个公正的天平,但一把艾比放上去,另一边放再多的东西都是轻飘飘、翘起来的。   她重得几乎无法从他心里挪开。其实……好吧,他也希望她一直这么“重”。   爱情变成砝码,再公平的称重也会变得不公平。   艾比的耳朵很红,正当她沉浸在粉红泡泡的氛围中时,弗雷德的吱哇乱叫把它打破了!   史蒂夫侧了下身,躲过了不知道从哪砸过来的墨水瓶。   他凝视着那个方向,嘴角慢慢抿成直线。   另一头艾比简直想尖叫!她恨不得把弗雷德从半空中拽下来揉搓!   “这是……这是上次我跟你说过的,我的朋友弗雷德的恶作剧。”艾比强笑着,“他没有恶意的……”   艾比凶凶地竖起两只耳朵,对弗雷德做着口型:“你在干嘛!”   弗雷德从空中飞下来,站在她身边。他用手指扯了扯她的头发,嘟囔:   “我只是想看看他的脾气好不好。”   艾比瞪他,继续做口型:“他脾气很好!”   但被他这样一闹,好不好可就说不准了……   艾比看向史蒂夫。他看上去没有生气,但表情有点严肃。   “我能看见他。”刚才他朝他扔墨水瓶时,他依靠他出色的动态视力捕捉到了空气中的一点波动,那是个红发男孩儿的轮廓。“房间里的低温不是我的错觉。”   他若有所思。艾比和弗雷德却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能看见我!他是什么?遗落的美国巫师?我早说伊法魔尼不靠谱!”弗雷德惊奇地捂住了嘴巴,“不不不不不,不对!是你召唤的我,这药难道不是只对你有效?”   艾比比他还迷茫,对他梦游似的喃喃:“不,他不是巫师……他是个超级英雄。”   “那是什么?”   “呃……一种职业?”艾比绞尽脑汁解释,“工作是抢险救灾打坏蛋。”   弗雷德像只尖叫鸡一样嘶声:“什么?你刚才为什么不提醒我!我朝他扔了一个墨水瓶,我要死了!”   艾比这回提醒了他:“你已经死了。”   他们吵吵闹闹若无旁人。史蒂夫非常沉稳,他默默收拾好了墨水瓶,用包容的眼光看着他们,好像在看两个抢苹果的小孩。   弗雷德并不满意那目光!好像这人已经老得可以当他们的爷爷似的!哈!   他咬着牙,突然亲昵地环上艾比的脖子。艾比被他激得打了个冷颤。他依然顽固地抱着她,把她的脑袋当成大型游走球一样往怀里塞。   史蒂夫宽容的眼神消失了。他的眼睛搅动出一点深色,室内的温度不知道为什么降得更低。   艾比的牙齿都在“格格”打战。   她看到史蒂夫朝他们走过来,他重新握住了她的手。他身上的温度永远是温暖的,她的脸颊慢慢恢复了血色。   弗雷德突然把她松开了。   史蒂夫的眼睛注视虚空,礼貌地打招呼:“弗雷德……?”   弗雷德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   “艾比跟我提起过你,你是个很棒的男孩,非常棒。你聪明又有趣。”艾比不用看都知道弗雷德的尾巴已经翘起来了,“你对她来说意义重大,你的意见对她来说也至关重要。”   “——所以你必须要得到我的认可。”   弗雷德飞快地接上。   “艾比在上学那会可是个风云人物。”弗雷德张口就来,“整个赫奇帕奇没一个比她漂亮的,想追她的男生遍布整个霍格沃茨。”   艾比的脸倏地变红。她低着头磨蹭自己的脚尖,以为弗雷德是在说大话给她撑场面。   她不知道事实确实如此。虽然她有“小花瓶”那样的外号,但这也是基于她的美貌;她性格温顺绵软又懂礼貌,这种脾性和外表的反差更让人心动。   “我知道她很好。”史蒂夫握住她手的力道更紧了,“没人能比她更好。区别在于世界上有很多金发碧眼的漂亮姑娘,她是独一无二的。”   弗雷德有一瞬间的失语。片刻后他鸡蛋里挑骨头:   “虽然她漂亮,但她成绩糟糕,经常炸坩埚。她胆小也普通。”   艾比脸上的热度飞快地消了下去。她想冲过去堵住弗雷德的嘴巴。   “我没有用梦境中的羽毛装饰并美化她,她兴许是很多青少年眼睛里的女神,但在我看来没有那么遥不可及。”   “我想反驳的是她绝对不普通,你应该很了解她在研究植物上的天赋。我承认她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第一眼见到她我就想了解她。”   “然而我跟她在一起不是因为荷尔蒙作祟。如果说美貌,世界上有太多人诱惑你我。甚至有可能是和她长得九成相似的,拥有同样好脸蛋和好身材的金发尤物。”   弗雷德不假思索地说:“但那不是艾比。”   “看,你也能理解我的原因。”史蒂夫耸耸肩膀,“当你真正了解一样东西,或一个人的价值,你不会轻易被看似雷同的假象迷惑。”   “——因为根本没有人会和她雷同。”   就像巫师的世界里有那么多牛头摇摇树,艾比一眼就能认出自己培养的那棵。   也只有那棵会笨拙地靠过来,主动为她献上她视若珍宝的奶瓶果。   史蒂夫的这句话堪称掷地有声,艾比的脸已经红得没法看了。弗雷德扭过头去,他嘟哝:   “好吧,你赢了。花言巧语的家伙。”   艾比皱了皱鼻子反驳:“史蒂夫才不会花言巧语呢!”   他这个人通常是很正经的。今天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把她都吓到了。   弗雷德顿时气结:“我这才死多久,你就向着他!”他朝她张牙舞爪,“没心肝的坏丫头。”   这话说得哪里怪怪的。艾比躲在史蒂夫身后,冲他吐舌头。   弗雷德一声叹息。   他也知道……他哪里会不知道呢?   她比以前活泼多了,勇敢多了。是这个挡在她身前的男人使她成长,一个人就算能力再强总有疏漏,再坚实的屋檐总有遮不住雨的时候。   对的爱情不是一味捆缚,始终把人放置在羽翼之下;而是在你不在身边的时候,她也能自己张开翅膀。   弗雷德疲倦地长叹:“你过关了。”他转而向艾比叮嘱,神情严峻,“结婚时记得召唤我。最后一个PS:结婚前最好别搞出人命,如果你不想那家伙被你爸爸屁股揍开花的话。”   艾比“呜”地捂住了滚烫的脸:“结婚这事还早呐!你、你说的也是不可能的!”她从指缝中漏出两丸水亮的蓝眼珠盯着他瞧,“……我爸爸才不会这样干呢……他和我妈妈现在在南极洲,正忙着度他们的第五十二次蜜月。”   “哼,你尽管试试吧。”弗雷德冷笑一声,“只是一个小小忠告。”   一阵冷风突然从窗户灌进,弗雷德轻盈地飞了起来,跃入夜色弥漫的天穹。他挥着手说“下次见”,转身的背影潇洒得像彼得潘。   今天是他待得最久的一次。艾比看了眼时钟,正好过去了一个半小时。 第51章 参观日   艾比这个姑娘, 还有个优点叫耐心。   经过长期不懈的努力实践,她终于把召唤弗雷德的时间延长到了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的目标已经达成了,二十四小时岂不是指日可待!   尽管差距还是稍微有点遥远, 但艾比天性乐观。她在灯下蘸着墨水写信,信是给陋居的韦斯莱一家的。   她把最近的成果详细地汇报给他们,并把成功的配方抄在了羊皮纸上。如果他们有材料,也能在自己的家里召唤弗雷德了。   弗雷德坐在桌子上踢着腿,一只手把墨水瓶颠来颠去。他看着艾比写信,心里想着自己的家人该有多高兴!   艾比伸长胳膊去够墨水瓶:“有什么话要捎给他们的吗?我一并写上。”   弗雷德想了想:“问问他们,乔治的发际线还好吗?我有点担心他变秃。”   “乔治的头发很浓密!起码现在看起来比你的多呢!”艾比呛他, “说点正经的。”   “好吧,给他们每人一个亲亲。”   弗雷德又想了想,噘起了嘴巴。   艾比在信的最后面附上一行超小的字,替弗雷德传达他的心愿。因为羞耻,她的字迹都变得有点潦草了。   ……   艾比的生活现在变得非常规律;忙碌却充实的那种规律。她不仅要去花店帮费德森太太的忙, 还得准备送到X学院去的魔药材料。   这段时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娜塔莎告诉她, 现在有一个“免费旅游”的机会——她不是这样说的,但意思差不离——总之,如果她有空,周末可以去X学院参观。   作为一个小小的材料供应商, 甚至不是什么正式员工, 居然还有旅游福利!   艾比惊讶极了。但娜塔莎告诉她“这是应学院新来交换的草药学教授的邀请。”   这句复杂的话在艾比脑海中绕了一圈, 她的眼睛突然像灯泡一样发亮。   来交换的草药学教授!那是纳威!   艾比很久没见她的好朋友了,心里格外激动。加上泽维尔天赋少年学校的名头着实对她诱惑挺大, 她还真想去看看那是什么样子。   这事被弗雷德知道了,也吵着嚷着要去。他现在已经能维持两个多小时不走,艾比不担心他突然消失,只担心他在别人的学校里作乱。   弗雷德对勃朗宁发誓!他绝对会像一只气球一样紧跟艾比身后!安分守己,寸步不离!   然后两个人就像要去春游的小朋友一样期待着周末了。   那天是史蒂夫开车送他们去的,弗雷德一个鬼占了一排后座,屁股撅着趴在后座上唱歌。唱的是霍格沃茨的校歌。   没有旋律可言,旋律都是学生们自己定的,可伴任何曲调。他这回没用葬礼进行曲的调儿唱,而是选了一段非常轻快又和畅的旋律。那听起来像春天。   有花有鸟的春天。   艾比从没听过这个曲调,但也情不自禁地跟着他哼。唱完问他“是什么歌”,弗雷德冲她眨眨眼睛。   “哦,我自己编的!死后的生活真的很无聊,你懂。”   伴随着两个郊游小伙伴快乐的歌声,汽车在平滑的大路上渐渐驶远。   ……   泽维尔学院和霍格沃茨完全是两种不一样的风格。霍格沃茨处处充满中世纪古堡的旧风,但泽维尔学院现代气息更浓。   学校占地很大,风景优美得不像话。但最吸引艾比的还不是这个,因为她看见了纳威。   纳威已经很有教授的派头了,他的头发梳得很整齐,五官分明,但脸上还挂着熟悉的、有点憨的微笑。   他比上学那会儿瘦了很多,但一开口声音还是一样,比寻常男生尖一些,但很清亮:   “嘿,艾比!”   艾比加快脚步朝他奔过去。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不约而同地张开双臂,来了个重逢的拥抱。   两个人互相问候了彼此的近况,话题从家人和自己身上扯开去,一不小心又聊到了他们共同喜爱的草药,这下可刹不住车了。   纳威和艾比就“牛头摇摇树和独活草共同生活的可能性”做了深刻探讨。直到十五分钟后,艾比抬头,突然想起跟自己一块儿来的那伙计:   “啊对了,弗雷德是和我一起来的!弗雷德你——”   艾比转头,不出所料那个不安分的大骗子又不知道去哪儿了。   艾比:“……”   纳威茫然地转着脑袋左右看。没有弗雷德的踪迹。   “抱歉,艾比。”纳威看了眼脖子上挂的怀表,“我得赶紧去校长室一趟。说起来,这个点学生的课余兴趣讲座已经结束了,照理说校园不应该这么安静——”   伴随他的话语,原本一片春意盎然、静美如画的校园突然活跃了起来!艾比看到有不少“奇形怪状”的学生从各个楼梯口冲出来,一下子就把整个学院塞满了!   艾比揉了揉眼睛。   还真的是“奇形怪状”的!   有的背着沉重的大翅膀,有的是蓝皮肤,背后甩着小恶魔一般的尖角尾巴……   艾比看得呆了。   这还不是最让人震惊的。更令她震惊的是:这群手里明明还抱着课外书或者吉他滑板,看上去青春洋溢的男女孩儿们,他们突然开始在喷泉池边打起了大混战!   空中一时间乱七八糟的道具乱飞。艾比再视力不好也看清了:这些乱飞的道具大部分是她眼熟的魔法把戏。   艾比亲眼见到:有个亚裔女孩儿把打嗝粉撒出去,来不及躲开的两个男孩就开始疯狂地打起嗝来;男孩中的一个一边打嗝,一边掷出了茶杯,茶杯咬住了女孩的鼻子,女孩痛叫着,掏出了口袋里的蟾蜍蛋。   有个戴防风镜的银发小子正自得其乐。他把整条走廊都变成了沼泽,如果艾比没记错的话那是弗雷德在校的时候发明的商品。   艾比还有个惊人的发现:这里最受欢迎的魔法把戏是韦斯莱家的!他们的肥舌太妃糖在这里火到不行,艾比看到好多男孩女孩呜呜乱叫,没有形象地拖着长长的大舌头,同伴们在他们身边捧腹大笑。   艾比和纳威:“……”   在一发嗖嗖蹦烟火窜上教学楼的时候,艾比看到半空晃晃荡荡飘下来一个红色的人影。   “弗雷德!”   她大声喊他。弗雷德转过头,眼睛红红的,但是嘴巴咧得超大!   艾比被他这副又哭又笑的滑稽相吓着了。   “哦bunny!小兔兔!”弗雷德一把鼻涕一把泪,“我没有想到,我们的产品在这个学院也如此畅销!”   “这是多么让人欣慰的事情!我死而无憾——”   他还没说完,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粪弹穿透了他。虽然他没有实体,但还是被恶心得不轻,嘴角的弧度也倏地放平了。   “噫!这只是今天百分百的校园美梦里,出现的唯一一个意外。”   弗雷德心有余悸地看着那个炸开花的超强力粪弹。   他读书的时候可从没领教过这种威力级别的大粪弹!   “梅林啊,一定是乔治干的,这个变态。”   艾比和纳威面面相觑。   ……   如果说X学院一日游带给弗雷德的是惊喜,带给艾比的绝对是冲击。   她晚上回去就做了噩梦。梦里全是被双胞胎那些五花八门的恶作剧捉弄的恐惧。   梦见粪弹向她砸来的时候,艾比急喘一声,突然醒了。   她一动,肚子上那条坚实有力的胳膊就揽紧了她。   史蒂夫若有所觉地睁开眼睛:   “……怎么了?”   他清清爽爽的嗓音在黑暗里降低,像贴住太阳穴的一片薄荷叶。那股子清凉熨帖地包围住她,艾比的神经为之一松,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全消失不见。   “没什么啦……”   艾比往他怀里直缩,重新变回大勺兜小勺的姿势。她的腿蜷起来,亲昵地抵住了他的下腹;史蒂夫也从善如流地把下巴搁在她发顶。   声音自头顶上方响起,十分朦胧。裹挟着倦意和笑意:   “也许……睡不着的小宝贝可以申请听一个故事。”   艾比其实觉得自己可以睡着,但又不舍得放弃这个机会。她违心地默认自己是“睡不着的小宝贝”,动动胳膊,在他胸膛戳了一下,像按下了申请按钮。   故事也很配合地从史蒂夫嘴里徐徐漏了出来,伴随他舒缓的声音。他的故事还是老套得不成样子,充满七八十年代旧童话的风味;并且主角还是那颗金色的豌豆。   豌豆历经重重困难,终于变成了公主。   只不过艾比在听到“豌豆公主跳上宫殿阶梯”之前就睡着了,连史蒂夫在黑暗中凝视她很久,最后偷了个吻都不知道。   ……   艾比以为噩梦会困扰她很久,但实际并没有。事实上她也没心思去想噩梦的事情了,因为花店的工作正式开始繁忙起来。   她这两天忙着拣花和扎花,忙到脚不点地。   在第四个男孩儿红着脸问她“玫瑰怎么卖”的时候,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如此繁忙的原因。   因为明天就是情人节了。   和所有拥有爱情的、受到气氛感染的女孩儿们一样,艾比陷入了准备礼物的烦恼。   这烦恼有点新奇,还诡异地有点让人雀跃。   简直又酸又甜! 第52章 情人节   原谅艾比的俗套, 不是每个女孩儿都有层出不穷的浪漫奇招。   当初的利用槲寄生拼出心形就已经耗光了她仅存的浪漫细胞,情人节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新花样,创意不行那至少还有心意。   她开始学着自己做巧克力。   史蒂夫这两天也忙得不常回家。超级英雄们可不会因为节日而拥有假期, 坏蛋们才不会管你放不放假;甚至有些机灵点的混球还懂得利用这大好时机集中人群,制造更大的混乱。   但即使他忙得脚不沾地,艾比在学做巧克力的时候还是紧张得像个入室小偷。她把工具和材料全搬到隔壁自己的旧家来了,生怕史蒂夫突然回来;后来觉得自己无法一心二用太不保险,还特地派了牛头摇摇树盯着。   牛头摇摇树顶着个大脑袋耀武扬威似的杵在门口。   黄油、糖和巧克力液,锡纸案板和心形模具……   明明材料工具一应俱全,做出来的巧克力却丑到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艾比在厨房捣鼓半天, 浪费了不知道多少材料,巧克力酱沾满十根手指,一根都没能幸免……   总算做出一个能看的。   她已经认了命,这辈子是没有厨艺天赋的了。怎么模具明明这么工整好看,自己做出来的形状却如此粗糙!   如果有时间的话她真想再磨练磨练, 但时间不够了, 史蒂夫今天晚上会回来。她把这块看起来“笨头笨脑”的心形巧克力妥善包好,幸亏她最近练就了一身扎花的本事,对于包装绑缎带之类的活很擅长,总算把这块丑丑的巧克力美化了两三分。   ……   “你别睁眼睛, 等我数一二三你才可以!”   史蒂夫的眼睛被艾比的手捂住。这是一双柔嫩而骨骼纤小的手掌, 褪不去一股牛奶和巧克力的甜香。   她长得不高, 和史蒂夫相差有点大;几乎是整个人挂在他后背上,艰难地踮着脚去捂。   史蒂夫根本用不着眼睛, 他把人背着,脚步稳当直达客厅。小几上有个包装精美的礼盒,艾比指使他去摸。   史蒂夫的嘴角露出一点笑容。   “你要数一二三了吗?”   他贴心地问。   艾比的胳膊抬了太久,现在已经很酸了!她没有忘记要假装神秘,故意慢吞吞地喊了“一”,隔了两秒才喊“二”。   只是“一”和“二”已经落下了,史蒂夫左等右等都等不来“三”。   “我喊三,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史蒂夫看不见的地方,艾比的脖子和脸全红了。她忍住羞赧,装作理直气壮地对他说。   别说一个要求了,一百个要求史蒂夫想也不想,都会答应。   “三——你、你不许现在就睁眼睛。”   艾比从背后绕到他身前,史蒂夫听话地只颤了颤眼睫毛。他微微屈着膝盖,像只等待主人抚摸的大金毛。   “……要一个亲亲。”   艾比小声嘀咕,终于说出了她的请求。这时候羞耻已经完全超过负荷,她脸上不再表现出紧张,反而大胆到让人着迷。   可惜史蒂夫现在看不见。   然而她这样讨亲亲,别说一个吻,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他。史蒂夫压不住脸上的笑容,他顺从地闭着眼睛,但不等她揪住他的衣领往下拉,他就已经压住她的后脑,很自然地和她缠在一块儿。   牛奶和巧克力味交织的甜吻。在多数允许放纵的情况下,史蒂夫很乐意放纵自己一把。不满足于浅尝辄止,他喜欢把它变成深吻。   这回的滋味更加美妙:他稍微退出一点唇舌,食髓知味的女孩就哼哼唧唧,十分委屈似的伸着小舌头追过来;史蒂夫被她缠得神经都要炸,低头把人压得更紧,反复咂吮。   等到终于结束,两个人还不愿意分开。史蒂夫摸她发颤的细白脖颈,贴着她的嘴唇又缠绵一会儿。   艾比的“要亲亲”行动圆满成功,史蒂夫睁开眼睛。艾比看到他含着笑的蓝眼珠才惊觉自己忘了什么,赶紧把小几上的礼盒塞进他手里。   “给、给你的巧克力!”   史蒂夫愣了愣,笑容里更添了几分复杂的味道。他低声问:“你自己做的?”   “是呀。”艾比垂头丧气,“做的不好看呢。”   史蒂夫的笑容更加复杂。他扶了扶额头,牵起她的手把她拉进书房里。   书房的桌子中央也摆着一个心形礼盒,只不过样式相对朴素。艾比的心怦怦直跳,她问:“这是送给我的吗?”   “当然。”   “我可以拆开它?”   史蒂夫比了个“请”的姿势。艾比深吸口气,解开缎带,把礼盒打开。   然后这口气再也没咽回肚子里。   一模一样的心形巧克力。兴许不能说一模一样,艾比看出他们用的应当是差不多的模具,但史蒂夫这块比她做的精致多了,心形看上去是那么完美。   她还不死心:“这是你做的吗?”   “是。”   艾比顿时被打击了。   天底下有她这么笨的恋人,自然也有史蒂夫这样手巧的恋人。他已经不能说是手巧,在艾比眼里他简直是毫无瑕疵!   她羞愧极了,抓着他的衣服眼泪汪汪;史蒂夫顺着她的脊背反复摩挲,耳鬓厮磨地哄。   史蒂夫说:“都怪这个巧克力,扔掉吧,省得看了就伤心。”   艾比赶紧收住泪花花拦住他。后来看他一点动手的意思也没有,反而笑得嘴角弯弯,十分开心。她最后一点气也顺了,手臂紧紧圈着他像只黏人的猫咪。   两个人晚饭吃得丰盛,饭后还有甜点,是彼此做的心形巧克力。史蒂夫做的这块浓淡正好,艾比这块却是腻到发慌,但史蒂夫依然微笑着把它吃完了。   感谢强大的超级士兵胃,他没有任何不适。   艾比今天吃的有点多,正想在沙发上躺一躺,揉一揉肚子,却被史蒂夫拉着,两个人手牵手进到卧房里。   艾比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大白熊!   她“啊”了一声,因为眼下她根本想不出有什么其他的感叹词能表达她的心情!   这是一只超级、超级大的大白熊,有所有软绵绵的女孩子都喜欢的细白绒毛,和微微笑的嘴巴。   史蒂夫的床已经很宽敞了,但把它摆在上面还是有占满的错觉。艾比兴冲冲地蹬掉拖鞋,朝巨型大白熊扑过去,一下子就被它肚子上的软毛淹没了。   她体格小,整个人几乎能坐进大白熊怀里。史蒂夫站在原地,看她上上下下地又抱又摸。   他问她:“喜欢吗?”   艾比大声说:“喜欢!”   史蒂夫摸了摸鼻梁,有点不好意思般:“你知道……我的工作比较特殊,有的时候晚上不能回来陪你。”   “你总跟我说床太大了,我怕我不在的时候,你晚上睡不着。”   他笑了笑:“我不懂那些女孩子的东西,但是……你喜欢就好。”   艾比看了看他,从床上跳起来亲他脸颊。   ……   史蒂夫去洗澡了,艾比还在跟大白熊玩。   她也已经洗好了澡,头发差不多全干,只是发根还有点潮潮的水汽。   她在床上滚了一圈,从床的另一端滚进大白熊的怀抱里。但她的头发还有点湿,在大白熊的毛上洇了圈印,她不敢再滚了,赶紧爬起来规规矩矩地坐好。   拜四倍听力所赐,史蒂夫耳里即使灌满水声,还能清楚地听见艾比跟大白熊讲话,嘀嘀咕咕的。   史蒂夫忍不住笑,在浴室里扬声问:   “真的有这么喜欢它?”   艾比“嗯”了一声,怕他听不见,又扯着嗓子跟他重复:“喜欢!”   她开心极了。   这是她和史蒂夫度过的第一个情人节,以后还会有许许多多个。今年已经这么开心,她简直想象不出来以后的每一年会怎样更加开心了。   她给大白熊拍了照,发到个人的IG账号上,配字是“情人节礼物”。刚发出去就收到两颗光速点赞的红心。   是彼得和内德。   内德还发了个心碎的表情,彼得圈了他,让他“闭嘴”。   艾比笑得停不下来。   史蒂夫在洗澡前就看到她扑在大白熊身上,洗完澡看到她还黏着,对新玩具的新鲜劲完全消不下去。   他有点不乐意了:这熊是他不在的时候给艾比抱的,但他现在大活人在这,她还美滋滋地抱着熊。   史蒂夫觉得自己男朋友的地位岌岌可危。   但他不欲和大白熊争宠,也不像小奶狗男友那样,黏糊糊地吃“你到底喜欢它还是喜欢我”这种醋。   他默默擦干了头发上的水,上衣不穿就这么爬上床。艾比被他大胸一晃,搁在白熊身上的心思顿时分去大半。   史蒂夫跟个男妖精似的揽住了她的腰。手掌一挑一滑,就从她睡衣下摆探了进去,动作熟练。   艾比意识到危险,四肢并用赶紧往外爬,大白熊也不要了。但已经来不及,因为史蒂夫已经带着她的手,摸向了他睡裤的松紧带。   艾比脑袋“嗡”的一声,顿时头都大了一圈。史蒂夫表面十分正经,脸上没什么表情,更像杂志内页撕下来的禁欲系模特。   但他最近也不知道是什么恶趣味!自己脱不好么,非要她摸……   艾比特别硬气地不摸。   她撇过头去,又被他扳正。史蒂夫捏了捏她的耳朵:“你笑一笑。”   艾比偏不笑。反而把嘴抿紧了。   这个动作却是正中史蒂夫的下怀:他从善如流地去亲她抿出来的酒窝,胳膊稍微动动就把人掀翻了。   ……   折腾过一轮,艾比又哭了。她嗷嗷地伸出手,推拒他潮热的胸膛。由于手臂实在酸软,力气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她呜咽地问:“你、你还来呀——”   史蒂夫笑了。胸膛微微汗湿,往下一压。   他的声音低柔愉悦,几乎能敲打进人的心坎里去:   “I can do this all day.”   (我可以跟你耗一整天。)